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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南朝三衙大军已在五丈河南岸一线集结,金兀术立即遣派行军万户聂耳和韶合各率本军人马前去迎敌。
彼时中军统制吴革正在找李宝打探牟驼冈大寨里的情况一一他还没有推断出来当前的敌情态势,当然也就没办法做出向天驷监进军的决定。
孰料就在这时,本司后军统制王师古已经率领八千人马从雾泽陂渡河北上,准备先发制人了。
亲眼目睹了赛里郎君的一千合扎猛安,被三衙左中右三军合围聚歼之后,一直作为预备队跃跃欲试的后军统制王师古,认为“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种传说,纯粹是自己吓唬自己。
这厮大概脑袋被驴踢了,果断冲到其它友军前面抢功去了,结果正好碰上女真人刚从西院马厩开出来的三千轻骑。
双方你来我往,只是对垒冲杀了数个交合,三衙后军八千人马便土崩瓦解了,乱兵溃卒疯狂逃窜,被金军骑射和冲突至死者众多,然而自相践踏而殁者更是不计其数。
逃亡步卒的尸体,在雾泽陂西侧那座石拱桥上堆叠了一层又一层,战马根本无法从此处顺利通行。
后面金军追兵穷追不舍,王师古只好领着麾下残存的千余骑人马,沿着五丈河北岸径直向东奔逃,幸亏中军统制吴革及时出兵守住了那里的石拱桥,否则很可能全军覆没。
截止到目前为止,各自为战的混乱局面才算暂时告一段落,从整体效果上来看,敌我双方基本达成了在战前预设的目标。
先说宋师的三支主力,由于范琼逗留不进,暴露了自身目标,为了给他解围,何灌的三衙大军提前推至五丈河一线,与此同时全面封锁了敌寇南进之路。
至于东面杨可胜率领的两万人马,天亮之前就已经推进到了牟驼冈的外围,然而一直等到这个时候,方才看见金军从东院马厩方向冲出来,迅速切断了姚平仲的退路。
动作最慢的是西面姚古和种师中率领的万余人马,他们连夜从泛水关赶过来,刚刚抵达牟驼冈西南方向的万胜镇,正在将诸营兵马布署到汴水到黄河一线,以便从西向东袭击金军的后背。
金军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意识到,他们已经被三面宋军包围了,还在继续实施反劫营计划。
行军万户完颜阿鲁保和万佛奴将前来劫营的两路宋军困在天驷监周围,本以为出动具装甲骑,一来一回两次冲锋陷阵就能将其全面击溃。
结果却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宋军八千步卒布列成东西南北四个方形大阵,彼此之间紧密相连,同时均以马监衙署大院作靠山,犹如铜墙铁壁一般稳固。
金军重铠铁骑连续突击了多次,由于宋军阵列过于厚实,每次冲锋到中途,必得趁势横扫而出,不然就只能下马步战。
对方虽有大量伤亡,但严整密集的军阵队列始终岿然不动,可见背水一战完全激发了宋军士卒的求生欲望。
完颜阿鲁保和万佛奴见此情景,只好改变既定策略,不再出动具装甲骑硬碰硬冲锋陷阵,转而遣派轻甲骁骑,在横扫阵前之际,发射箭矢进行骚扰,一波接着一波,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如此一来,宋军步卒时刻备战,精神高度紧张,时间一长,必然有懈怠的时候,东南西北四个方阵,只要有一处出现松动迹象,在对面虎视眈眈的重铠甲骑就会轰隆隆地碾压过来……
“军帅!”
马监大院的四面墙垣早就被两军勇士推倒了,如今只剩下正南面的两扇大门还兀自峙立着。
西军先锋官王通风风火火地从敢战军的阵营跑进衙署大堂里,甫一见到本军统制官姚平仲便大声嚷嚷道:“虏寇屡以骑射骚扰我师,军阵前列步卒神倦体乏,疲于应对,如此一来,恐非长久之计!”
姚平仲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瞪着眼睛诘问道:“吾命尔亲自邀约敢战军先锋官前来议战,其人现在何处?”
王通这才记起自己干什么来了,赶忙拱手回道:“张仙正于西面军阵前列巡视,属下已邀其即刻赶来议战……”
“某将参见姚统制……”
说曹操曹操就到,敢战军先锋官张仙急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在他身后紧跟着一个头戴宽沿盔帽身穿皮制轻甲的禁军都头。
此人正是墙倒众人推的始作俑者王俊,张仙见这厮脑子比豆浆好喝,一高兴就地将其拔擢为牙兵队将。
“张先锋来得正好!”
大敌当前,没功夫虚礼客套,姚平仲立马开门见山道:“此地不可久留,宜当速速突围而出,稍后吾当亲御三千轻骑东向开路,尔等步卒大军紧随其后,张先锋以为妥否?”
突围?
张仙一听就愣住了,四面八方全是金军轻重甲骑,足有上万人马,这个时候离开天驷监,就等于主动放弃了背后大靠山,不是自寻死路吗?
不只是张仙,就连王通也很诧异,他忍不住问道:“敢问军帅,倘若大军突围之时,虏寇自四面纵骑冲阵,彼时该当如何是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姚平仲扭过大脸冲王通喝道:“吾等万余人马结阵徐行,且战且退,虏寇虽众,焉能奈我何?”
“可是……”
王通明知此事不妥,却只说了两个字又生生咽了回去一一对方毕竟是本军主将,既便是意见相左,也不敢当面顶撞,更何况旁边还站着两个外人。
“张先锋意下如何?”
姚平仲瞪着眼睛看向张仙,那意思分明是在等他当场表态。
要知道,姚平仲虽然是遥郡承宣使,又是一军统制官,而张仙只是范琼临时任命的夜袭先锋官,无论是官阶还是职差,两者均相差甚远。
但是他们分属于何灌的三衙军和种师道的勤王师,彼此之间不存在部辖抑或者节制关系,是以姚平仲只能征求对方的意见,而不是直接下达军令。
张仙默然伫立于原地,显然还在犹豫不决,一直站在他身旁的王俊见此情景,忽然上前一步大着胆子拱手说道:“姚统制,莫怪在下唐突,窃以为此时突围,恐非上上之策。”
“呃?”
姚平仲横扫了一眼这个大脸上划了道血糟的家伙,缓缓问道:“足下有何高见?”
王俊点头哈腰道:“范统制既知吾等被困于此,必当引朝廷重兵扑马监而来。以愚之见,不若依旧恒列军阵,固守待援。”
姚平仲冷笑一声道:“虏寇轮番骚扰,我师士卒疲于奔命,况且无水可饮,无粮可就。足下之策,与其说是固守待援,倒不如说是坐以待毙!”
王俊被他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好垂下头去,讪讪地退到张仙身后。
姚平仲有点不耐烦地催促道:“张先锋,事不宜迟,须当早做决断才好。”
张仙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王俊一眼,王俊知道机会来了,赶紧凑在他耳边悄声劝谏道:“我师皆为步卒,焉能跑得过虏寇飞骑?与其命丧归途,不如死守一地。斯人居心叵测,将军万勿轻信其言!”
事关自身生死存亡,方才这番话说到最后,王俊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不知不觉音量就放大了,孰料却被对面只有一步之遥的姚平仲听得真真切切。
“尔辈何敢如此放肆?”
这厮分明就是个搅屎棍子,自始至终都在他们当中挑拨离间,姚平仲实在忍无可忍,突然冲着门外大喝一声道:“来人啊,给我将此人拉出去砍了!”
此言既出,在门外值守的几个西军亲校呼啦一下闯了进来。王俊当即吓得面如土灰,慌忙躲到张仙背后。
“俺看谁敢造次?”
忽听“当啷”一声响动,张仙抬手抽出佩剑,挺身一横,挡在了几个西军亲校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