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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林在昏暗的烛光中拍了拍手,长靴帮所有明晃晃的眼睛都看向他,随后他大声宣布:“放声尖叫吧!你们的机会又来了!新的主顾,新的生意,主顾很大方,也很急!报酬丰厚,指定目标,有人想赚一笔吗?”
他拿出一张破羊皮卷,“看来在我没说出金额前,你们都提不起兴趣,但要冷静,我已经猜到我说出来时你们的表情了。”
他随后竖起食指,“一百银币!这是非同小可的东西,雇主愿意为此付出一百银币!先到先得!”
听到数额,本不在意的艾纳心头一颤,这几天自己都没有偷到什么值钱的东西。那晚给薇薇安送完礼物,艾纳下定决心,那就是赚上很多钱,和薇薇安离开王都,为此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艾纳随即举起了手,可拉克碰了碰他,他才发现所有孩子都沉默着,无人敢应。
巴林看见艾纳举起的手,“爵士,你最近很缺钱吧?这次任务成功,我拿六成五!”
艾纳意识到这有可能是个难度不同寻常的任务,他有些犹豫。虽然被抽走一些,但剩下六十五银币还是诱惑巨大,而且他相信自己的运气,再三犹豫后,点了点头,“我可以试试!不过你得给我七成!”
“总算有人出来了,是我们的大红人!但是爵士,七成太过分了,你就这么报答给你找了这份活的我吗?这可不是懂得感恩的人会做的。”巴林搓了搓手。
“什么报答啊,明明就是吸血虫。”拉克小声嘀咕,然而巴林并不在意。
“行就行。”艾纳底气十足,毫不让步。
“你很会抓住时机,而且勇气十足。有我的影子!我相信我只能把这个任务交给你,而你一定会出色完成!”
“我要做什么?”艾纳问道。
“靠过来。”巴林展开羊皮卷。
“画的什么玩意?”艾纳一副苦脸。
拉克凑近,神情严肃,他很了解指定任务带有的难度和风险,而羊皮卷上画着一个类似项链,又像吊坠的玩意,这很可能是某位富人区贵族的宝物。
“我要去富人区?”艾纳问道。
“如果是那样就轻松多了。”巴林笑道,拉克心一沉,感到事情并不简单。
艾纳看到上面还专门画有吊坠的花纹,一个闭目女人侧脸枕着双手。
“拿到它就行了吗?这是什么东西?”艾纳问道。
巴林摊起双手,“我亲爱的爵士,这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怎么想办法把它从城防大营里拿出来,而这也是它高报酬的原因。”
“城防大营……”
还没等艾纳问完,拉克便大声喊道:“没人能做到!”
“就是守城卫兵最深处的储物室里。”巴林揭晓答案。
“这是送命。”拉克说道,“没人能从卫兵手下偷东西。”
巴林急忙打断道:“这一次确实有一定风险,但不要说得那么绝对,拉克,只要有手段和技巧,干我们这一行就没有干不成的事,在我看来,爵士这两者都具备!”
拉克走到艾纳耳旁提醒道:“爵士,这是赃物中的赃物,大概属于某个恶棍,但他没胆量自己去拿。”
可是艾纳迟迟没有回应,似乎在想着什么。
巴林也有点担心这个小子会反悔,一直盯着他,等着他说什么。
“我要八成。”
艾纳此语一出,惊呆了在场的孩子们。
巴林赶紧说道:“别吵,我答应你,虽然危险增高了,但是不要忘了,我们干这行靠的是头脑。我已经知道了守城卫兵换班的时间,今晚你们可以先踩点观望观望,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然后就又你们……不过客人催得急,只有两天时间,嘿嘿。”
“爵士!”拉克对艾纳没听从自己意见很着急。
艾纳笑道:“不还没去看看嘛。”
“听听!各位!这是只有天才才有的自信和把握!据我多年生活的经验,每到晚上会有几次换岗,那些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家伙一定很松懈,这是你们的机会。”巴林继续忘我地吹捧道。
“我出发去看看。”艾纳说道。
“等等。”拉克突然插嘴,“我愿意和爵士一块去,给他当接应和望风。”
巴林看着他,缓缓走向他,绕着他踱步,像一条蜿蜒回顾的毒蛇,狡猾地笑道:“只是我已经跟爵士说定了,你要再想得到什么,只能和爵士商量了。”
“爵士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要钱。”拉克说道。
艾纳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那再好不过了,我期待着你们顺利返回。”巴林意味深长地笑着,目送他俩离开。
……
两人走在大街上,艾纳踢着石子,心中有着自己的担忧
“今晚薇薇安估计会很担心。”艾纳想着。
拉克说道:“我以为你是个会怕死的家伙,我错了,你简直是急得去死。”
“我有我的打算,我很需要钱。”艾纳说道。
“但是这次太危险了,很可能会出事的,这不是寻常的小偷小摸……从卫兵那里偷东西,就像从狮子嘴里抢肉,有钱了你也要有命花!”拉克试图做最后的劝阻。
“所以你为什么要跟我来啊?”
拉克一下呆住了,“我说,你明白我可是为你好吗?”
“等我有了超多钱,就会离开这里,和我朋友一起。”艾纳淡淡说道。
“别急嘛,可以慢慢来的,王都虽然不好,但还是我们的天堂,外面可是更糟糕,有野兽、怪物各种东西。”
“我们会在外面种地,自由的生活。”
“不是,你还是个孩子,种地什么的?你真的懂吗?”
“没什么难的,现在我都活下去了。”艾纳说道。
“是你那朋友让你这样做的?”
“不,这都是我的主意,不过只要我赚到特别多的钱,她会明白我是离不开的。”
拉克听完他的一番话,大张着嘴巴。
“爵士,为一个不是亲人的人做到这份上,匪夷所思,不是吗?”拉克问道。
“你不也陪我一块来了吗?”艾纳反问道。
拉克不再说话,半晌,他说道:“如果你们想要离开这儿,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很多人都说那是好地方,我们可以搭伙,加上你那个朋友。”
“搭伙,我得问下薇薇安,我最近很少和她说话了。”艾纳说道。
拉克急了,又说道:“我给你一个忠告,巴林看上你了,趁他还没离不开你,你逃走是对的,如果你真的这次做到了,他可能会不想放你走。”
艾纳一脸疑惑,“你在说什么?”
拉克着急又无奈,“巴林看上你了,你还没注意到,他想培养你做他的得力干将。”
“那又怎样?”
“到时候你想离开就没那么容易了。”拉克说道。
“啊?他只是一个老头,我想走就走,没人管得了我。”
拉克说道:“我可不这样想。我见过他的手段。”
艾纳似乎有所顾虑,想了想说道:“我以前也从很危险的两个家伙手中逃脱,别小看我。”
拉克顺势接着说:“这不一样,被他看上你就完了,你会在他那被他盯到死。没有哪个小孩在受他青睐后还能离开。你要是想逃,他会向卫兵揭发你,他和那些卫兵有交易。相信我,你跑不掉的,现在是逃走的最好机会,回去把你朋友叫上,金穗村也好,我们今晚就走,别管吊坠了!”
“你说的真的假的,不要吓我,而且你说得太突然了,我没有钱,又能去哪?”
拉克也被问住了,想来想去,他只能骂道:“该死,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该给你一耳光,让你打消加入这里的念头,总之去王都其他地方也好,离开恶人窝就行,这里真不能待太久!”
艾纳看拉克这样焦急,也不像撒谎,开始认真考虑这事如果是真的的危害。
思考了半天,艾纳得出了他的结论,“如果你讲的都是真的,那项链的钱就更重要了。”
拉克对这个结果又气又恼,又很无奈。
“你别生气,今晚只是看看也好。”艾纳说道。
夜已入半,坚硬的高墙耸立于寂静之中,墙上的破损彰显了其年龄的古朽,斑驳的凹痕在夜色中是如此瘆人,墙上的旗帜还在呼呼地吹动,但是黑得根本看不见。
城墙脚下便是守城卫兵营地,在战争期间这里曾经容纳着六百多名士兵和弓箭手,但是如今,这里只剩下不到十人的驻军把守。
两人隐蔽在街角,趴在地上,那些拿着长矛的卫兵正聊着天。
“你别打喷嚏。”拉克紧张地探出头。
“我不会的,但是晚上真的好冷。”艾纳说道。
等了好久,两人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很多卫兵都进了城郭。
“他们进去好久了,里面是睡觉的地方吗?”艾纳小声问道。
“你没看羊皮纸上画的吗?一进去就是他们的宿舍,然后往里走是一道左右分布牢房的长廊,走到头的那扇门就是目的地储物室。”
“这样看真让人害怕啊。”艾纳说道。
“你才知道吗?”拉克苦笑道。
“也不知道这些家伙睡得熟不熟?”
“我觉得应该熟吧?王都没发生过什么大事,这些家伙都懒散惯了。”拉克说道。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没有,要去储物室进出都只有一条路,必须经过宿舍。”
“我知道,我是说具体的细节。”
“我还没想。”
艾纳说道:“我想到了,你在外面望风,要是有情况,你就吹口哨,然后尽可能帮我争取些时间,我从里面逃出来,记住,必须是紧急情况,然后我们就要玩命地跑,那边最快进小巷,出来就往那边跑,汇合,就长靴帮汇合吧。”
“这是什么办法,还是硬闯吗?这是赌博!”
“我运气很好的。”艾纳观察着,突然他站起身,跨了出去。
“喂!你干什么?!”拉克喊道。
“守夜人已经靠在柱子上很久没动了,而且巡逻的也去了后面,现在是好机会。”艾纳说道。
拉克则是紧张到不行,“不是说好只是踩点吗?你不要突然这样啊。”
“我觉得没问题。”艾纳直接走了过去。
拉克急忙观察守卫的位置,而靠在柱子上的守夜人也纹丝未动,艾纳清醒万分,呼吸沉重,他在营地前打转,像是一个闲逛的小孩,越靠越近,然后一溜烟,果然进去了。
成功进入后,艾纳贴着墙壁,没敢贸然前进,他已经听见里面的呼噜声,要命的是,他们居然没关门,艾纳侧边探出脑袋,门口的班房里面,卫兵睡得横七竖八。
匍匐过门房,里面是一条直得令人害怕的长廊,墙上插着火炬,灯火通明,大概有十几个牢门,一通到底,长廊尽头就是储物室,没有任何可供藏身的地方。
艾纳屏住呼吸,猫着腰爬过宿舍的窗沿,手脚并用,汗流浃背,任何的细微声响都让他心惊,一步一个脚印,来到最深处,一扇老旧的木门紧闭。
他踮起脚尖从门上的小口窥探,里面堆放着各种各样的杂物。轻轻推了下,门是锁上的,斑驳陈旧的木门上方挂着一把厚重的大锁。
随即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根钉子和用钉子砸成的铁丝,回想着刚学会不久的开锁技巧,小心翼翼地摸索着。
风灌入走廊,火炬摇曳,背后传来呼呼的声响,他触电般地回头看去,空荡的长廊只有摇晃的火光。
他紧张起来,指尖的铁丝一下断成两半,一半断在锁芯,他咽口唾沫,尝试抠出来,急得满头大汗,终于抠了出来,剩下的一半长度还可以再试一次,再次将铁丝探去,可是还没进去就又断了。
“我得走了。”艾纳额头的汗水滑落在睫毛上。
艾纳的心脏不能再承受继续待在这儿的压力,他小心翼翼地返回怕,爬过宿舍门口时,艾纳注意到有一串钥匙正挂在班房内的墙上。
这一瞬间,艾纳感到心脏像要跳出来似的。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耳中不断重复这巴林说的那句一百银币的话。
走进宿舍,身处卫兵的团团包围之中,周身呼噜的声音令艾纳浑身打颤。
钥匙在最高处,他有些后悔,刚就应该发现,凭自己的身高除非踩在卫兵床上,否则不可能拿到。
他打了退堂鼓,就在要退出来时,他看见角落的一把锤子。
紧张与恐惧仿佛就要挤破心房,艾纳额头的汗水已经滑到了眼睛,他想到了薇薇安,一下拿起锤子,想要再试一次。
再次来到储物室门前,看着锁子,如果砸下去,声音肯定会吵醒他们,即使跑得再快,走廊的长度也不够自己跑出去,更不要说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
与此同时,一直等候在外面的拉克看见一直靠在柱子上的守夜人动了,他打着哈欠,拿着长矛,一副要回去的架势。
“不是吧,这也太快了吧。”拉克不得犹豫,必须按计划行事,他快步躲到营地背面,双手塞进嘴里,却不敢吹太大声。
不确定艾纳到底听见没,拉克挣扎再三,大声吹响口哨
而在被城墙累累石块包裹背后,艾纳能听见的,还是背后火炬的声响。
“该死,他应该已经跑出来了才对!”拉克探过头,艾纳还不见人影。
拉克憋足劲,吹响了尖锐的一声哨响,划破寂静的黑夜,随后再次回归寂静。
“谁在那儿!给我出来!”守夜人突然再次出现,举着火把大喊。
拉克吓了一跳,躲了起来,可是想了想,他又从黑暗中跳了出来,举起双手,让卫兵得以看清自己。
“你是哪家的孩子,在这干什么?”
拉克紧张到极点,胡言乱语:“我迷路了,我只是一个小孩,我想问问回家的路……”
看着眼前支支吾吾的小孩,守夜人放下戒心,可是注意到对方脏兮兮的穿着,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即从腰间取出一个牛角,随后悠扬而深远的号声彻底撕破寂静的长夜,颤人心弦。
睡在班房的所有卫兵全部惊醒,纷纷来不及穿衣服,拿起武器冲了出来。
拉克吓傻了,想要跑,可是却强迫自己不要逃跑,只露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你!站在原地!敌袭!快来人!敌袭!敌袭!”
几个卫兵冲了过来。
“搜查附近,有什么人在这里!这个小鬼在通风报信!”守夜人喊道。
“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先告诉我们什么情况!敌人在哪?”一个卫兵上前喊道。
“这个小孩在吹哨,他可能是敌人派来的探子。”
几个卫兵看了看拉克,叉着腰,很不爽地说道:“你不要乱吓人!”
拉克高举双手,立在原地,眼睛还在偷瞄营房的小门,艾纳全程还未出来,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吧?拉克想着,那些分头侦查的卫兵也都回来了,一无所获。
“有收获吗?”
“什么也没有。”卫兵们一人一句。
一阵夜风吹过,几个还未穿戴整齐的卫兵顿时感到鸡皮疙瘩起来,“这里这是王都,什么敌人能到这里?普曼达人天降了吗?”
“我说你不是又把驼鹿当成树精了吧?啊哈哈哈。”
卫兵打量着小孩,“这就是最寻常不过的乞丐嘛。”
“该死,下次要是让我再听到你吹那个玩意,该死……管好你的嘴。”
守夜人对同伴的怀疑很生气,他一把拉过拉克,把他衣服扒开,想搜出点结果,但是一无所获。只剩拉克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你为什么来这?!”守夜人质问拉克。
“我说了,我想打听下十三号街住户……有没有叫何尚顿的……他是我父亲……”拉克抱着双臂冻得打颤。
守夜人也恼火了,“混蛋,谁知道啊!滚开。”
众人见并没什么特别的东西,纷纷往回走去。
生着闷气的守夜人狠狠瞪了拉克一眼,也往回走,可他始终觉得哪里不对,走向长廊,一眼望去,他只看见一排排摇曳的火炬,一直到储物室一览无余,一切如常。
此时的艾纳早已身处储物室,外面的动静让他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是好在没有人过来,外面很快恢复安静。
看来自己没被发现,他继续开始任务,急促地穿梭在陈列架前,上面堆放着各式各样的奇怪东西。
“不要急,让我看看……啊,这个!对,就是它……一模一样,还挺轻……但好像哪里见过……”来不及多想的艾纳收起项链,先从门上的小孔看了看长廊,确认整条长廊空无一人,又稍等片刻,听着也没有任何响动,艾纳推开门,踮着脚尖跑过长廊,到了门房前,听着里面鼾声渐起,俯下身子,从下方匍匐而过。
临近大门口,艾纳越发谨慎,先是门口扫视一圈,确认营地外空无一人,柱子边的守夜人也没了去向,艾纳还想再看看,却敏锐地发现拉克正给自己飞快地招手。
“拉克!我成功了!”艾纳兴奋地挥舞着吊坠回应他,拉克不断摆着两只手臂。
就在他欢呼雀跃的瞬间,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声音,而且非常近。
那是厚重的靴子踩在枯叶上的声音。
守夜人从门的背后探出身,“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艾纳僵硬地转过头,双目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