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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平城城西有个酒肆,因为临近城门,进出城过往路过的人多,平日生意一直不错,今日却紧闭大门,有人要上前推门,都被门口站了几个官兵模样的人给拦住,不让靠近。
屋里当然一个食客都没有,掌柜伙计早就被赶到后院。只见方桌旁坐着一个青年男子,虽是一身黑衣,却一眼就知身份尊贵,那黑色绸衣上尽是同色丝线绣的祥云盘纹图案,领口袖口都用银线勾边。那青年脸色冰冷,刀削般的轮廓,薄唇紧抿,眉头微微皱着,眼睛低垂,看着手里慢慢摩挲着的一片竹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又似乎在忍耐什么。
屋里站了四个持刀侍卫,都穿着银甲,禁卫军打扮。地上横着四五个大汉,被绳子困得紧紧的,头上罩着黑布,想来嘴里也塞着布,一个个发出呜呜的声音。
陈玄看着手里的竹箴,想着昨日易南就是在这几个人手里被捆了半日,不禁把想杀人的欲望往下压了压。这几个人都是棋子,拿钱办事的,他得知道背后主使,还有那个救人的人到底是谁。
过了半柱香光景,门口有人通报,说华文回来了。陈玄抬眼看向门口,头微微点下示意门口把守开门,只见华文压着一个彪形大汉进来,扔在地上跟那几个人滚在一处。
陈玄看了眼华文,华文几步上前把刚压进来那个人头上的黑布掀开,然后把嘴里的布也扯出来。那人一下子看得见了,惊慌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坐在正中的黑衣青年身上,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跪着走了几步,向陈玄磕着头说:“大人饶命。”
陈玄把竹箴仔细的收进随身带着的艾色荷包里,然后低头看向跪在面前的人,平静的问:“你是这几个人的头儿?”
“算不上头儿,带着几个小弟混口饭。”
“混饭?你这碗饭倒混得挺好。”陈玄冷笑着说。
那人立刻磕头如捣蒜,声音都颤了,说:“请大人明示。”
“昨天你们掳了两名女子,是不是?”
那人立刻定住了,哆嗦起来,说:“是,原来是这个,我昨天一看那女子,就知道不好,一般人家的小姐哪有这么细皮嫩肉娇滴滴。”说着又磕起头。
陈玄听他说的粗俗,一口气更是不顺,只站起来走到那人面前,用青龙剑鞘抵住那人后颈,说:“谁让你做的?”
那人顿了一下,不敢再动,直哆嗦着不说话,过了半晌,说:“没人指使,是我看那两名小娘子娇嫩,让兄弟们绑了来。”
陈玄冷笑着说:“很好,很好。”然后踱步到那几个横在地上的人前,跟那人说:“你倒说说看,是谁绑的?”地上几个人都挣扎起来,呜呜的声音猛然更大了。
那人回头看看地上几个人,脸色煞白,又说:“不管他们事,都是我安排的。”
陈玄说:“我当然知道是你安排的,你且说说安排的谁?你要不说,我就当每人都动过手?”说着,他踱回桌旁坐下,对那几个银甲侍卫说:“每个人的右手都给我砍了。”
银甲侍卫齐声答:“是。”然后一起把刀拔了出来。
那人猛然惊了,赶紧又跪行几步,爬到陈玄脚边,说:“别,别,我说。”
陈玄没理他,只看了眼华文。华文挥手让那几个侍卫把地上的人都拉到后院,待屋里没有其他人了,他又前后看了一圈,回到陈玄身后站住。
陈玄把手肘搭在膝盖上,半伏下身,对那人说:“说来听听。”
原来那人是许符大人门客田丰的发小,就在前天,田丰去他家里,送了一百两银子,说是林少侯出城那天,让他在城西门找到一个女子,然后把这个姑娘秘密交给田丰,事成后会再有一百两银子。
陈玄问:“田丰让你找的是一个还是两个女子?”
“一个,只不过那天这俩女子一直在一处,加上这两个人都貌美如花,兄弟们就把两个都绑了。那天上午我有别的事,等我回来这俩女子已经都被带回来了。”
“田丰让你找的是哪个?”
“他给了我一张画像。”说着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陈玄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眉头皱起来,摊开的手也立刻握成拳。华文在陈玄身后,已经瞄到那纸上画的正是二公主的样子。
陈玄把那张画像叠好,放在桌上,然后对那人说:“接着说。”
“我正要带着画上那个姑娘走,这时突然有个人从门外进来。那人身手很好,还带了刀,兄弟们不是对手,都挂了彩,他就扯了那两个姑娘走了。”
“那人长什么样子?”
“身材高大,皮肤很黑,穿的衣服不像是平城人的样子。”
陈玄想了想,脸色愈发阴沉。他看着跪在面前的人,似乎不耐烦了,只对华文说:“都交给禁卫队,按法处置。”
“是。”华文答应着,拎起那人脖领,揪到后院去。
片刻华文回来,站在陈玄身旁,说:“长公主殿里小英子找的宫门守卫已经拿起来了,他交代是容王事先同意的。”
陈玄浓眉下的一双大眼里,渗出寒意。他站起身,对华文说:“去容王府。”
华文却上前一步,拦住陈玄,说:“太子殿下,您三思,现在去找容王,恐怕会火上浇油。”
陈玄斜眼看了眼华文,说:“火已经烧起来,都动到二公主头上,如果还假装不知道,我这个太子也是白当了。”说着就出门了。华文只能紧跟上去。
陈玄不常来容王府,这次来把太子仪队阵容拿的很足。他坐在马车里没下车,等着容王府正门大开,容王亲自带人迎出大门外,才慢悠悠的下了车。
容王看着小他三岁的弟弟,被人毕恭毕敬的打着帘子,扶着从车里出来,最后长身玉立站直。一身黑衣外披着银白色带银狐毛的披风,脸色冷峻威严,王者气象。他心里不禁泛起一股恨,可是面子上却一直带着笑,上前几步,躬身行礼,身后奴才也都跪倒在地,给太子行礼。
陈玄走到容王面前,眼睛眯起,没一丝笑意。容王假装没看到,只是笑着说:“太子殿下,真是稀客。快请进。”说着转身在前带路。
陈玄随着容王进到正厅,被让入主座,陈玄都自自然然的接受了。待坐定,容王还在寒暄着,陈玄打断他,说:“容王,这些客套的话,就不必说了。”
“太子殿下真是说笑,咱们兄弟怎么是客套。”容王讪讪的笑着说。
陈玄倒笑了,却马上敛去笑容,神情严肃的看着容王说:“兄弟?”
容王在陈玄的凌厉注视下,也渐渐隐去笑容,笑容下阴冷表情浮现出来,说:“好,不说废话,请太子殿下明示,今天大动干戈的来我容王府有何贵干?”
“昨天,长公主和二公主出宫,被人绑了。”陈玄一边说,一边紧盯着容王的反应。
“这个我知道,不是说昨晚上找到了吗?”容王拿起茶碗喝了口茶,若无其事的说。
“今天我查到了那几个绑人的人,他们给了我这个。”陈玄把那个画像拿出来,放在旁边的桌上。
容王瞟了一眼,把茶杯放下,也没打开看,只是抬眼看向陈玄,脸上又浮起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说:“那又如何?看来太子殿下果然是关心则乱。这还没怎么样,就跑到我这摆威风了?”
陈玄身体往容王那边倾了倾,也勾出一丝笑容,说:“我来不是摆威风,就是想亲口告诉你,你想怎么对付我,我奉陪。不过,不要动她。这话我今天既然开了口,自然也不会白说,这次的事儿,还有之前清和园的事儿,以后有一起算的时候。”说完,陈玄起身,朝门口走去。
开门前,只听容王在背后阴冷的笑了一声,说:“自然会算的,太子殿下,你可要多保重。”
陈玄没回头,径直离开容王府,摆驾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