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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过几日,刘演从外地回宛城,刚到府中,便有人匆匆来报:“大司徒,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刘演喝道:“慌张什么,赶紧说!”
“他们要杀刘将军……”
“谁?”
“大司马。”
刘演人一下弹了起来,转身就冲出府去。他知道刘稷性格冲动,一定是因什么事发生冲突,弄得大家对立。刘稷是自己的爱将,武艺出众,勇冠三军,不仅与自己情同手足,而且为义军的胜利立下汉马功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伤了他。
刘演赶到时,刘玄和朱鲔等人正在商议如何处置刘稷。
刘演怒不可遏,冲着刘玄大声道:“你们把刘稷怎样了?”
刘玄见刘演一脸怒气,威风凛凛,吓得不敢说话。
朱鲔笑道:“大司徒,你来得正好,正想找你呢。”
刘演“哼”了一声,冷冷地看着朱鲔。
李轶一脸不满,“大司徒,刘稷违抗圣旨,侮辱皇上,犯了欺君之罪。”
刘演瞪着李轶喝道:“什么欺君之罪!”也不待李轶解释,径直对着刘玄道:“你身为皇上,你难道不知道刘稷是什么样的人吗?你难道不知道现在义军需要什么吗?”
刘玄诺诺道:“我就是想赏赐他。”
“赏赐?赏赐什么?他人呢?”刘演不怒自威。
刘玄不敢应声。
朱鲔道:“皇上念刘将军作战勇敢,屡立战功,想给他封号和赏赐。哪知他不但不领情,还撕毁诏书,打骂使者,侮辱皇上。”
原来刘玄派人去慰劳刘稷,给他授以“抗威将军”的封号。刘稷哪里会接受这样的封号,刘稷将诏书撕碎掷地,并怒骂来使道:“老子刘稷出生入死,什么时候抗威了?老子不要什么狗屁封号,照样打胜仗。刘玄什么东西,给我封号?”使者斥责刘稷,刘稷哪里能忍,挥手欲打使者,使者马上令人将刘稷拿下。刘稷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们捆绑了去,说是要以欺君之罪处死。
刘演见朱鲔脸色严峻,又见李轶态度冷淡,知道他们心中嫉恨刘稷,今日正好抓住把柄,想乘机除之而后快。刘演清楚现在人在他们手里,自己不能和他们太强硬,便对刘玄温言道:“皇上,你知道刘稷为人心直口快,说话随便,但他心中并无冒犯和侮辱皇上之心,你就念他一直以来作战勇敢,为义军屡立战功,姑且饶他一次,让他戴罪立功。”
刘玄心中有愧,不敢正视刘演。听刘演为刘稷求情,刘玄心中为难,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
朱鲔忙道:“刘稷虽然有功,但不能以功抵罪,如今天下未定,义军怎么能自乱军法,将来还如何治理天下。”
刘演道:“大司马说得好,如今天下未定,先杀有功之臣,还如何能定天下?”
申屠建道:“大司徒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们义军不能定天下?”
刘演不屑地看着申屠建,一字一句道:“如果枉杀良将,还能定天下吗?”
朱鲔道:“大司徒言重了,刘稷目中无人,毫无国法军纪,哪里称得上是良将?他今日之罪,放在谁身上都是罪不可赦。”
刘演明白他们已有必杀刘稷之心,看刘玄低头不语,刘演急道:“皇上,别人不知刘稷是何人,难道你还能不知道吗?当年我们刘家遇到困难,哪一次他刘稷没有站出来。当初你兄弟遭难,他第一个跳出来要为他报仇。如今你贵为皇上,难道没有他出生入死的功劳吗?”
刘玄汗如雨下,惶惶不安。
朱鲔大声道:“大司徒,你不要逼问皇上了。我们既然立国立君,就当以法为念,岂能总是念及旧日人情。”
刘演怒目瞪视着朱鲔李轶等人道:“刘稷纵然有罪,又何以当诛?你们为什么非要杀他。”
李轶道:“大司徒,不是我们要杀他,实在是他欺君……”
刘演冷笑一声,“什么欺君?皇上好好地坐在这里,欺什么君了?还有什么大不了的欺君之罪要让良将受戮。”
申屠建也冷笑一声,“欺君之罪难道不是死罪!”
刘演道:“我们立君是为了能够统一号令以图天下,皇上的尊严在于天下一统而有太平盛世。如今才刚刚起步,何必非要纠缠于君臣之间的几句话,大家戮力同心扫平天下才是正道。”
朱鲔道:“大司徒以为天下未定就不该坚持应有的君臣之礼吗,严格治军就不是正道吗?”
刘演道:“滥杀忠良是什么君臣之礼,因小失大算什么严格治军,就算刘稷得罪了你们,又怎能由此问罪。若杀刘稷,让天下英雄何以服气。”
朱鲔道:“目无皇上算什么忠良,杀刘稷是以儆效尤,有谁不服?”
刘演冷笑道:“莫说天下英雄不服,我刘演就不服。刘稷忠心无二,竟引来嫉恨,我刘演不服。”
朱鲔大声道:“大司徒,你身为三公,理当为众将领作表率,岂能庇护恶行。”
“身为三公,不能明辨是非,不能善恶分明,还作什么三公,我刘演愿以大司徒之位换取刘稷之命。”说完刘演将大司徒的印信从腰间取出,重重地放在桌上。
李轶道:“大司徒不要冲动嘛,刘稷虽该杀,却不至于要大司徒职位相抵啊。”
刘演怒视李轶道:“该杀的不是刘稷,而是你这小人!真可惜李家死去的英魂。”
李轶脸色一红,冷笑道:“大司徒胸怀天下,可惜手下人无知无识,也成就不了大业。”
刘演哈哈大笑,“就凭你们这样无道无义,就能成就大业?”
朱鲔怒道:“大司徒,不可信口雌黄。”
刘演愤怒地看着刘玄和朱鲔道:“滥杀忠良枉为君,为非作歹枉为臣。容不得英雄,成不了大事,还真把自己当英雄?不过乌合之众!”
朱鲔往殿前走了两步,回身大声道:“竟敢侮辱皇上,来人啦,拿下大司徒。”
话音刚落,埋伏在周围的上百名武士冲了出来,将刘演团团围住。
刘演冷冷地看着众人,明白了他们早有预谋,不禁仰天大笑,“刘玄啊刘玄,你要想杀我刘演,何必如此周折。我刘演见过多少生死,也从没有皱过一次眉,又怎么会在乎你这一刀。”
刘演没有做任何反抗,任由他们绑缚了。
刘玄见众人将刘演带走,听到刘演喊着他的名字,心乱如麻,低头不语。远远听见刘演喊道:“圣公,我刘演死不足惜,只望你不要听凭奸佞滥杀刘氏忠良,莫要辜负了刘汉江山,我刘演就死而无憾了。”
刘演仰天长叹:“刘稷啊,让我们来世还做兄弟!”
刘玄身子一抖,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10-5
昆阳之战后,刘秀依然还是偏将军,但已深得王凤王常等人的信赖,而由他独自带领一支人马。刘秀一路北上,攻城略地,进展顺利,不久进入颍川郡父城
境内。却没想到父城城池坚固,军备严整,连攻几日,毫无进展。刘秀仔细探看了城池防守,发现并无破绽,一时无奈,只得停止进攻。刘秀将兵马远远驻扎在数里之外,只是练兵休整,表面上不再进攻,却暗自寻找良机。
这日,父城城门打开,几人骑马出来,远远窥探刘秀的兵马操练。此时正是盛夏,草木茂盛,极易隐藏。刘秀早由暗探得知城门打开,只是佯装不知,令将士操练如故。
出城的几人探望一阵,留下两人继续监视刘秀人马的动向,其余几人走向远处探查。忽然从草丛中窜出一伙人,这几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打倒在地,绑缚回营。
刘秀操练完毕,走回营房,准备提审俘虏。忽然进来几人,却是手下冯孝、丁綝和吕晏三个领兵的头目。这三人都是父城人,一进房内,三人便拜倒在地。
刘秀惊道:“你们何事?”
冯孝道:“我们想求将军放过今日所俘之人。”
“与你有关?”
“今日所俘人中有我兄弟冯异。”
刘秀笑道:“各位请起,我刘秀何时杀过俘虏?纵然不是你们兄弟,我也当以兄弟待之,大家虽为对手,但彼此并无仇怨,不过是各为其主。你们不必担心,纵然他们不降,我也绝不会为难他们。”
刘秀见众人还是不起,问道:“各位还有什么请求?”
丁綝道:“我们希望将军能够收留冯异,他从小胸有大志,熟知兵法,如今的父城就是由他防守,我们才难以攻取。如果将军能够得到他追随,父城不仅垂手可得,他还能辅佐将军成就大业。”
冯孝和吕晏也连声道:“冯异是天下一流的人才,将军一定要争取得到他。”
刘秀心中大喜,扶起三人,“太好了,能遇到这样的人才是我刘秀之幸,不用你们说,与他交战就已经知他用兵如神,你们先回吧,我自会处理。”
刘秀让人将冯异带来。冯异身材并不高大,站在两名士兵之间,显得匀称挺拔,尤其两只眼睛,在白净的容颜上黑亮如漆,神采奕奕。虽然绳索缚身,但冯异从容自若,没有半分俘虏的神色。刘秀屏退左右,亲自为冯异松绑。
冯异拱手道:“冯异谢将军不杀。”抬眼间睿智英气,令人喜悦。
刘秀笑道:“我刘秀从来就不是杀人将军,不过是为了光复汉室而被迫打仗。我不杀将军,不是卖弄恩义,而是珍惜你的才能,希望能与将军一起,为光复汉室而战而不是为扞卫伪朝而战。”
冯异不语。
刘秀叹道:“将军是忠信有为之人。只是王莽无道,致使天下流离,若非为重建天下太平,你我又怎会刀戈相见。本想与将军作朋友,但将军无意,我也不敢勉强,你去吧。”
冯异迟疑一下,没有说话,转身欲走。
刘秀又道:“你把你几个兄弟都一起带走吧,若是再相战,你我依然还是对手。等将来天下太平,如你我还能相逢,希望我们能作朋友。”
冯异翻身拜倒,“非我冯异贪生怕死,也非我不懂弃暗投明,只因老母尚在城中,不敢言降。”
刘秀想起了死去的母亲,不禁鼻子一酸,一把扶起冯异,“将军不必多言,人人皆有父母,能有父母健在是人生之幸,你们去吧。”
冯异犹疑一下,慨然道:“我冯异拜谢刘公不杀之恩,若刘公不嫌,待我处理好家中之事,再来归降刘公。”
刘秀大喜,“自古城池易得,良将难求,有将军之心,足也!将军莫以恩义为念,我们不过是各为其主。如果将军愿意坚守,我愿等将军十日,等你十日内安置好城中老小,我领兵来战,我们便在战场上决出胜负也无妨。”
冯异叹道:“闻知刘公昆阳大捷,原以为只是侥幸,今日方知,以将军胸怀,十个昆阳也不在话下。”
刘秀一笑,“非我能战,昆阳之胜,不过是道义之胜。”
冯异道:“久闻大司徒刘伯升为天下豪杰,今日见了刘公,就知传闻不虚,冯异愿为你们效命马前。”
刘秀握住冯异道:“方才就想挽留将军,只是怕我这里庙小不足以容身,所以不敢开口。”
“刘公如此说,是折杀我冯异。与您相比,我冯异不过井底之蛙。今日得刘公之恩,来日我愿为刘公谋五城来降。”
刘秀连声道“好”,亲自将冯异等人送出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