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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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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10月7号,少华吃完早餐便跟着姚老爸来到了镇上的成衣店,等待鸿明他们到来后,一起去照相馆取照片。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店里坐了,少华发现店里的主流变成了学生装,兼卖一些童装,成年人的衣服已经不见踪影。

    “老爸,怎么不卖成年人的衣服了?”少华不解地问道。

    “成年人的衣服不好卖,现在的人衫袋有几个钱了,追潮流,讲名牌,都去专卖店买衣服了。”

    “那我们也可以改成专卖店吧?”

    “不行,人老了,跟不上潮流。再说,潮流时时变,如果进的货不受欢迎,那就亏大了!我们是小本生意,资金链一断就很难维持。所以,还是谨慎点好!”姚老爸一边说一边用鸡毛掸拂去衣服上的灰尘。

    “现在衣服好卖吗?”少华内心惴惴地问。

    “附近就是中学,做学生生意还不错。其次是童装,小孩子长得快,一年一个样,衣服更换快。”姚老爸放下鸡毛掸,说:“过几年你和少东读书出来我就不干了,人老了,走不动了!”

    “等以后我和少东出来工作,你和妈就在家亨福吧!有空就带你和妈出去旅游。”少华一字一顿地说。

    “呵呵……以后能像你说那样,睡着都会笑醒啊。”顿了顿,姚老爸正经道:“现在你和少东都要努力学习,考上大学才是最重要的。”

    “嗯嗯,我会的了。”

    两父子坐在店里聊得正开心,门外进来一人,正是鸿明。少华忙停下来,迎上去,笑着说:“这么早?其他人还没来到,等人齐了,我们一起去取照片吧。”

    “好的,今天我爸出车去帮人家拉石头,顺便捎带上我。”鸿明放下背包还有大大的吉他琴袋说。

    少华忍不住又拿出来,略显生涩地拨弄琴弦。

    姚老爸见鸿明随身带着吉他,问:“细侄什么时候喜欢上吉他了?看你琴不离身的,是不是已经成吉他高手了?”

    “姚叔见笑了,我哪里是什么高手。上高中后,见同宿舍的一位同学玩吉他玩得很溜,忍不住要学,才偷偷用零花钱买了把吉他跟着学而已。”鸿明嫌虚地说。

    陆陆续续,火生、建萍、李水娇都到齐了。和姚老爸打过招呼后,几个人便向照相馆走去。

    到了照相馆,报上名字,老板娘从玻璃柜台下取出一个纸袋,厚厚一叠照片,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大家迫不及待地倒出来,仔细端详,品头论足。

    大家才发现建萍和水娇拍的菊花照才是最美的,背景不大,突出了人物,一颦一笑都细腻清晰。反而是少华和少东取的背景大,镜头拉得远,人就显得矮小不够传神了。火生和鸿明拍的古惑仔虽然特写很好,但不免戾气太重,没什么纪念意义。

    “还是两位女生会拍照啊,人靓花美。”火生拿着照片说。

    “使乜讲,我地生得靓,拍嘅照片当然靓啦!”李水娇搭着建萍的肩,骄傲地说。

    “系咧,知你靓咧,咧到爆咧。”鸿明学着她的语气调侃。大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要我说,我就觉得合照也不错。”少华拿出合照给大家看,说:“你们看,大伙们笑得多开心!”

    大家都觉得少华说得不错,一人拿了一张合照,都说拿回家珍藏,若干年后再拿出来对照,看谁变化最大。

    从照相馆出来,回到姚老爸的成衣店,又聊了一会天,便和姚老爸告辞,一起出到大公路等车回玉城县。

    不一会,前面过来一辆大巴,火生问:“要不要试试向长途大巴招手?”

    “会停吗?人家搭的可都是长途客。”少华问。

    “试试吧,我姐以前说过,有些司机如果乖客少,也会停的。”火生嘴里说着,手已经伸出去。

    大巴减速,慢慢地停在前面路边上。大伙们沸腾了,兴高采烈地奔向大巴,想不到还真停了!

    少华走上大巴,果然乘客不多。现在是收假时段,一般都是回去上班的人多,返乡的少。大家嘻嘻哈哈地找座位坐下。忽然,建萍拨了一下少华,指着车厢后说:“你看,邓老师。”

    少华向车厢后面看去,果然是邓老师,独自一个人占了整排座位,正斜靠在一个纸箱上睡觉。

    很快大家都知后排睡着的是邓老师,为了避免影响到他休息,大伙们都很安静。建萍和水娇坐一起静静地欣赏照片,时不时小声交谈几句,两人认识不久,已经俨然是老朋友了。

    鸿明和少华在摆弄吉他,隔空练指法,也玩得津津有味!火生更是自得其乐,戴着耳塞听歌。少华好奇,取过一只耳塞,原来是香港乐队草蜢的《宝贝对不起》。歌曲旋律轻快,富有动感,确实很好听,少华忍不住跟着轻声哼起来。

    怕你多情,怕你多情,怕我不忍心。

    雨下不停,雨下不停,心情也不定。

    一千朵玫瑰给你,要你好好爱自己。

    一万万句对不起,离开你是不得以。

    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疼你,

    真的不愿意,又让你哭泣……

    少华的忘情,惹得前位的建萍和水娇转过头来偷笑。建萍调侃道:“哪个是你宝贝啊,这么投入?”

    少华笑嘻嘻地说:“唱歌而已,怎能当真。”说完,把耳塞递还给火生,照旧回去和鸿明坐。大家都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路无语。有老师在,大家都变得矜持起来。

    出了省道,很快就到了国道扩建的路段,车子开始走走停停。只有一边路面能通行,汽车开得很慢。路面有点坑洼,车行其上,像波涛上的小船,颠簸摇摆。建萍捂住嘴,闭着眼睛,毫无疑问,又开始晕车。

    少华打开背包,把上次吃剩的九制陈皮递过去,说:“喏,含点陈皮吧。”

    建萍接过陈皮,莞尔一笑。含着陈皮,伏在前位靠背上。

    后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来邓老师也给颠醒了,正坐在座位上穿皮鞋。蓬松凌乱的头发,惺忪的眼睛,少华第一次见这么随意的邓老师,一时有点对不上号!

    “hi,邓老师我们又见面了!”少华有点尴尬。奇怪,不修边幅的是邓老师,尴尬的应该是他才对啊。人有时就这么奇怪!他哪里知道,现在的邓老师一心只想着发财,已经没那么多心思顾着打扮了。以前的他啊,出门前必要梳头,直到一丝不乱,皮鞋必定要打磨得锃亮才敢出门。现在竟然在车厢里酣然大睡而不自敛。

    见是少华,有些错愕,慌忙用手指梳了梳凌乱的头发,问:“今天回学校,怎么你也坐长途大巴?”

    “我也是第一次,是火生截的车。可能收假,回乡的乘客少的原故吧!”少华解释道。

    想不到在长途客车上也会遇到自己的学生,只要有缘,人生何处不相逢!

    少华和邓老师一问一答吸引了鸿明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自己的小学老师,鸿明显得特别兴奋。高兴地走到后排,问:“邓老师,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你。你现在在哪里教了?”

    邓老师笑着说:“是啊,我也想不到。以前教你们的时候,还是小豆丁,想不到现在都长这大了!我在哪教,你问少华就知道了。”

    “他是我的班主任。”少华笑着补充。

    “这么巧,你们真是有缘。”鸿明啧啧称奇。

    大家都向车厢后排走去,围着邓老师问长问短。建萍因为晕车,就近坐在空位上,静静地听他们聊天。李水娇不认识邓老师,显得有点腼腆,也坐在建萍旁边。

    火生好奇,大大咧咧地说:“刚上车的时候,发现后面睡着个人,我还以为是从深圳回来的打工仔,想不到是邓老师你。邓老师是出去旅游吗?”

    “老师哪有钱去旅游啊!去深圳探我哥而已。”说完,有点不好意思,顿了顿,说:“坐了一晚车,实在太累,躺在座位上就睡着了,确实有点形象不佳。”

    “没有,没有……”大家忙笑着说:“这都是人之常情。”

    “嗯嗯,确实是累。玉城县出去打工的人真不容易。玉城县是山城,通往珠三角的路只有一条国道,下了高速就是崎岖蜿蜒的柏油路,路面又小,转得人头晕。坐一次车成十个小时,人就在这左摇右晃中颠簸,一般人真熬不住。与珠三角一马平川的公路网真是天壤之别。所以,你们都要认真学习,冲出这重重大山,走向大城市,那里才是你们理想的归宿。”邓老师稍作休息,又恢复了侃侃而谈的本色。

    “老师,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很大很大?”建萍很好奇。

    “嗯嗯,外面的繁华不是一个没出过省城的人可以想象的!你们还小,以后大把前程。按***的话说,你们正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充满朝气,正是努力学习,提高自己的时候。学好本领,以后到更广阔的天地去翱翔。”邓老师声音有点大,可以看出比较激动。

    建萍听得很认真,邓老师说到精彩处总能引起她的兴趣,会心一笑。大家都被邓老师所描绘的世界吸引了,心里蠢蠢欲动,摩拳擦掌的想出去大干一场。仿佛他们就是超级赛亚人,一出马就能干出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业。不过,邓老师提醒他们,要有金刚钻,才能揽瓷器活,当前的任务就是学好习,才能更好的服务社会。

    年青都是这样,总是对未来想得太完美!

    座中除了建萍,听得入神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少华。他本来是一个随意的人,对未来没有太多的规划。总认为自己是个农民的儿子,能跳出农门就已经是很大的成功。如果没有以前和邓老师他们去玩铁索桥后,在柳树下等文英和青芸时,邓老师对他和火生说起大学的美好,他还是一个懵懂小孩,过着随遇而安的生活。正是那一次的聊天,让他幼小的心灵开始萌生对未来的想象,憧憬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像邓老师那样,成为一个大学生。这一信念改变了他,让他开始努力学习;这一信念支撑着他,让他克服重重困难,一步一个脚印,终于考上了县一中。邓老师就像一个播种者,在少华的心田播下了希望的种子。

    邓老师的话让少华的心灵再一次受到震撼。出到县城读书,城里的街道到了晚上还灯火通明,车流如织,这是少华的家乡,地处偏僻的雾柳镇难以比拟的。高中生活虽然是短短的一个月,但城市的繁华已经在他心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以至于遇到向岚的高冷都认为是一种独特的风格。对城市的向往,不单是鸿明,其实还包括少华,只不过他看得更远,想通过学习来改变现状,而不是学时髦,模仿他们而已!现在听到邓老师说外面的世界比玉城县不知大了多少倍,坐公交车能转一天,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他早已心心念念向往不已了。

    前天和伙伴们谈好的理想又要修正了,在玉城县做个老师,好像已经不能满足他对外面世界的欲望!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窗,从此窥探外面世界的想法就再也刹不住。而这开窗人,正是邓老师。或许,建萍说得对,要出去寻找城市的童话。改革开放后,信息的流通越来越快,一方面解放了人们的思想,开阔思路;另一方面又造成了人们的抉择困难,朝秦暮楚,所谓花多眼乱就是这个意思,那种从一而终的思想日渐式微,从而也慢慢开始迷茫。

    回到玉城县,已经差不多12点,下了车,邓老师请大家到快餐店吃猪杂汤。大家都已经饥肠辘辘,也不推辞,很开心地走进车站旁边的快餐店。众人都很羡慕少华有这么好的老师。只是他们何曾知道,邓老师其实已经把少华看作是自己的弟弟。从那一次,他模仿自己的笔迹写信给青芸开始,他就喜欢上这个人小鬼大的学生了!从小缺爱,对于每个关心自己的人,他都倍加珍惜,特别是这次国庆节的经历,使他对人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生活不易,能遇上的人都是前世修来的缘,更何况是彼此牵挂的人。这也是他不懂拒绝茵茵的原因之一!

    回到学校,很快又是忙碌的日子,三点一线的学习生活能一眼就望到学期末,波澜不惊。值得一提的是不久后进行的学段考试,少华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频繁上厕所。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试过的。他意然有点紧张了。

    第一天考完,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有种虚脱的感觉。勉强扒拉了几口饭,便跑回宿舍,打开风扇,一阵凉意袭来,人开始放松,顺势仰躺在床上,突然“呯”的一声,震得少华眼冒金星,脑袋晕乎乎的,原来一时大意后脑勺撞到了墙壁上。

    考完试卷,少华约球友恨恨地打了一场篮球,把三天来的压抑渲泄出来。好在有篮球,让他在日复一日的冗繁高中生活中还有一个发泄的窗口。打完球,回到教室,同桌照例是已经伏在桌子上奋笔疾书。真是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感觉。刚考完试,又投入到学习中去,无缝接轨,连喘口气的空间都没有!少华甚至怀疑他连上厕所的次数都严格把控,不浪费每一分钟!真是个机器人,和《花季雨季》中的陈明有一拼!

    看着他的呆劲,少华好几次都想说:“喂,兄弟,咱们到球场打场球赛吧?”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是少华最后的解释。接下来就是等待考试结果,少华最想知道的是数学成绩。一是因为考试的时候最有把握的一科;二是邓老师教的科目,考得太差无法交代。

    最近都没怎么和邓老师交流,除了每天早读前和他打招呼外,几乎很少见他在操场上踢球。这也难怪,大大几千银的碟机还在宿舍里躺着,如何把它们卖出去,真的是颇费脑筋!这时才发现,没有一个固定的铺面,想把它们推出去,谈何容易!他真的有点后悔了,当初是不是太冲动?奇怪的是秀梅和茵茵都没阻止他的疯狂想法,难道是她们都相信我能胜任这一艰巨的任务?这也太看得起我了!

    实在是无计可施,只能干回老本行,从书中找答案。他跑去新华书店,一口气买了几本关于营销的书籍。可是这些书写的内容不是销售体量太大,自己这五台碟机根本够不着;就是着重具体的某一营销案例分析!看完了整套书,都没有

    他可以借鉴的东西,邓老师的第一次试水做生意就这样陷入了胶着状态。

    时间过得很快,容不得他思考太久,段考的结果出来了。紧接着就是段考总结,开班会,分析前一阶段学生的学习情况,勉励个别落后的学生奋起直追,提醒他们尽快适应高中的生活。紧张而有条不紊的工作,让邓老师暂时从碟机卖不出去的烦恼中抽离,终于能安稳入睡。

    从来考试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其中少华就是失意人中的一个。各科成绩发下来后,少华都是六七十分居多,仅数学考了八十多分。虽然知道高中的学科难度提高了很多,但自上初中以后就没有考过这样的成绩的他还是感到深深的失落!最后排名出来,班内二十多名,考本科没问题,要想考重点大学就有点难度。但县一中的学生,谁不是奔着重点大学去的呢?令少华更难受的是同桌的成绩科科都是八十分以上,全班排名第一。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情绪低落得生无可恋。

    邓老师很快就发现了少华的异样,失意的事情经历多了,已经锻炼出火眼金睛,当然也可以看出他对少华的关心。

    上晚自修的时候,邓老师把少华叫到了办公室,他笑了笑,对少华说:“最近有打篮球吗?”

    “打啊,反倒是很少见你去踢足球。”少华不假思索地说,

    “老师最近要忙一些事情,等过一段时间,把这件事解决了,很快就可以去踢球了。”顿了顿,转入正题,说:“最近怎样,适应高中生活了吗?’

    “哎,怎么说呢!”少华有些难为情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就直说行了”邓老师眼里透着诚挚和关爱。

    彻底放松,少华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竹筒倒豆般把最近的苦闷说了出来。

    “说心里话,刚开始还真不适应高中的生活,一是学习太紧张了,每天除了学习就是睡觉,连吃饭的时间都少得可怜!简直就是机器人,什么事情都准点到达!二是班里认识的同学一个都没有,想找个人说话都难,而偏偏我的同桌又是一个极度封闭的人,每天除了学习,就没有其他的兴趣爱好,我曾经统计过,最少的一天,我们聊天不超过三句话!”说到这里,少华叹了一声,接着说:“老师,你调一个活泼点的同学和我同桌吧。再这样下去,我就快疯掉了!’

    邓老师耐心地听完少华发牢骚,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和他同桌吗?就是为了让你向他学习,他可是我们县的中考状元哦,数学、英语、物理、化学都是满分。”

    “难怪,我和他的成绩拉开那么大的距离,让我好一阵郁闷!”

    “郁闷了吧,这就是今晚找你过来的原因。开学到现在,一个多月,不能说你不努力,但总是欠缺一点火侯,人沉不下来。不像建萍,心很实,踏踏实实的学习。”邓老师笑着说。

    “老师,你又没教她,怎么知道?这次段考,建萍考得怎样?”

    少华很想知道建萍的成绩,她可是铜锣村的骄傲!

    “老师当然知道啦,教了这么多年书,虽然学不了沈从文先生那么精准,但一个学生有没有学进去大致上不会看错。再说,同事平时聊天也会说起班中比较突出的学生的表现,大概情况还是了解的。这次建萍考了全级第7名,相当不错!”

    少华啧啧称赞,大叹以后都不敢找她玩,怕她问起考试成绩,压力很大!

    “这仅是开学的第一次考试,以后的路还长,只要努力你也可以的。”邓老师勉励他。

    从级室出来,少华内心平静了很多,不再患得患失。暗暗下定决心,要把学习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