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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秋,书院按照惯例给学生和先生放了假,离家近的当日便能回去已然早早离去,至于离家远的,书院的藏书阁也是个好去处。
山上不允许家人等待,独孤霖又实在不放心好友家中两个金尊玉贵的孩子,索性自己亲自把两个外甥送到山下,“虫娘,檀奴,可要随我一同下山?”
两人自不会推辞长辈的好意,当即谢道:“多谢姨母。”
子矜抱着两人的琴,王琰拎着书跟在独孤霖的身后向山下走去,若是以前,独孤霖还会开口帮他们拿一点,被他们以锻炼身体名义拒绝了几次之后独孤霖便彻底打消了这种想法。
虽说虫娘看起来和琴差不多高,抱着两张琴却一点都不吃力,甚至还有心情和独孤霖说笑。
“也不知易奴还记不记得矜,上次去姨母家中的时候易奴对矜很是亲近。”
独孤霖小心地隔开来来往往的学生,笑道:“易奴确实喜欢你,上次你走了之后她哭了好长时候。”
子矜关切道:“怎么哭了?哭了多久?可莫要伤了嗓子。”因为王媛有孕的缘故,她特意去找萧绍要来了早年的笔记,立誓要做个友爱兄妹的好长姊,对于小孩的脆弱也有了直观的了解,如今听到独孤谊啼哭不止难免揪心。
“无事,她只是落泪,哭声却不大,并未伤到嗓子。”
“矜只道易奴肯亲近与我,却不想惹得妹妹哭泣,日后怎么舍得再去探望妹妹。”子矜不无遗憾,她是真的喜欢独孤谊,独孤谊每次见到她都笑呵呵的,还生的玉雪可爱,她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独孤霖拍了拍子矜的脑袋,顺手蓐了一把,道:“你想来便来,她多送几次知道你还回去就不哭了。”
子矜:“姨母言之有理,那明日便打搅了。”
“带着你大兄一起来,我给他检查检查上次布置的课业。”
“诺。”
“你家的人在那边。”独孤霖给子矜指明方向,马车边的蒹葭也看到了两位小主人,一路小跑着穿过人群到了子矜身边,给独孤霖见礼后方才接过子矜手里的琴,“多谢独孤先生照顾我家小主人。”
独孤霖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实在是蒹葭每次都要来这么一出,她已经懒得纠正了,从仆从手里接过马缰,独孤霖翻身上马,对着子矜交代了一句“明日再见”便纵马离去。
子矜羡慕的看了眼空旷无人的夯土路,转身回了人潮汹涌的灰泥路,按照这个速度,只怕独孤霖回了蓟州他们还在半路。
“阿姊何须羡慕,以后总有肆意策马的时候。”
子矜摇头,纠正道:“至少要有九年。”
在蓟州的时候她年龄不够,到了金陵就管的更严了,至少要等十五岁结业的时候了。
王琰淡定的岔开话题,不和子矜纠结以后和九年后的区别,“阿姊之前说要好好想想以后得路,如今可想好了?”
“并未。”子矜往栏杆上一倚,“我觉得在家带弟妹挺好的。”
若说以前子矜还有继承父业的目标在前面吊着,现在有了萧敄帮她实现这个目标,她可谓是无事一身轻,反正燕王府家大业大,她作为嫡长子要独占八成家产,以后衣食无忧何必搅进朝局里面。
王琰对子矜想法十分理解,要不是他在太原王氏的地位太过尴尬,他也不想整天伏案读书苦习六艺。
但理解不代表着支持,“树欲静而风不止。”
萧绍的野心不只王媛发觉了,他和子矜也有所察觉,身为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子矜如果不能和萧绍保持步调一致,就只能被抛下,到那时,子矜的地位只会比王琰更加尴尬。
说到底还是嫡长子的身份和龙凤呈祥的祥瑞光环太过强大,让子矜即使只是站在那里也会对后来者产生威胁,如果她被人取而代之,等着她的只能是一个死字。
“所以我才烦恼,弟妹太多难免会有争执,若是他们都由我一手带大,将来应该会手下留情?”子矜自嘲道。
王琰:“……”
你就不能有点出息?王琰的眼里明晃晃的写着这几个字。他敢肯定,如果子矜这种想法被萧绍知道,子矜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想要反抗,就要拥有自己的立身之本,阿姊如今的一切都是阿耶和阿娘给的,谈何自己做主?”
这一点上子矜和王琰还是不同,作为王媛这一支唯一的男丁,他在加冠之后就可以接过这一支的全部遗产,子矜却只能继承萧绍的遗产,日子可比他艰难多了。
“难不成我要去参加科举?”话刚出口就被子矜自己否决了,“不行,不行,恐怕我还没出去王府就被阿耶打死了。”
苦心孤诣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不仅放弃了继承权还要跑去弃武从文,想想都觉得气人。
这种感觉应该怎么说呢,就好像你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了你最喜欢的人,结果人家压根不稀罕,不仅不稀罕还把你的宝贝丢到地上踩了两脚,然后转身就扑到你仇人当舔狗了。
“要我说啊,这种事情急不来,时机未到我做什么都没用,若是时机到了,我该做什么也就一目了然了。”
这话说的,王琰心里一个激灵,试探道:“阿姊是说等阿耶的消息?”
“没错,咱们现在该干什么干什么,听阿耶的话不就行了,何必想那么多,说不得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日子过了。”
现在只想得过且过混日子的子矜没有想到自己一语成谶,这段时间在她的人生中确实是最为悠闲快意的日子。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没有利益纠缠权衡得失,只需要在父母的羽翼之下烦恼一些其实并不算得上烦恼的事。
少年不识愁。
中秋的祭祀主要是拜月,一般由家中的女主人主持,所谓“男不拜月,女不拜灶”在这一方面体现的淋漓尽致,不过因为女子顶门立户的也有不少,这拜灶在民间也有不少是由女子主持的,即使这样,大部分的男子还是坚持着旧俗,从不正面参与拜月事宜。
今年的中秋天气极好,皓月当空,连星子极为少见,王媛带着子矜和家中的女使祭过月娘,便让人撤下祭桌祭席,重新摆好瓜果点心,一家五口坐在王府寝殿的围墙正门上方,虽不敢说俯瞰整个蓟州城,却也鲜有遮蔽物,正是赏月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