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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张尧和刘妘的背影消失在廊庑后,沈银霄收回视线,跟着他回房。
一只手忽然搭在少女的小腹上。
又拿开。
温温的热搁着层层布料停留一刹那,她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有话想说。
但是又不知道为何没有说出口。
不想说就算了。
“和刘妘聊了什么?”
他一手扶着她的腰,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闲聊,这几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她随口扯了个谎:“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快了,就这几天。”他笑得云淡风轻,可是事实并不如此,到底是要劳民伤财的大事,只是他不想让眼前的女人担心。
“想回家了?”
男人偏头瞧她:“再陪我两日,后日我们就启程。”
“难得出来一趟。”
这两日,他似乎悠闲得很,和张尧吃了几顿饭,其余的时间,真的就完全在陪她,好像在弥补这些日子冷落了她的苦楚。
还特地骑马带她去城外看恒水。
波涛大河汹涌壮阔,河水赤浊,恒水还有一名,叫太平河,伴着秦皇古道的古太平河,鸟夷皮服,夹右碣石入于河。
两人同乘一匹,伫立在滔滔河水之畔,魏承将她抱在身前,双手环过她腋下,捏着缰绳,遥望大河对面一望无际的平原。
从喧哗闹市和堆叠紧促的亭台楼阁里出来,到这宣阔敞亮的野外,大河,平原,又粗又直的白杨长柏,还有远处朦胧在蔼蔼白雾里的群山。
平日里的烦恼忧愁和柴米油盐也能消散不少。
男人冒出青灰色胡茬的下巴紧紧地蹭在她鬓边,两人之间,贴的紧紧的,呼吸的空气都连成了一片。
后背传来的心跳震得她后背发麻。
“银霄可知,那里,有什么?”
男人的声音低沉,抬手指向远处平原。
“常山国。”
她看过地图。
一声低笑:“再远一些呢?”
“长安。”
她如实回答。
“真聪明。”他含笑低头,在她软乎乎的脸上亲了一口。
“很快,我带银霄去长安。”
“未央宫巍峨昳丽,尤其是椒房殿,椒泥涂壁,金玉满堂。”
她一顿,不解的扭头看他。
他微笑。
带着草木清气和水腥气的冷风迎面吹来,脸上冰凉。
魏承将披风掩在她身前,往上提了提。
“银霄见过么?”
她自然没见过。
未央宫哪里是她想去就能去的。
摇头。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男人唇边依旧是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望着她瞪得圆圆的眼睛,眼神里多出了一丝怜悯。
若不是那个女人,她本也应该是金尊玉贵的千金,钟鸣鼎食,富贵以极。
甚至从小出入宫闱,见惯长安的豪奢。
可因为一个婢女的私心,断送了她半生。
过得忍辱负重,多番险些被欺凌。
不过没关系。
命运自有一双手,替她拨乱反正。
他会带着她一步一步回到长安,把她应得的一切送到她面前。
男人轻声笑了笑。
她遇到他,是天注定的啊。
曾经在犹豫什么呢。
眼前的女人,比任何人都要适合他。
大河之上,有大船往来,纤夫列成长队,浑身赤裸,只裆部系着布条遮羞,拉着粗长的绳索,将搁浅的大船拉下河湾。
口号声一声声响起。
大船缓缓移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纤夫浑身皮肤黢黑,肩膀和手上还有脚上都是厚厚的老茧。
都是底层的老百姓,累死累活干一天,只够一家老小填饱肚子。
要是没遇到魏承,她如今过的日子,和这些人差不了多少。
又想起了那个已经死了的父亲。
应该是养父。
人死如灯灭。
听说那晚第二日他就命人火化了,骨灰装了起来,让娘带回家了。
不是亲生的又如何,总归养大了自己,叫了这么多年。
对她再怎样,这么多年他们对她的好总不至于全是假的。
总有一丝真情在地。
魏承显然不喜欢她和他们接触太多,连骨灰都没让她看一眼,就让沈母走了。
她不能什么都被身后的男人安排着走。
她得回去好好将那个养了自己十几年的父亲安葬了。
生前没享多少年的福,死后,总要有一块舒服的地方长眠。
还有沈母。
一个失了丈夫的寡妇,仅有的一个女儿不在身边,总是凄惨的。
只是如今,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认自己这个女儿。
终究又成了浮萍一样的孤女。
一如十八年前。
“将军可以帮我一件事么?”她想了想,还是开口求他。
债多不压身,也不是第一次求他什么了。
“你说。”
他嘴角噙着笑,下巴故意蹭了蹭她的脸蛋,白瓷的脸红了一片。
她求他。
正中他下怀。
有事找他,这是女人开始依靠男人的征兆。
细细想想,她有求于他的时候,简直屈指可数。
不对,好像压根没几次。
明明家里那两个没用的废物屁事一箩筐,她非要一个人扛着。
就比如有次她爹在附近包了一片鱼塘准备养鱼,结果一场暴雨,鱼塘淹了,鱼跑了,塘里的水冲垮了低处的田,淹死了十几头猪。
要债的都打上门了,差点把她给绑了卖到妓院了,他才知道这事。
人的自尊和别扭,他懂。
儒家教化下,礼义面子大过天,后世再多来几个食古不化的腐儒,寡妇都不敢再嫁。
“我娘......养母说,当掉了我当年的襁褓和一块翡翠平安扣。”
他一顿。
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嗯?”
“那襁褓估摸着已经寻不到了,不过那块玉,应该是还在的。”她咬唇:“既然是在范阳当掉的,应该没出幽州,将军能不能派人帮我寻一寻。”
“毕竟是我亲生父母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她偏过头,瞧着他,手摸上他捏着缰绳的手。
小小的手心里,温热熨贴地传到他的手背上。
光滑的手心抚摸着他手臂上浅浅的伤疤。
好像是怕他不答应似的。
“好。”
这有什么,找就是了。
他特地当着沈银霄的面,唤来一直跟在身后的魏宁。
吩咐了几句。
还让他去一趟沈家,问出那玉佩具体样式和种水,再将当年当铺的掌柜地提来询问,以及与玉佩被何人拿走,去了何处。
魏宁点头。
“放心了?”他转回视线,低头瞧着认真听着的少女,抱紧她。
她点头。
男人满意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天色不早,男人调转马头,带着她回城,去城中最有名的酒楼用了饭菜。
驿馆的饭菜总是中规中矩的,不如外头花样多。
吃完了在路边又看到她喜欢吃的金乳酥,买了一份用油纸包了,递给她手里。
男人牵着马,笑意欣然地看着她吃。
少女两颊鼓起,好像塞了两个秤砣。
当然得多吃些。
吃饱了。
晚上才禁得住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