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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酒桌之上,二人手持酒杯,正相对而坐。
右首那人满面赤红,安然端坐,正是适才与自己围桌饮酒的龙少阳。左首坐着那人,一身红衫,头束发带,面如冠玉,英气逼人,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斜睨着众人,却是一年轻女子。
韦贵妃惊讶过后,旋即平定,向那女子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间房里?”
那女子站起身来,从腰间取过一把折扇,边踱着步子,边用扇骨敲打手心,笑道:“看来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今年元日佳节,陛下在乾阳宫设宴辞旧迎春,我们俩可是打过照面的。至于我怎么会在这间房里?我一直都在啊,若是认真说起来,我可比娘娘您,来得还要早呢。”
“放肆!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如此跟本宫说话!”韦贵妃怒不可遏,胸口起伏不定,正要往下说去,忠信侯武骏凑至她的耳畔低语几句。
韦贵妃登时一惊,忍不住“咦”了一声,上下打量一番那女子,转向武骏道:“真的是她?”
武骏点了点头。
那女子当下却是不慌不忙,停住脚步,笑道:“今日未到午时,娘娘便带着这个丫鬟,来到这个雅间。”说着抬起手中折扇,指向人群后那个丫鬟。
那丫鬟顿时吓得叫了一声,缩着身子,退后两步。
那女子“嘻嘻”一笑,继续说道:“这个丫鬟进了雅间,端茶倒水,伺候一番便去了。跟着一刻钟后,这位公子便上得楼来。娘娘,我说的这些,可有半句说错?”
韦贵妃心头一震,只觉一股寒意自背脊升起,霎时之间,周身凉彻,脑中却是思绪百转。
一会想:“这小丫头定是在胡编乱造,借以混淆视听,意图相助姓龙的小子解当前之围,只是一人是豪门之花,一人是初入帝京,这二人怎会相识,可看这情形倒不像是初识之友。”
一会又想:“适才这小丫头所说的时辰节点,竟是丝毫不差,自己行踪足迹,仿佛被她看在眼里一般,这哪里能是瞎蒙胡说的?本宫煞费苦心,不惜名节,谋篇布局,请龙少阳入瓮,哪料到入了他人设的瓮中,自己却是浑然不觉?!”
旋即又想:“眼前之地,实在险不可测,当快些离开才是。”心中想着,脸上神情快速变换着,似乎是惊讶,又是无奈,又是恐惧,最后则是一片深深的恨意。
怔了片刻,韦贵妃恶狠狠地盯了龙少阳一眼,冷笑道:“龙公子,多少洛城名利客,机关算尽不如君,公子的手段,今日本宫算是领教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哼”了一声,拂袖而出,不防她一脚踏出过急,着地不稳,踉跄着险些便要跌倒。
身旁那丫鬟惊叫一声,抢上前去,急忙伸手扶住韦贵妃,却被她一把推开。
韦贵妃的脸色红白不定,十分难堪,勉强笑道:“不用,这点小事,可难不倒本宫。”说着头也不回,快步去了。
武骏等众人见状拔脚跟随,顿时走得干干净净。
龙少阳听得脚步声渐渐消失,众人去远,这才勉强说道:“祝姑娘,今日之事,多谢姑娘。恕我此时不便行礼称谢。”他面目涨红,肌肉扭曲,渗出一层冷汗,显是在极力克制药力。
这年轻女子正是祝溪冰。她似嗔非嗔地横了龙少阳一眼,笑道:“哎哟,宴无好宴,着了人家的道了吧。怎么样?人家美不美呀,是不是国色天姿,如花如月?”
龙少阳见她用自己方才的话来奚落自己,一时尴尬不已,苦笑道:“祝姑娘,在下此刻正用内力与药性相抗,不敢分心,也不敢稍动,这件事容我稍后给你解释。”
祝溪冰走上前来,笑吟吟地道:“我是你什么人,用得着给我解释?”说着“哼”了一声,将脸侧向一边。
龙少阳这时浑身发烫,宛若被热气熏蒸一般,只觉欲望源源不断自身体深处涌出,一波接着一波,后浪涌过前浪。抬眼向祝溪冰瞧去,觉得此时的她妖艳欲滴,忍不住想伸出手来将她揽入怀中。
他强自闭上眼睛,又睁开,吃力道:“祝姑娘,想必你已看出,在下此刻中了毒,请姑娘快些离开,免得……免得我连累了姑娘。”
祝溪冰见他此刻身处险境,却还惦念自己的安危,心中一喜,脸上却是一本正经,道:“本姑娘当然知道你中了毒。我不光知道你中了毒,还知道你中的是美人毒。不过呢,这毒要不了你的小命——谁叫你命好,遇到我了呢。”
祝溪冰说着,忽然脸色微变,走到韦贵妃先前坐的那张椅子前,轻轻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凑至鼻前嗅了几下,用手在杯口左右扇了扇,撇着嘴,喃喃的道:“竟然还留着余香呢!香妃之名,果不虚传。”
当下端着茶杯走到龙少阳前,下巴扬了扬,道:“嗯,这是你香妃姐姐喝剩的,快喝了吧。”
龙少阳端坐不动,苦笑道:“姑娘又来取笑我。”
祝溪冰俏脸一沉,将茶杯放在龙少阳桌前,道:“解药便在这杯茶中,喝或不喝,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双手抱胸,坐在边上。
龙少阳见她生气,不由过意不去,伸手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几口,杯中茶水涓滴不留。喝完闭目端坐,形如禅定。
过得片刻,只听一个悦耳的声音道:“龙公子,现在感觉如何?”龙少阳甫一睁开眼睛,只见祝溪冰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双目正凝望着自己,满脸担忧的神色。
龙少阳这时觉得全身燥热似乎减退些许,掌心、脚心、胸前不似方才那般水蒸火燎,登时明白解药确在那茶水之中,又瞧见祝溪冰满脸关心之色,心中感动,温言道:“现在感觉好多了。不过这毒性除尽,只怕还需要几个时辰。多谢姑娘相救!”
祝溪冰这才吁了一口气,淡淡的道:“看来我所猜不错。”
龙少阳奇道:“你怎知解药在那茶水之中?还有,我尚未来得及请教,祝姑娘怎会躲在屏风后面?”
祝溪冰抿嘴一笑,道:“此处非说话之地。咱们到城西的小河边边走边说,如何?”
龙少阳笑道:“悉听尊便。”
祝溪冰扮个鬼脸道:“答应的这么爽快,不怕我是毒蛇猛兽啊?”见龙少阳脸色大窘,不待他答话,故意问道:“龙公子,你的腿脚听不听使唤,要不要我找个美女扶你下楼?楼下我已安排人备好了马匹。”
龙少阳又是尴尬,又是惊讶,勉强笑道:“多谢姑娘美意。我自己应付得来。”
祝溪冰嫣然一笑,不再搭话,转身翩然走出雅间。
龙少阳跟在后面下得楼来,果见店伙计牵过两匹骏马来。一匹通体一色,毛白如雪,正是上次与他赛马时所乘的“玉狮子”,另一匹身高八尺,遍体黄毛,如金细卷,却是一匹黄骠马。
祝溪冰微微一笑,轻轻跨上马背,当下催马前行。龙少阳翻身上马,跟在后面。
两骑一前一后,沿着街衢,向西徐行。
龙少阳喝了解药,身体已不似适才那般炽热难耐,此刻在马背之上一纵一送,上下颠簸,更觉头脑渐渐清醒,周身舒泰不少,寻思再过一两个时辰,这毒性便可清除殆尽了。
二人向西出了平定门,上了官道,眼见四下行人了了,前面那马突然四蹄如飞,疾驰起来,龙少阳双腿轻夹,跟着催马趱行。
其时已至申时,夏日阳光不似正午时毒辣浓烈,柔和地洒将下来。龙少阳自后瞧去,只见奔驰在前的祝溪冰衣角迎风翻飞,一身红衣,绚烂如火,映着阳光,当真是美不胜收,无以名状。
正自想着,祝溪冰忽然转过头来,嫣然一笑,又转过头去,纵马前行。
龙少阳见她笑靥如花,顿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不禁暗想今日若不是中了韦贵妃的毒酒,只怕没有眼前这番二人策马奔腾的场景了,真可谓福祸相依。
又驰出几里,龙少阳跟着祝溪冰下了官道,踏上草地,来到一条蜿蜒的小河边。一侧是绿草如茵,连绵起伏,一侧是河若玉带,波光粼粼。
二人翻身下马,各自手持缰绳,沿着河边小路并排着信步而行。
从繁华市井突到静谧野外,二人都觉得这场景切换得如此之快,真有恍惚缥缈之感,可又真切地感受到对方在自己身边,不由生出一种踏实安稳的感觉,却久久都没有说话,只有“嗒嗒”的马蹄声,轻微均匀地响着。
龙少阳侧头看了祝溪冰一眼,只见她一张俏脸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眼波流动,晶莹闪烁,更添几分韵致,一时间思绪翻腾:“若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两人就这样一直缓步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沧海桑田,其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心里想着,嘴中舒了一口气,道:“祝姑娘,方才实在是万分凶险,倘若不是你及时出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姑娘此番救我于险地,我……我真不知何以为报!”
祝溪冰“噗嗤”一笑,侧头道:“你真的这么想?我还道你心里骂我,坏了你的好事呢?”
龙少阳大窘,道:“祝姑娘说笑了。那时我身处险境,见你突然出现,自然是又惊又喜。”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问道:“祝姑娘,我有一事请教,你怎知我与韦贵妃,在归云阁二楼雅间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