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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陈玄的座位在易南斜对面上首,他一边应付来敬酒的人,一边不由自主的的看向易南。
易南今天一身浅藕色衣裙,在领口和袖口处镶着一圈细细的银狐毛,头上带着同色的抹额,除了一个珍珠钗子,没带任何首饰,在周围一群姹紫嫣红的艳色佳丽中,显得尤其清秀。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平日长公主在身边还总能有人跟她说话,如今她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静静喝着杯中酒,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长公主今日也安静,跟原来那个一直带着笑容的娇憨少女判若两人,脸色安静,眉眼都是空的,只是自斟自饮。
陈玄看了眼长公主,又想起她那天打了易南,那一巴掌打在易南脸上,却让陈玄心痛得一抽,念在长公主那会也是被刺激到迷失心智,陈玄才克制住没对长公主动手。
这会陈玄想看看易南脸上伤痕好了没有,可惜离得远看不清,只是觉得易南脸色苍白,眉头虽然舒展,但似乎蕴含着无穷悲伤。
这时正巧有人过去和易南说话,易南一抬眼与陈玄的目光对个正着,她迅速掉开眼神,不去看陈玄,心里却各种滋味翻滚,连那人说些什么都没能理会。
易南好几日没见陈玄,心中其实挂念得紧,她知道林晴之死对陈玄是极大打击。只是自己对林晴的愧疚之情,横亘在胸,似乎只要接近陈玄一分,这愧疚之情就涨一分。所以她没有办法坦然面对陈玄,只能把那份关怀之情压在心中。
陈玄见易南不愿看他,便也收回目光。他平日并不贪酒,只是此刻心中郁结,似乎只有喝酒可以缓解一二,所以只要来敬酒的无不一口喝干,后来即使没人来敬酒,也自己持壶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
此时才二更开始,离子时还早,宴会渐渐热闹起来。
王后看陈玄一壶接一壶的喝酒,只道他是因为林晴的事借酒浇愁,后又见陈玄用手撑着额角半晌没动,于是她离座走到陈玄面前,发现他脸色煞白,闭着双眼,眉头也皱着,似乎极为不适。
王后看他如此样子,不禁心里不快,觉得陈玄身为太子,却在除夕家宴如此行事,尤其陈王诸人都在,很是不妥。她伸手推陈玄,叫他:“玄儿,你怎么样?怎么喝这么多?”
陈玄茫然睁开双眼,见是王后在他桌前,想起身,撑了撑却没能站起来,只觉头晕口干,眼前的王后也不甚清晰。
王后见陈玄神色不对,担心被陈王看出端倪,立刻紧张起来,口气也略带严厉,压低声音说:“玄儿,今天是除夕,你父王也在,你喝酒也要有个分寸。”
华文见状从后面上来,躬身给王后拜下,说:“太子殿下只是喝酒喝得太急,让太子殿下去偏殿坐坐,喝点醒酒汤,散一散应该就好了。”
今天是团圆喜庆的守岁,这种场合太子提早离场自是不妥,王后听华文如此建议,觉得算是妥当,于是让华文扶着太子暂时离席,去偏殿休息片刻。
陈玄被华文扶着起身,其实脚步已经走不稳,只是硬撑着,加上华文大力稳住太子身形,所以一般人还是看不出太子的异样。
华文扶着太子从易南面前经过时,陈玄并没有看易南,只是华文感到太子脚步似乎停滞了一瞬,仍是向前走去。
易南看着陈玄面色苍白的被扶出去,也许别人还看不出,但她知道陈玄已是在硬撑。这么多年,她从未见陈玄喝得如此失态,她知道陈玄心里定是难过至极。她自己心里也难过得不知如何排解,只听到月安在旁说:“太子殿下这样子,看起来真让人心里……二公主,你不去看看太子殿下吗?”
易南垂着眼睛没接话,只是拿起酒杯一口喝干。
月安叹了口气,看易南并没什么要吩咐的,悄悄地退出大殿,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仍回来坐在易南身后侧伺候。
看易南的酒杯空了,月安上前给易南满上酒杯,似乎不在意的说:“我刚才出去,顺便去偏殿门口看了看。听华文说,太子殿下似乎不太舒服。”
易南一下子转过头,看着月安,问:“他怎么了?”
月安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说是刚喝了醒酒汤就都吐出来,现在人在偏殿休息。华文说想请示王上,带太子回南翔宫休息。可是太子却不同意。”
易南眼里蒙上一层雾气,转回头看着手里的酒杯。
又听月安接着说:“二公主,我知道您心里难受,只是我爹娘小时候跟我说,人总是要往前看的。而且,说句冒犯的话,如果林少侯泉下有知,看到太子殿下和二公主现在这样子,恐怕也不能安心。”
易南眼眶红了红,又一口喝干杯中酒,咬着下唇沉默了一会,让月安扶着,起身从后面悄悄出去了。
一出大殿门口,冬夜的寒风就灌上来,月安立刻把搭在臂弯的白色貂裘给易南披上。易南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抬眼看去,大红灯笼漫漫,整个王宫都被映衬得红彤彤。易南拉紧身上的衣服,往偏殿走去。
刚到偏殿门口,就听到里面有瓷器被打碎的声音,华文开门出来对门口的侍卫说:“再去端一碗,快去。”
这时华文看到门口的易南,脸上突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上前几步,对易南拜下,说:“二公主,您终于来了。快去看看太子殿下吧。”
“他怎么样了?”易南看着紧闭的殿门,问华文。
“刚喝了一碗解酒汤,都吐出来了。刚又拿了一碗,却被太子殿下挥手给打翻。太子殿下似乎不舒服,可是却什么都肯不说。”
易南听罢,上前推开偏殿的门,月安在身后帮忙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每次举行晚宴,此处偏殿都会作为王室诸人休息之处。今夜更是早早点上火盆,屋里四处都点着红烛,很温暖明亮。
易南进屋后,外间并没有看到陈玄,她急走了几步到隔断处,就看到陈玄斜靠在隔断里的美人塌上。也许因为今天是除夕,太子并没有穿日常黑色衣服,而是一件紫檀色长袍,显得整个人没平时那么冷峻。尤其此刻他脸色煞白,闭着双眼,眉头却仍是紧紧皱着,脸上有忍耐的表情,在烛光晃动下,竟有些许软弱的神色。
易南看着陈玄,只觉得心里难过得很,她来到塌旁,坐在他身侧,用手抚上陈玄脸颊。
陈玄呼吸很重,带着浓重酒气,睁开眼睛,看见易南,眼神很空,却又慢慢闭上,抬手按住易南的手,把自己的脸颊又埋进去易南手心一点。
易南轻声说:“陈玄,是我来了。”
过了一会,陈玄又睁开眼睛,迷蒙中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他看着易南,眼睛里似有无尽疲惫,还带着悲痛,然后挣扎着要坐起身。
易南赶紧把他按住,却又被陈玄紧紧抓住手,生怕一松开易南就不见了。易南看陈玄这样子,眼睛早就红了,小声说:“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好不好?”
陈玄只是一瞬不错的看着易南,紧紧握着易南的手,哑着嗓子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怎么不多穿些?”
易南眼泪掉下来,又赶紧自己擦掉,对陈玄说:“我没事,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
陈玄复闭上眼睛,眉头仍然皱着,说:“不要,我只是喝多了些。今天是除夕夜,不要惊动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