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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宝儿撇嘴。
她倒是也想说,可是那会儿唾沫星子都要把她淹死。
哪怕她心再大,也受不了出门就被人指着鼻子说。
而今经过土曼归附的事和这一年的沉淀,但凡要点脸,明白点事理,知道轻重的就不会,也不敢在她眼前说三道四。
袁宝儿问心无愧,但她怀孕那会儿情绪时常波动,为了不影响孩子,才待在家里。
现在,她已经没有事情,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出去干个差事,倒也无妨。
隔天,顾晟等到下了朝,单独去找元哥儿,把袁宝儿的想法说了。
“太好了,”元哥儿一直想袁宝儿帮他。
不同于对顾晟的尊敬和敬重,他在心里是真的把袁宝儿当做长辈一样的存在。
他信任她,依赖她,哪怕她离开夏国两年,又缩在府里一年多,早已不沾染半点政务,遇到事情时,他还是第一个反应去找她诉说。
顾晟见元哥儿高兴的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还有点惊讶。
主要是自打他们回来,元哥儿就只在右大王过来那会儿让袁宝儿帮忙接待几天,之后袁宝儿消极怠工,他也没有任何表示,顾晟还以为元哥儿并不愿意袁宝儿再出仕。
元哥儿是真的很高兴,他都没有留意到顾晟的惊讶,还兀自琢磨着给袁宝儿什么差事。
如今大律修正,很多位置都会空下来,他在三卿和提品上迟疑。
“陛下万万不可,”三卿之前默认是左相右相和温帅。
如今温帅已经摆明车马,站在他们这边,左相和右相已然彻底站在一块。
顾晟和崔九的意思是,右相必须拉下来,但也不能填上他们的人,最好是中立派,如此才能稳住附庸左右两相的朝臣们。
所以袁宝儿是一定不能坐上那个位置的。
而且她也没有那个脑子。
她自己本身还是个特别较真的人,如果德不配位,不用别人说,她自己就能焦虑疯了。
顾晟连她睡不安稳都能操心,哪儿能瞧着她陷入窘境。
元哥儿有些遗憾,他也知道不可以,可就是想要她陪着。
“那就提从二品,”元哥儿一锤定音。
顾晟抽了抽嘴角。
“陛下,”他们本来还商定是不是要把朝堂大员的品级落一下,把一些虚名高抬,实名低落,如此平衡一下朝堂。
元哥儿知道顾晟想说什么,摆了摆手,“我想过了,几部尚书还是要稳住,我们既然要把那几个人都换了,不弱索性卖个大些的好,以后就都从二品。”
顾晟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了,这样公然的假公济私,真的好吗。
元哥儿才不管他怎么想,他兀自下了决定,还美半天,然后让人告诉崔九,把这条定下来。
內侍忍着暗自心惊,把消息传过去,便悄然离开皇宫。
至于去了哪里,自有守在宫门口的布衣卫跟着。
随着一条条消息的泄露,时局渐渐汹涌,朝堂也跟着暗潮涌动。
元哥儿由始至终,敲定下来的就是给几部尚书升品级,其他事情,大家各有猜测,消息汇总之后,反而造成混淆,引起大家时不时的心慌。
不过这其中也有没受一影响的,比如温帅和耗子的人,再比如工部清贫持正的主簿和主管,再比如准备齐整,即将走马上任的新任工部尚书。
转眼到了某个好日子,袁宝儿接到圣旨和左右相发出来的条陈。
袁宝儿整好衣裳,在朝堂谢恩。
元哥儿很是欣喜的看着身穿大红官袍,一派从容的袁宝儿,“先生快快请起。”
在朝堂有些年头的,不以为意,几个新晋和调任来京的,听到皇帝如此称呼,惊讶无比。
袁宝儿的大名,他们是知晓的,也知道顾家这对夫妻跟皇帝关系非同一般,更知道顾晟是他先生。
也知道宫里养着的郡主,更知道皇帝对这对父女都很不同,但对于袁宝儿也是帝师,他们倒是不甚清楚。
因为就算是顾晟,皇帝在众人面前也只是称呼为顾卿或者顾大人而已。
几人心里盘算着,看似无意,其实十分明显的打量袁宝儿。
袁宝儿对视线极为敏感,哪怕不转头也能感觉从哪里有视线看过来。
但她从打算出来那一刻起就不会在乎这些,她十分坦然的立在重臣之列,听着元哥儿在上面应对朝臣们的奏对。
短短一个时辰之后,朝会散去,元哥儿让內侍把元宝儿请去书房,才进门就看到欢蹦过来的顾佳瑶,身后还有紧张跟着的宫女。
“瑶瑶,”袁宝儿板起脸来。
顾佳瑶在这个宫里,天不怕地不怕,哪怕顾晟,也只是表面害怕。
但是对于袁宝儿,顾佳瑶心里总有些顾忌。
她虽然皮,但也知道,袁宝儿是真心疼爱她。
她很希望袁宝儿只看到自己乖巧的那一面。
袁宝儿显然不明白小孩子的心里,她有些头痛顾佳瑶的顽皮,但是是耐心的蹲下来,把她跑得乱飞的头发理好,温声道:“阿娘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顾佳瑶点头,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如果没有才刚的疯跑,还真是个乖巧端方的小淑女。
“真乖,”袁宝儿摸了摸她小脑袋瓜,“阿娘要去见陛下,你去外面玩。”
顾佳瑶点头,小声道:“阿娘办完正事,记得过来看我。”
袁宝儿笑着点头,目送她转去游廊,才进去。
元哥儿正从内室出来,见袁宝儿来了,忙收住准备去座位的脚,转而过来。
眼见他一溜小跑,袁宝儿有点无语。
这模样跟顾佳瑶真是一模一样。
她躬身行礼,元哥儿一把拉住她,“先生,你觉得我今天怎么样?”
这是袁宝儿这几年头一次正八经的参加朝会,元哥儿很想知道她怎么看自己。
“陛下处理得很好,”袁宝儿笑得温柔。
元哥儿挺了挺胸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云淡风轻。
袁宝儿瞧着他努力佯装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同时又觉得欣慰。
她还记得当初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站在顾晟旁边,小小的一个,虽然长得可爱,可是还是能看出来消瘦。
那会儿的他怯怯的,好像一只才刚看到世界的幼兽。
转眼,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国君了。
袁宝儿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元哥儿拉着袁宝儿坐下来,跑回内室,没多会儿拿来一堆纸,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字迹。
“这是,”袁宝儿看了几眼,认出是大律。
元哥儿笑着示意,“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他眉眼舒展,满脸的笑,就像想要讨好长辈的少年。
袁宝儿重新翻回去,仔仔细细的看了遍,这是专门针对工部的律法,其上有每年需要拨款的条款,内里包括修缮器具以及租赁院子还有耕种农田需要耗费时候的申请。
这是工部每年最费劲的一项。
户部那些人很瞧不上工部,觉得他们这里就会花钱,不会生钱,每一次过来要钱,底下都会闹翻天,有时候甚至还会引起两个尚书的冲突。
不过每一次都以工部落败而告终。
谁让户部是财神,看在钱的面子上,工部也得服软。
元哥儿显然是知道这些,怕袁宝儿吃亏,才提前订立具体条款,上面的条款看起来公平公正,可是细究还是能看出来,偏向工部。
“这个,户部那边大概不会同意。”
袁宝儿很冷静的道:“而且一点余地都不留,他们没有办法发挥,很可能会暗地里使绊子。”
元哥儿眨巴两下眼,他是从底层疾苦一下子上了高位,对这些部门的了解都是雾里看花。
不想袁宝儿,是真正的在户部和工部待过的,户部怎么对待工部,有多少手段,她说不上门清,也至少知道七七八八。
“条款这方面,没办法也不可能全部细化,而且几部之间不可能永远和平相处,与其以这些约束,不如单独设立一个部门,专职监管,如此也能起到约束。”
元哥儿眼睛微亮。
他也是这么想的。
朝堂里蛀虫多,漏洞更多,他就一个人,哪怕加上顾晟和袁宝儿,也还是不够。
“这个部门的人,我建议陛下亲自选拔。”
“最好是世家偏支出身,家境贫寒,复有文采,又不得家族帮衬最好。”
出身世家,代表着他们知晓世家的那些龌龊,有文采才能够引经据典,跟那些文臣打嘴仗,家境贫寒才能够仇富,更恨毒蛀虫,家族的袖手旁观,让他们对家族的归属很低,不会在办差的时候被掣肘。
元哥儿点了点头,又有点犯难。
“可是我出不了宫,如何挑选?”
袁宝儿微笑,“如今开春,书院开始招生,陛下何不效仿前朝,办个谈会,内容嘛,就以大律为题。”
“对,太对了,”元哥儿茅塞顿开。
大律的内容,他通过崔九,已然了解得很清楚。
但他始终没办法了解底层民众对于大律的诉求。
如果办了这个,他就可以知道底层,或者半底层的人对于时下有什么看法,更能知道百姓们怎么看待这件事。
“陛下若是同意,我这就让人准备台子。”
袁宝儿笑。
元哥儿忙不迭点头,“建,建个好些的。”
袁宝儿笑了笑。
转头回去,她就叫来几个得力的工匠开工。
借着她去找左相,把皇帝要搭建台子,想听听民间声音的意思讲了。
左相抿着嘴,盯着她不吭气。
袁宝儿微笑。
“大人可是有什么顾虑?”
左相没有吭气。
袁宝儿又道:“那就是觉得失了读书人的体面?”
左相还是没有说话,不过看表情,显然袁宝儿猜对了。
袁宝儿心里暗嗤,沽名钓誉的东西。
“我倒是以为,此计甚好。”
左相眉头一跳,有些不虞。
袁宝儿道:“传闻天下书院有六七在南地,但在众人眼里,天下的读书人都是南方人,与我我京都似乎无干。”
“却不知,我京都也有两个书院,半点不逊于他们。”
“且还有世家中的家塾,像周家和崔家,还有,”袁宝儿看了眼左相,没有说他家,反而提了句右相。
再一次惹得左相眉头动了下。
“这些家塾,论先生,论学生,哪里不及他们南地?”
“可那又有什么用?”
“悠悠之口,大家都这么说,谁人又有办法?”
“说起这事,我便生气,”袁宝儿道:“同时启蒙孩童,明明咱们北地的孩子更有才学,可就因为对手是南地,便非要高人一等,大人,您说这事什么道理?”
“你说得是哪家?”
左相忽然插嘴。
袁宝儿摆手,“不提也罢,我就是说这个事。”
“所以我就想,非得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京都的学子不必旁地的差。”
“我这台子都准备搭了,就差老大人您发话了。”
左相捻着胡子,沉吟了会儿,“此时非同一般,待我好生想想。”
袁宝儿笑着应了,乐滋滋的走了。
瞧那架势,似乎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似的。
左相哂笑了下,叫来管家,让他去打听最近哪家学堂来了什么人。
管家能成为左相最得力的管家,本事不是盖的。
不过半天就打听出,是周家学堂,几个孩子因为两副对子闹起来,其中一个七拐八拐,竟然还能跟他沾点亲戚。
左相让管家把对子弄出来,看完之后,心里有了计算。
“你去趟顾府,就说我说的,让她好生办,地方和用夺直接去户部批。”
管家不知道什么事,老老实实的把话传过去。
袁宝儿一听就乐了。
顾晟开始还莫名其妙,但是听完怎么回事,就知道袁宝儿打什么主意。
“左相可不是好性,你这么用他,当心他翻脸。”
袁宝儿笑嘻嘻,“我说的是真的,的确有家家塾闹了场,且在官场,他们南地的官不是也抱团?”
顾晟摇头。
左相也一样,是个很讲究地域的官。
比如他的拥趸里就没有江南人士的官。
据说,当年左相第一次考举,因为家里的原因,名额被个家里有些门路的江南人顶替了。
而他是第二次才被保举,出来为官的,而且那一次的官职,比上一次的明显差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