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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州不属于黎东五郡,但却跟黎东一样寒冷。
因为过年的缘故,客栈没什么生意,穆旭东索性把整个客栈都包了,从厨房到杂院都安排了自己的人。
当初进京的功臣团原本只打算在同悦客栈落脚,休息一晚便继续赶路,孰料秦栩下车的时候一脚没踩稳从车上跌下来,幸好穆旭东就在旁边,一把把人抱住。这才发现秦栩没踩稳是因为她昏迷过去了。
“好烫!”穆旭东贴着秦栩滚烫的额头,大惊失色。
幸好有云非渡随行,穆旭东喊他过来给秦栩诊脉。
云非渡诊完脉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鉴于成婚之前秦栩的那次生病,穆旭东算是有些心理准备,想着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总不能比之前更差,于是催问云非渡:“怎么样?”
“王妃这病症很是奇怪。”云非渡神色凝重地看了一眼画眉和弄墨。
“你看她们两个做什么?”穆旭东焦急地敲敲桌子,“到底是什么病?”
云非渡为难地咽了口唾沫:“我真说不好……王妃这病症,我之前听军医说过,没真正看诊过……”
穆旭东更加着急,拍着桌子问:“军医?什么病军医知道,你却没遇到过?”
“是……是一种疫病,这种疫病是由战马传播的……传播给人的几率并不大,但也有过……”
穆旭东心头一跳,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可是我们军中并没有战马感染疫病啊!”
“所以我不敢确定,若真是这疫病,那么王妃身边的画眉和弄墨两位姐姐,怕也难免被传染……”
弄墨看向画眉,画眉皱眉说:“我这几天是有些头疼发热,但没多严重。只以为是吹了冷风……”
弄墨却摇了摇头:“我还好,没什么不适之感。”
云非渡又问:“我可否为二位把脉?”
“自然可以。”画眉忙撸起自己的衣袖。
云非渡给画眉和弄墨都诊了脉,又秦栩身边伺候的人都诊过一遍,最后看向穆旭东。
穆旭东默默地撸起袖子,露出自己的手腕。
这一轮诊断下来,不止画眉,连冬雨的脉象都跟秦栩差不多。只是冬雨比较皮实,有些不适并没放心上。
穆旭东立刻吩咐下去,对外封锁消息,对内把把近卫和杂役都分开,让云非渡挨个儿盘查一遍。
所幸,只有画眉和冬雨有症状。白萧夜和穆鸾歌等人以及近卫们,都没什么事。
不幸的是,秦栩的身体比画眉冬雨差很多,她们两个人吃了几副汤药就好了,秦栩却一直高热昏迷,汤药都喂不进去。
云雎到了之后,穆旭东像是见到了救星,再三恳请他一定要把秦栩治好。
对于秦栩的病,云雎根本不需要穆旭东多说什么。秦栩本就是益云堂的靠山,云雎怎么可能不尽力呢?
云雎写了密信给元祚,明着是要一些珍贵药材,实际上是向元祚传达一个信息:荣靖王妃病得很重。
等沈让把云雎要的东西送到同悦客栈时,云雎立刻把自己的第二封密信交给沈让,并再三叮嘱:“王妃的病怕是被人算计了,这封密信请沈都知亲手交给皇上。”
沈让不敢怠慢,把书信揣进怀中便折返回京。
元祚收到密信后雷霆震怒。
旁边伺候的靳春看天子脸色铁青,额头的青筋隐隐暴起,便不敢放肆,更不敢劝说,只默默地把冷掉的茶水端走。
“站住。”元祚呵止靳春:“去秦府传朕口谕,让秦隽清来见朕。”
“是。”靳春忙答应着出去。
元祚又吩咐沈让:“你去刑部大牢,好好地审一审孙茂润。”
沈让心中猜测着,这“好好地审一审”的事情应该跟荣靖王妃的病有关,于是又试探着问:“圣上让臣好好地审孙茂润,是审他在沙北鞑子那里都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缺德事儿?”
\"臣明白了。\"沈让躬身应道。
“你跟他说,通敌叛国的死罪他是免不了了。但孙幼蘅还活着。如果他能把自己做的恶事都说清楚,朕可以让他死后有人收尸。否则……哼!”
“是。”沈让领命而去。
秦隽清夫妇早就听说秦栩在回京的路上病了,虽然已经差人去樊州同悦客栈探视,但究竟如何还没收到回信。此时圣上召见,便猜着跟女儿的病有关,于是急匆匆进宫。
君臣之礼后,元祚指了指下手的檀木官帽椅说:“爱卿先坐。朕在这个时候找你来,还是因为黎东的事情。”
秦隽清躬身谢恩后落座,静等皇上先开口。
“荣靖王妃在来京的路上染病之事,爱卿应该还没得到确切的消息,朕刚收到云雎密报,说王妃的病十有八九跟沙北有关系。”
秦隽清猛地站起来:“皇上是说,臣女的病是被人设计的?”
“外贼虽死,但内鬼还没清理干净。他们垂死挣扎,临死前也想拉个垫背的。爱卿之前秘呈给朕的那份名单还记得吗?”
秦隽清拱手道:“圣上英明。那份名单让臣战战兢兢,臣在黎东巡查的这段时间里反复查检,对那些人的名字早就倒背如流……但名单上的人太多,臣担心一刀切下去,会影响衙门正常运转,所以先把首恶惩办了,尚无大错的人还留待日后考察。”
元祚叹道:“你胸怀仁慈,但他们却不这么想。荣靖王妃染病的事情朕一定要查清楚的,朕现在担忧的是他们还有后招,而后招就是黎东百姓。”
“圣上的意思是……”
“冬天就要过去了。再有一个多月便是春耕时节,天气变暖,春暖花开,万物生长。沙北刚经历了一场屠戮,这时节也是疫病蔓延的时候……”
秦隽清站起身来,拱手道:“臣愿再回黎东,为圣上分忧。”
“朕正是这个意思。朕把黎东五郡布政使的职位给你,再给你巡察御史的职衔,你要把黎东清扫干净。”
“请圣上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你做事,朕自然是放心的。不过你这次去黎东就不要带家眷了。那些人无孔不入令人防不胜防,连荣靖王妃都……朕会令荣靖王夫妇回京休养。黎东五郡的军务也暂时交由你节制。如何?”
“这……”秦隽清心中犹豫,他一介文臣,如何能节制军务?军营里那些主将们一向不服文臣,就算看在穆旭东的面子上不会明着闹腾,怕也难配合整顿。
元祚猜着秦隽清心中的顾忌,摆摆手说:“放心,朕从皇城司挑人去做监军,他们闹不起来。”
秦隽清心中一凛,皇上这是要借此机会把黎东军权抓到自己手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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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栩前前后后一共昏迷了七日,其中醒过两次,但都是很快又昏迷。一番折腾,她完全清醒过来时,整个人像是脱水的花枝,蔫蔫儿的,连勾起唇角笑的力气都没有。
穆旭东心疼地要死,看见秦栩那双眍?的眼睛,红着眼把人抱进怀里半晌不撒手。
旁边的冬雨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提醒道:“王爷,云先生说,王妃醒了之后要先喂汤药。王妃这几日出了太多的汗,不喂点汤药身体会脱水的……”
“对,对……先喝汤药,来……”穆旭东把怀里的人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亲自喂药。
秦栩喝了两口汤药就不肯喝了,有气无力地说要洗澡。
穆旭东断然拒绝:“不行。你现在不能洗澡。”
“难受……”秦栩嫌弃的皱起眉头,这几日功夫,为了让她出汗退热,屋里笼着四五个炭盆。她感觉自己身上都嗖了。
“乖,忍忍。我先给你擦擦脸。”穆旭东轻声哄着。
“你几日没睡了?眼睛都……是红血丝。”秦栩说完这话,觉得用了全身的力气,便合上了眼睛。
冬雨拿了热帕子来给秦栩擦脸,小声说:“王爷一直守在这里,三天没合眼了。”
秦栩有气无力地赶穆旭东:“去,去睡觉……”
穆旭东不肯走,画眉引着云雎进来给秦栩诊脉。云雎又劝着穆旭东:“王爷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熬着。王妃已经有所好转,你先去歇息一会儿吧。”
秦栩攒了攒力气,又睁开眼睛瞪着穆旭东:“快去……”
穆旭东忙说:“你别生气,我等云先生给你诊了脉就去睡。”
云雎给秦栩诊脉后叹道:“这一波凶险算是过去了。但王妃这身体还需要细细调养才行。”
“先生费心,劳烦你细细的拟个调养的方子,还有药膳什么的,也都给配齐了。”穆旭东说。
云雎想了想又劝道:“王爷,黎东气候寒冷,不适宜王妃养病。既然已经到了樊州,等王妃能动身时,不妨回京养些日子。等四月里,黎东天气彻底转暖,王妃的身体也养的差不多了再回去。”
“嗯。”穆旭东点点头,没有多说。其实不是他不想让秦栩在京城静养,实在是她自己不想。
关于是回黎东还是进京的事情,让穆旭东左右为难之时,秦隽清到了。
秦隽清先去看自己女儿。父女二人关起门来聊了一炷香的功夫,秦栩便同意等自己病好后回京静养。
穆旭东非常好奇岳父大人跟自己的王妃说了什么,但秦隽清离开后,他再三打探,秦栩就是不多说。
过了上元节,白萧夜和受封赏的几位主将回边疆时,再来同悦客栈与穆旭东相聚。
这次论功行赏,崔鹤明被追封为宣平侯,侯爵由嘉平世袭,赐京城宅邸一所,银两千两,食邑三百户。
白萧夜被封为庆远伯,银千两,食邑百户。其他几位主将如严左安,林越等也得到了相应的职衔和赏赐。
穆旭东听完白萧夜的感慨,举杯说:“大家出生入死一场,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以后北疆的安宁还得靠大家。”
“这话什么意思?”白萧夜从中听出几分不寻常,立刻警惕地瞪着穆旭东。
穆旭东淡然笑道:“你也知道,我的王妃跟我在黎东几次遇险……我实在舍不得她再跟我吃苦,过几日等她能走动了,我便陪她回京休养。”
林越闻言,立刻拍案而起:“这……这是卸磨杀驴?!”
“闭嘴!”穆旭东瞪过去,“不许胡说!”
严左安心里也不痛快,端起酒碗咕咚咕咚喝干,然后重重的拍在桌上。
“老严!”白萧夜无奈地拍了拍严左安的肩膀。
穆旭东喝了自己碗里的酒,叹道:“我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有话自然不瞒你们。当初我被困京城,每夜梦中都想要回黎东,跟你们一起杀敌报仇。当时,国仇家恨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什么都顾不得,只想报仇。”
众人听了这话,都各自把酒端起来,陪着穆旭东喝干。
穆旭东拿了酒坛子给自己倒酒,又说:“可如今,大仇得报,我回过头来再看看,为了复仇我却带累了许多人。尤其是我的王妃——她原本是清流人家的女儿,跟这些恩怨毫无关系。却因为我,一脚踩进这场恩怨里,被刺杀,中毒,这次又……前后不到一年的光景,她几次都险些丧命……我对不起她。”
说完,穆旭东又仰头把酒喝干。
白萧夜感叹道:“王妃对黎东军恩深义重,黎东五郡守备军有一半是她筹备起来的。还有绥宁城破时,她送来的粮食,药材,还有御寒的衣袍……我们这辈子都感激她。”
严左安也附和道:“是。我们一辈子都忘不了王妃的恩情。既然王爷要陪王妃在京中养病,那北疆的事情便交给我们!”
林越端着酒碗站了起来:“请王爷放心!只要我林越活着一天,就不许沙北鞑子的马蹄再踏进苍黎山一步!”
“啧!又胡说!”穆旭东笑着起身,抬手搭在林越的肩上,“对你们,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皇上英明,让英雄没有白流血,让英魂能得安息,这便是我等武将的福气。”
说着,穆旭东把手中酒碗高高举起:“来,今夜难得相聚,让我们干这一碗,一愿吾等手中利箭不锈,卫国戍边,二愿吾皇圣体康泰,千秋万岁!三愿我大玄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众人一起端起酒,齐声道:“一愿吾等手中利箭不锈,卫国戍边,二愿吾皇圣体康泰,千秋万岁!三愿我大玄繁荣昌盛,国泰民安!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