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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海船,王进贤梦寐以求的海船就在水城码头停靠。
水城,在登州城北,与登州城相连。宋朝时就已经存在了,当时叫刀鱼寨。明洪武九年设登州卫,指挥使谢观北砌水门,引海入城,名曰新开口。后来备倭都司成立,立帅府于此,名备倭城。城周绕三里,高三丈五尺,厚一丈一尺,西北跨山,东南临河,南一門,曰振扬楼。王进贤和熊大经正在振扬楼上品着茶水,俯瞰着城中水域的动静。
王进贤:“这好好的海船能让我们接收吗?”
熊大经:“你往那边看。”他的手指向水城码头边缘:“那里的船都是南洋游击管大藩帐下的船。奉皇上的旨意,南洋游击管大藩督率南直水兵二千名、浙江水兵三千名由海渡辽。每兵给安家银五两。先头部队由钱国卿率领,共1000余人,60多条船。谁知那些兵卒思乡心切,不愿意离家到辽东安置,于是便一路走一路逃。到了登州更是来了个一锅端,1000多号人,一晚上功夫,几乎跑光了。如今连他们的长官钱国卿都跑了,这些兵卒自然暂时听我号令。”
明朝的军队,不但世袭,而且是有固定居所和土地的。但是作为军人毕竟要服从命令听指挥,国家一声令下,不管你在什么地方呆了多少年,你还给搬家。朝廷为了援助辽东战事,就命令南洋游击管大藩,率领南直水兵二千名浙江水兵三千名携带着各种家伙事,搬家到登州府,每兵给安家银五两。当时的军队或多或少都有封建性,不愿意离开家乡,特别是辽东,偏寒苦远,是流放犯人的地方,因此江南富庶地方的兵士自然不愿意来。
王进贤:“连主将都跑了?”
熊大经笑了:“是啊。卷着银子跑了。不跑等什么,等死不成。按律当斩啊。”
王进贤:“那岂不连累了他的上司南洋游击管大藩?”
熊大经:“是啊。那也没办法。算他管大藩倒霉,据说这个管大藩精于水战,这次为了跨海渡辽,刚刚升的参将,前途大好,居然摊上这样的事。他甫一到登州,立即被锦衣卫羁押下狱。我已经将情况上报山东都司,山东都司应该已经上报朝廷,具体怎么处理,等朝廷的意见吧。”
霍世刚一身戎装,站立在水城码头上。李经则带着人正在考察这60多条船。熊大经的亲兵穿着厚厚的棉袄,还是觉得很冷,在一个背风的角落蜷缩着。
王进贤通过熊大经在团操营的武库里挑了一批兵器和服装,以低价购买。登州团操营的武库虽然比寻山所的武库强很多,但是绝大多数的兵器和服装依旧不能入王进贤的法眼。200多件衣服(王进贤给每兵发两套服装,并要求他们保持军容)居然都没凑齐。剩下的,王进贤只好出钱请登州的裁缝又做了几套。因此,王进贤现在的队伍,人虽然少,但是军容肃整,虽然还比不上戚继光的浙江义乌兵,但是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精悍。
船上留下的浙江兵好奇地看着这支精气神明显不同于普通军队的士兵们。一个低级军官从霍世刚的衣装和做派上看出他是个头目。便凑了过来:“哪个部分的?”
霍世刚:“防汛营预备队的。”
小头目:“防汛营?你们的装备看起来比我们一点不差。”
霍世刚:“那是,我们千总是有名的爱兵如子。”
小头目:“爱兵如子?待遇怎么样?”
霍世刚:“好得很。每月5钱银子。每天三顿饭管够,晚上还有肉。冬天有棉衣,夏天有凉衣。只要你好好训练,遵守纪律,其他的都不是事。”这都是王进贤早就教好的,要求霍世刚他们在碰到南兵询问时必须这么说,否则工作时间是不容许他们随便说话的,李经等人在船里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他们说的也都是实情,除了夏天有凉衣一项因为季节原因尚未实现。因此,霍世刚等人在说的时候,展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
小头目动心了,他问:“还要人么?防汛营也给要水军吧。”
霍世刚:“要人。不过我们千总说了,我们只要最好的人。而且每天还要训练科目,苦的很。我们驻扎在城东抹直口【1】,到兵营的门口和卫兵说一声就行。”
小头目若有所思,嘟囔了一句:“一月5钱可不算多。”
【1】抹直口,位于山东省蓬莱市城区东北部,海滨路以南,北关路以北,蓬莱旅游度假风景区内,与八仙过海口景区和三仙山景区相连,是一座环境优美的小渔村
虽然月银5钱不算多,但是第二天一早,还是有人找到防汛营驻地来应募了。
王进贤这回从浙军水军中割走了10条船况最好的艍船。直到昨天,王进贤才搞明白什么是艍船。艍船因为船上有篷子可以居住,故名艍船。大的可以长达9丈,载重最多70吨。原来用于江浙沿海的运输,后被改为战船。王进贤所挑多是有两根桅杆的大艍船。但是艍船毕竟是中型战船,也就只能装个30多人。王进贤现在在每条艍船上平均起来只能分配10个人,10条艍船对于这支小部队来讲已经超出他们的管理能力了。而且这100多人基本是旱鸭子,因此王进贤十分希望从浙军中挑一些熟悉水军业务的好手。
起头几波来应募的,王进贤都是亲自接待。详细询问了有关航海方面的知识,还询问他们军中有哪些操船张帆的好手。几个人下来,王进贤对于航海算是略有所通,几个人的名单对下来,也基本对那支队伍的航海好手有所了解。
看似扯够了闲篇,王进贤会告诉他们,自己的部队很苦,让他们去看部队练操,如果觉得能吃得了苦再继续谈,觉得吃不了那就免谈。
现在的防汛营大营和刚来时又由所区别。现在的大营营区扩大了不少,在壕沟内正在砌一堵围墙。围墙内的营帐已经换成一排砖瓦房。砖瓦房前是演武场,砖瓦房后还修筑了两排房子,王进贤打算用来做粮仓。在营房尽头的一件房子里,王进贤还办了一所随军义学。
王进贤在明朝感觉最不顺手的就是没有可用的人才。直到此时,王进贤才明白为什么教育是根本。不仅对于一个个人、一个家庭,对于一个民族、一个社会教育同样十分重要。真不明白为什么很多穿越者只知道打仗、挣钱,还抢东西,忽视教育,觉得银子不够可以先缓一缓教育是十分短视的。要知道教育是一本万利的事情,连拿破仑都知道教育是会下金蛋的鸡,忽视教育的人极为短视,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没有启蒙,就不会有一切,近现代的一切都将是水中月镜中花。在近现代,一个国家的国力是和识字率紧密相关的。19世纪末,德军每千人只有1个文盲,法军是68个,奥匈帝国是220个,意大利是330个。现在知道,战斗力从何而来了吧。光有飞机大炮是没用的,人才是最为能动的因素。因此王进贤在登州的营地办起了随军义学,一方面为从军的这一百来人补习文化,另一方面,又招了十六个家境贫困又渴望读书的孩子,有的干脆是在路边捡来的。不过多了十六双筷子,十六张小口罢了。
其中,基础较好的是一个叫赵尔汲【1】的孩子,他是鄱阳卫游击、白水城守备赵以钦的儿子,登州莱阳县郝各庄人。因赵以钦长年在外,这个儿子就在登州府学读书。看来,赵以钦虽然是个武夫,但是很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跳出龙门,登科取士,光耀门庭。可是,登州府学中的学生多是登州地区的大地主的孩子,赵尔汲在府学中时常被人欺负、被人鄙视。一天,赵尔汲又在街上被同学笑骂,他小脸憋的通红,拳头紧握,眼看就要恢复武夫本色动粗了。正好王进贤路过,带走并留下了这个孩子。了解一番情况后,王进贤给他远在天边的父亲写了一封信,就将他留在自己的寻山所义学了。王进贤想不起有一个叫赵尔汲的人在历史上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估计就是个普通人吧,在自己这里说不定会有更大的成就。王进贤有事时会叫他带领大伙识字读书。
义学分为三门课程,一是文科,主要教识字和历史知识;二是武科,大致相当于未来的体育课,当然更多一些贴近当时实战的内容;三是格物科,鉴于基础较差,王进贤只能教一些基础的数学知识。文科赵尔汲可以帮点忙,武科霍世刚可以帮点忙,至于格物科,就只能王进贤完全亲自操刀了。因此王进贤的课务十分繁重,对此王进贤也是感到无可奈何。还有对防汛营的教育,赵尔汲是无论如何也镇不住的。王进贤本来还想找一些具有冲刺进士举人能力的贫苦读书人,毕竟这个社会以文官为大,在缺乏改天幻日的能力之前,一批肯于配合自己的官员是十分重要的。结果发现很难,由于贫富差距过大,地主士绅垄断了读书做官的权利,贫苦人连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有精力去读书呢。联想到明初、明中叶,有不少名臣出身于贫寒,王进贤心中感叹:出身决定前途,用这种手段阻止垂直流动,大明朝焉能不败?何以至斯啊!这个想法就只能暂时作罢了。
于是,当浙兵们在演武场,不但能看到部队操练,杀气震天,看到防汛营的士兵们丰衣足食,晚上有肉吃,还能听到义学中朗朗的读书之声。
一边招募考察,一边谈天摸底,一边派人动员有能力者应募,有的应募者竟然来来回回有四、五回之多。
【1】赵尔汲:登州复社成员。
“你是何人?”管大藩带着疑问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我是寻山守御千户所千户王进贤。”王进贤悠悠地道。
管大藩一身落魄、蓬头垢面,充满疑惑的双眼上下打量:“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要探视于我?”这个管大藩,身陷囫囵,居然还有几分硬气。
王进贤:“我与管将军本素不相识,今日冒死入狱,是实在可惜了管将军的一身的才干。”
管大藩面色略缓,略带得色道:“一身才干谈不上,只不过对于水战略有心得。”
王进贤:“略有心得?自信的很啊!”到了这般境地还有一种淡然的自信,想必是真有才华的:“管将军,我在京城略有薄名,相好的朋友抬爱,送我‘神仙’之名。管将军此次显系冤狱,我可以请朋友们帮帮忙。我也听说管将军精于水战,故有事相商。”
管大藩竖着耳朵听着王进贤的一言一语,虎落平阳,人家又是来搭救自己的,他的语气缓和了很多:“不知何事相商?”
王进贤:“管将军可曾出海倭国?”
管大藩:“没有,倭国人强我财物,杀我人民,去他那里做什么。莫非你想——”
王进贤:“经商。听说去倭国经商利润丰厚,你若一同去,到时候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管大藩咬了咬牙:“去倭国经商——绝非易事,我也没有去过。”
王进贤:“自然不容易,我自然知道有风险,海上海下都有风险。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管大藩咬了咬牙:“好,你如果救我出狱,就是我的恩人,受人点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我帮你去倭国。”
王进贤:“风雨同舟,岂有不拉一把的道理。”
管大藩:“只怕来不及了。”
王进贤心中暗笑:在这个腐败惰政的时代,行政效率哪里有这么高。
王进贤扩大了搜索的范围,无论是钱国卿的部下,还是管大藩的直属部下,都纳入了王进贤的视野。根据掌握的名单,王进贤遣人动员浙军中的航海好手前来应募。根据反复考察,王进贤和霍世刚一起敲定了一个25人的名单,都是些老实巴交肯吃苦、身体条件较好的人,当然有技术就更好。让人头疼的是那些有技术的水手,很多都是兵油子,王进贤对于接收他们实在不能放心。最终确定的方案是:聘请13名技术好手作为教练,他们包括旗军、火长、舵工、班碇手、铁锚匠、木匠、阴阳生、搭材匠,其中甚至包括一名火桨(厨师),王进贤考虑在木船上生火做饭也应该是一门高技术含量的工作吧。每人每月3两银子,他们搬一次家,朝廷也不过只给5两银子的搬家费,3两银子足够多了。他们在登州府呆着也是呆着,这就属于挣外快的工作。
防汛营的日常训练立马全面转向操船。虽然海面封冻,无法入海,但是提前进行训练是十分必要的。防汛营每日早晨列队奔赴登州水城,有节奏的喊着口号前进,很快在登州府传开了,居然有好事者大早上专门起来观看列队跑操。
王进贤很快发现,航海的技术含量主要集中在火长等几个人身上,他们的作用很多甚至要到海上才能体现。至于其他,更多是力气活。于是教练的数量很快减少到8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