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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刘演走了,刘玄也难过了一阵,但很快就轻松起来,心中所有沉重的压力终于挥之而去。他这才明白之前的所有不安都来自于刘演,现在终于感觉自己是真正的皇帝了。他再也不用胆战心惊,再也不用小心翼翼了。他的声音变得洪亮,他的神情变得坦然,他的举止变得从容,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刘玄和几个将领正在殿中一边说笑,一边商议如何处理刘演家人,忽见刘秀匆匆进来。
刘玄一愣,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他没想到刘秀会这么快就回来了。众人也都吃惊地看着刘秀,一时不知所措。
刘秀往前两步,向众将领一拱手,然后向刘玄拜道:“刘秀拜见陛下。”
刘玄赶忙请起刘秀,刘秀没有起来,接着道:“臣刘秀有罪。”
刘玄见刘秀脸色平静,心中的慌乱也安定下来。
刘玄与众将领都是一惊。刘玄忙道:“太常将军在外征战,劳苦功高,何罪之有?”
“听说兄长冒犯陛下,臣心中不安,安排好军务便匆匆回来向陛下请罪。”
刘玄扶住刘秀,将他拉起来,诚恳道:“大司徒虽然有罪,又哪里与文叔相关。”然后叹道:“唉,我本是赏赐刘稷,哪知他不领情,还打骂来使,最后伯升也在怒气之下,辱骂众人。唉,我本来不忍……”
刘秀忙道:“陛下圣明,现在我们义军刚兴,理当从严治军,不然何以服众。兄长有罪,理当惩处。我知他性格一向鲁莽,却未及时劝勉,致使他有辱君臣,身为三公,影响不好。我刘秀也是有罪。”说完朝刘玄一拜又向众将致礼。
众人纷纷起身致礼道:“刘将军不要过谦,此事与你无关。”昆阳之战,刘秀将功劳归于众位将领,自己未得封赏,很多将领却因此得到封赏和提拔,这些人对刘秀都有真挚的敬重和感激。
刘秀向众人道:“承蒙皇上和各位将军宽恕,刘秀不胜感激。”
王凤道:“刘将军还没有去大司徒府吧?”
刘秀道:“待罪之身,不敢顾及家小,先来向皇上请罪。”
刘玄道:“你赶紧回大司徒府吧,家里人还望你多安慰。”
刘秀道:“谢陛下惦记,望陛下对家人能一一宽恕。”
刘玄道:“文叔放心,大司徒虽有错,但绝不会迁至任何无辜之人。伯升对我们义军也实有大功,大司徒府的所有待遇不变。请文叔向大司徒府的人表达我们的安慰之心。”
刘秀再次道谢,这才匆匆赶往大司徒府。
朱鲔等刘秀走后对刘玄道:“陛下,我看刘秀私自离军,是不是也当……”
刘玄不悦道:“大司徒死了,文叔回来看看,难道还不应该?”
李轶道:“大司马的意思是要不要问罪于刘将军。”
王常忙道:“刘将军为人谦逊踏实,又在昆阳之战中立有大功,大司徒之事与他无关,不当牵连于他。”
王凤也道:“大将军所言极是,刘将军虽和大司徒是兄弟,但两人完全不同,况且刘秀也有功劳,怎么能妄加罪名呢?”
朱鲔道:“不是妄加罪名,毕竟大司徒是他兄弟。如今兄弟死了,他虽然来请罪,但在他心中又岂能没有怀恨之心。我是怕日后有祸患啊。”
李轶接口道:“大司马的担心有道理,一奶同胞,终是祸害,铲草除根才能消除隐患。何况刘秀的能力出众,只怕将来也不是一匹好马。”
王凤道:“大司徒还有两个孩子,只怕将来他们也会报仇。”
朱鲔道:“孩子还小,不着急,但刘秀能力非凡,现在就是危险。”
刘玄原本对刘演被杀心存遗憾,毕竟是自己的族兄,但也清楚为了自己的皇位也只能这样。现在听着他们一味议论杀这杀那,好像他们不是人,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可他们毕竟是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宗室子弟啊。刘玄心中大为不悦,愤然道:“杀了刘演刘稷也就罢了,你们还要杀多少刘家人才觉得安全?是不是哪天连我也杀了。”
众人一惊,万没想到刘玄说出这样的话来,面面相觑,竟不能回话。刘玄说完以后,自己也吓了一跳,心想自己是依靠绿林军将领拥立起来的,而今刘演一死,便是他们的天下,他们真要杀自己,自己又哪有反抗之力。突然想起刘演死前对他大声喊的话,刘玄突然明白自己现在不仅不应该再打压刘家人,反而应该倚重刘家人,毕竟自己是刘家宗室。这些绿林军将领将来怎样不好说,但刘家子弟毕竟是自己人,他们才会是自己最可靠的力量。
沉默半响。朱鲔道:“陛下莫怪,是臣等妄加议论,实在是好意,希望为陛下免除任何可能的隐患。”
申屠建也道:“大司马是一片忠心,况且大司马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刘玄点点头道:“大司马的担心没有错,但太常偏将军确实无罪,又有大功,我们怎么能加罪于他,只怕天下英雄也不服啊。”
刘秀日常与这些将领友善,大家对他颇有好感,听了刘玄之言,都纷纷反对加罪于刘秀。朱鲔深知留着刘秀终究是隐患,刘秀越是谦恭,朱鲔就越觉得危险,但见众人如此,也不能再说。
朱鲔建议道:“要不提拔太常偏将军,以示对他功劳的奖赏,但不要再让他带兵,以防后患。”
刘玄知道朱鲔的担心并非多余。刘秀虽然稳重老实,防着点终究没有坏处。
而后,刘玄封刘秀为武信侯,留在宛城,不再掌兵。任刘赐为大司徒,统管刘演以前的兵马,朱鲔又将岑彭调至自己帐下。
10-9
刘秀赶到大司徒府时,府内正笼罩在悲痛之中。刘秀一眼就看见了临时安置的灵堂,灵堂上到处挂着幡帷,幡帷在轻风中不停地翻卷着,两排油灯闪着惨淡的光亮,灵堂正中间挂着刘演的常穿的衣冠,下面放着刘演的棺木。只见向玉和刘伯姬坐在堂前低声哭泣,刘章和刘兴跪在地上,伏地痛哭,不少人在灵堂前低声说着话。刘秀鼻子一酸,不敢看刘演的衣冠和棺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众人见刘秀缓缓走过来,都停下议论和哭泣,一起望向刘秀。刘章和刘兴抬头看见刘秀,跪行着爬到刘秀脚下,抱住刘秀的腿,哀声叫着“三叔。”然后放声大哭。
刘秀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咬着牙不敢说话,只怕一说话自己也要痛哭起来。众人围着刘秀道:“大司徒死得太冤了。”
“太冤了。”
“文叔,不能让大司徒就这么冤死啊。”
“不要说了。”刘秀突然大声喝道。众人都楞了,全场一片寂静。
刘秀长长出了一口气,终究没有让眼泪流出来。看过众人,刘秀缓缓道:“大司徒既然已死……以后就不要再说了……皇上和诸位将军让我问候大家。”刘秀说完了这几句,再也说不下去了。
众人呆呆地看着刘秀,不知所措。刘秀表情木然,对周遭一切视若不见。
刘秀扶起刘章和刘兴,缓缓走过去,在向玉跟前跪拜下去。向玉扶起刘秀,刘秀不敢起身,轻声道:“嫂子,快葬了大哥吧。”刘秀眼中噙满了泪水。
向玉没有应声。刘秀轻轻抬头对向玉低声道:“嫂子节哀,大家都要好好活下去。”
向玉从刘秀悲哀而坚毅的眼神里读懂了他心中之意。
众宾客慢慢散去。刘秀赶紧将刘演草草下葬。
10-10
邓晨见刘秀木然不语,知道他将悲哀深藏于心,担心他过度压抑,便找机会安慰刘秀,“文叔,伯升已去,不要过度悲哀,我过几日就要北上,你千万要保重身体。”
刘秀道:“二姐夫放心,我知道分寸,你自己多保重。”
邓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既然我们选择了起事,就无法避免这一路的凶险,开弓没有回头箭……”邓晨想起了邓家祖坟被扒,想起了在小长安遇难的刘元和几个孩子,也不禁万分悲痛,只是不敢在刘秀面前流露出来。
一提到大哥,刘秀几乎无法自抑。半晌才道:“是的,我们不会放弃的,大哥也不愿看见我们放弃。”
“文叔,你还记得蔡少公说的话吗?”
刘秀低头不语,他永远记得和大哥、邓晨一起在蔡少公家听到的话。但这一切都不重要,没有什么比大哥在自己心中更重要。可大哥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了,刘秀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邓晨见刘秀低头不语,安慰道:“伯升走了,他的理想不会走的,还在所有刘家人的心中。文叔,你不会让他失望的。”
刘秀难过地看着邓晨,轻声道:“现在刘玄已经是天子了,刘家的起事终究没有白费。”
邓晨摇摇头道:“一切还没开始。”
邓晨靠近刘秀,突然扶住刘秀的肩膀,坚定地看着刘秀道:“你才是刘家唯一的希望,也是天下人的希望。”
刘秀心中一震,强自镇静地看着邓晨。这一对饱经苦难的郎舅相对而视,刘秀握住邓晨的手臂,低声道:“多保重。”
10-11
阴丽华从新野赶来时,刘秀已经处理完刘演的后事。
送走宾客,刘秀回到房中,见阴丽华一个人在房里,房中光线昏暗,静寂无声,窗外夏虫嗡嗡鸣叫,彷佛在夜空中引着人的心。刘秀紧走几步,上前拥住阴丽华,轻声道:“丽华……”心中的伤痛让他说不出话来。
阴丽华心疼地望着刘秀,还没有说话,便红了眼圈。刘秀不想让阴丽华看见自己的伤痛,想挤出一丝笑却笑不出来。刘秀戏谑道:“见到我就这么难过?”说到“难过”便再也说不下去。
阴丽华摇摇头,咬着牙不说话,低下头忍不住轻轻抽泣起来。刘秀强装的坚强终于被温柔地融化,再也忍不住,一把紧紧抱住阴丽华,无声地痛哭起来。阴丽华止住哭泣,轻轻抚着刘秀的后背。刘秀伤心欲绝,难以自持,一下跪伏在地,抱着阴丽华的腿呜呜哭泣。阴丽华看着心爱人的悲痛,不禁心如刀割,轻轻地抚着刘秀的头,任刘秀尽情地痛哭,也一任自己的泪水尽情地流。
10-12
冯异回到父城,劝说父城长苗萌一起归降刘秀。苗萌道:“如今天下大乱,新朝想必不会长久。但更始新立,也不知是否能够成事,我们当选择一个值得托付的主。”苗萌对冯异一向是言听计从,但对归降之事还是心存疑虑。
冯异道:“刘伯升是天下一流的英雄豪杰。刘文叔也是世不二出的英雄,他带的军队对百姓秋毫无犯,从不掳掠,他们兄弟必然是能成大事的主。”
苗萌道:“现在只怕还难说未来如何。”
“昆阳之战,震动天下,已把新朝的主力和气数灭尽了。现在正是我们作出选择的时候。”
苗萌最终同意冯异的建议,又与冯异一起劝说周围五个城池。大家对冯异的才能与见识深信不疑,一致愿听从冯异安排。
正当冯异带领大家准备归降刘秀时,传来刘演被杀的消息。众人大吃一惊,苗萌心中不安,便问冯异道:“如今刘伯升被杀,我们是否还要归降?”
冯异道:“降还是要降,但如今刘伯升被杀,说明更始帝容不得天下英雄,也必难长久。但刘秀一定是能成大业的人,你我降刘秀就是。”
傅俊久等刘秀不来,又不见冯异来降,心中着急,更加确信冯异有诈,必不肯就这么轻易归降,也就不再把刘秀的叮嘱放在心上。傅俊引兵去战,连续十数日进攻,终究没有任何进展,只得退兵回营。
更始元年(公元23年)八月,刘玄派遣王匡率大军进攻洛阳,又派申屠建和李松等人率军进攻武关,直指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