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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歪打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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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倒众人推?

    张仙和王通听了王俊煞有介事的谏言,不由同时为之一怔,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人敢开玩笑?

    看似别出心裁的馊主意,其实用现在的话说,人家是正儿八经通过亲身实地考察之后得出来的可行性报告。

    马监的四面墙垣高逾丈二,宽约尺半,看起来挺唬人,但都是夯土垒起来的单体泥墙。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只要数百名士卒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嘴里高喊着“呜呼呜呼”的行军号子,保准一个冲锋就能将整面墙体推倒。

    王俊这么详细一解释,听得两位先锋官频频点头,都觉得可以着手一试。

    他们计划在马监周围四个方位布署数百位箭无虚发的射士,利用强弓劲弩压制住院墙内的金军伏兵,只要对方的狙击手一露头,立马将其当成活靶子射成刺猬。

    在此期间,从两军阵中拣选出来的五百名力大无穷的悍勇之士,须在同一时间猛冲至墙根底下。

    等到一鼓作气推倒墙体之后,立刻与对方展开近身肉搏战,而蓄势待发的两军部众紧接着就会蜂拥而至……

    什么墙倒众人推?分明是杀鸡取卵,涸辙而鱼,说直白点儿就是人海战术,仗着兵多将广,肆无忌惮地将这伙守株待兔的女真人往死里猛揍。

    其实王通和张仙他们有所不知,在马监里埋伏的三千弓弩手,并非是女真本族兵,而是作为正军傔从的阿里喜。

    每一名女真正规骑士都会配备一至两名傔从,这些人的来源成分比较复杂,有契丹人,有渤海人,当然也有奚人和北地汉儿。

    他们一般情况下不上战场冲杀,平常就是喂喂马,做做饭,偶尔修补一下破损的军械战具,顺带着给女真骑士端个茶倒个水洗洗亵裤啥的,只有在正军伤亡或者病残时才会被迫披挂上阵,像今日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情况并不多见。

    马监四面围墙毫无悬念地被推倒了,紧接着就是刺刀见红的肉搏巷战。七八千有备而来的宋军前锋步卒,对阵三千困兽犹斗的阿里喜,等于是二打一还有人站在旁边当啦啦队。

    金军援兵迟迟不见露头,这样下去的话,结果自然没有多少悬念,不过由于对方负隅顽抗,没有丝毫投降的迹象,因此两路宋军的歼灭战很可能要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

    此时双方在马监大院的犄角旮旯里短兵相接,厮杀程度堪称疯狂,场面异常血腥恐怖,但见残肢乱撞,血肉横飞,哀嚎惨叫之声不绝如缕,犹如杀猪宰驴一般,在寂静的暗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李宝大哥!你快听听,马监那边好像厮杀起来了!”

    马监那边闹出来的动静极大,就连数里开外的南院马厩都能听得真真切切。边士宁紧紧攥着粪叉子,急得在马倌的值房里狼奔猪突,大喊大叫。

    “你给俺闭嘴吧,老老实实呆着!”

    李宝实在看不惯这个在科场上屡试不第却一心想着在战场上慷慨赴死的书呆子,气恼之下夺过他手里紧攥着的粪叉子,用力朝门外掷了出去。

    恰在这时,突然有人“啊”的惊呼了一声。

    李宝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无意中扎伤了某个乡党,急奔出去一看,原来是总想着跑路的老车把势。

    方才粪叉子紧擦着他的裹头布巾飞了过去,虽然没被击中也吓了个半死。

    “老人家,您不是跑肚拉稀出恭去了吗?”

    李宝赶紧将老车把势从地上搀扶起来,还好虚惊一场,不然罪莫大焉。

    老车把势抚住胸口舒缓了半天,忽然瘪着没剩几颗大牙的豁嘴叉子笑道:“恭喜李勇头了。”

    李宝疑惑不解道:“你我现如今身陷敌营,生死未卜,何喜之有?”

    此时已近五更,晨曦正在襁褓之中孕育着,天色不再乌漆麻黑,但也远远没到清晰透亮的程度,就像是雾里看花,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老车把势煞有介事地在他面前摊开了手掌,李宝顿觉眼前一亮,原来是一枚黄澄澄的平首束腰型金铤。

    “难道此处也藏有犒军金银?”

    李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没错!”

    老车把势朝着马倌值房对面的一个方形小院落呶了呶嘴道:“彼处乃是造作衔铁、鞍鞯、足镫等马具之所,俺们最初运送过来的三十大车金银,当时便存放在那里。小老儿以为虏人全都搬到马监去了,不曾想还在原地,纹丝未动!”

    他说的这批犒军钱正是让赵桓心疼得肝儿直颤的真金白银,总共是三万两黄金和二十七万两白银。

    那天给事中李邺亲自押解首批犒军钱到牟驼冈大寨,刚走到南院马厩突然被斡离不遣人截停了,说是要交由随军作匠点验真伪。

    马具造作所里有现成的熔铸和冶炼设施,当时天快黑了,随军作匠当场进行验证之后,顺便将这批金银锁进了造作所的库房里。

    至于为什么一直到现在还没运走,其实不是女真人忘却了,而是第一批金银交验之后,每天从京城过来的北方大车有好几百辆,一连运送了十来天,没有人在乎那点连零头都算不上的真金白银。

    事实上老车把势此前说的没有错,后续大批犒军金银最先的确存放在马监后院的库房里,不过,为了配合今晚的反劫营计划,金兀术已经将其偷偷转移到汉军万户韩庆和驻屯的原武县了。

    暂存于南院马厩这批为数不多的真金白银,金兀术实在是懒得倒腾地方了,原本打算全歼两路夜袭宋师之后,就拿它来犒赏三军。

    没想到啊没想到,眼下居然被这伙无衣甲蔽体、没兵器作战、个个像叫花子一样的忠义人马误打误撞上了,岂非天意?

    李宝跟着老车把势跑到马具造作所,打开其中几口黑漆大长木箱仔细验看之后,大喜过望,赶忙召集各队队正到马倌值房集议,由大家共同商确这批金银该如何处置方为妥当。

    “李勇头,叫俺说,不如大家伙儿就地平分了吧!”

    有个黑脸粗汉大大咧咧地提出自己的想法,此言一出,这些八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的庄稼汉全都随声附和起来。

    “大家伙平分了?”

    书呆子边士宁一听就来了兴致,当即掰着手指头细算起来:“总共是三十万两金银,俺们有一千人马,每人大约可分得三百两,也就是三十斤……”

    “每人负重三十斤,按理说并不多,可是诸位仔细想一想,此乃何时也?”

    老车把势忽然打断边士宁的自言自语,皱着眉头说道:“吾等身陷四战之地,生死未卜,是要命还是要真金白银,大家可要想清楚了!”

    众人经他这么一提醒,方才想起来当下所面临的危险处境。

    南院马厩这个地方远离牟驼冈的腹心地带,只是暂时安全而已,等到大家分了金银,势必要各奔东西,鬼知道会不会碰到守株待兔的女真人?背着三十斤重的金银,自然没有空着两手跑得快,这个账谁都能算得明白。

    “李勇头,你是俺们的当家人,俺们都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吧!”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了好一阵子,毫无头绪,于是一起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宝。

    “承蒙大家伙儿如此信赖,俺泼李三定然不负众望!”

    李宝犀利的眼神环视着在座的众人,缓缓说道:“老车把势所虑极是,背负三百两金银,奔走不便,一旦遭遇虏寇,必然难逃活命。俺想了想,不如把三万两黄金分了,将二十七万白银就地掩埋,等到日后赶走了虏寇,俺们再取而分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一两黄金相当于十两白银,现如今只有三万两黄金,如果每人分到三十两的话,那就相当于三百两白银,既轻便又值钱,大家伙儿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