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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宫原路返回的一路上,林微绪无暇去想其他的,须得让自己摈除杂念,带着母亲离开地宫。
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的心愿之一。
她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别的什么事情功亏一篑。
好在离开地宫的整个过程很顺利,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出了雪阁以后,许白正好带了人过来接应——
“大人,东门的守卫已经被我们的暗卫全部支开,大人可以放心从东门离开宫道。”
迟映寒也跟着道,“我的府兵也在宫外候着了,现在是最好的出宫时机。”
林微绪应声,按照计划让许白带路离开雪阁。
而在这时候,后宫里头不知是哪位娘娘宫里走水了,引来了原本支开的巡逻兵。
眼看着就要和巡逻的禁卫军撞上面,拂苏沉下声开口道:“我去把人引开,国师你先带人走。”
说罢,也未等林微绪同意,便往他们的相反方向离开,并故意挟持了宫人,令宫人惊呼救命的同时,引得禁卫军循声赶去。
另一边,林微绪则顺利把母亲带上了候在宫外的马车,迅速启程离开宫道。
被关押在地宫多年,母亲却仿佛外界的一切半点感知与兴趣都没有,从坐上马车开始,她就一直坐在一边坐榻上闭目养神,过于平静。
期间林微绪不放心,问了母亲几句,母亲都说没事。
一直到出了宫道,曲飞溶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看向对面,发现迟映寒正在给林微绪包扎擦伤的手指。
“是小寒吗?”曲飞溶冷不丁开口问道。
迟映寒听到她问起自己,笑着点头回答,“是我,伯母还记得我吗?”
曲飞溶并没有提过去,只是淡笑:“难为你跟着微微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对此迟映寒看了看坐在身旁略有些心不在焉的林微绪,说:“微微的心愿,亦是我的心愿。”
曲飞溶看着迟映寒许久,点了下头淡道:“时候不早了,别让侯府的人担心,你先回去吧。”
迟映寒微怔了一下,随即听话道:“是,那我明日再来看望您和微微。”
说着,迟映寒把林微绪包扎好的手指放回去,低头跟林微绪说,“你回去路上小心,我明日再过来。”
林微绪稍稍回神过来,说“好”,又说,“你也小心”。
迟映寒听出来林微绪这是在关心自己,眼底笑意更甚,点点头答应她,这才让许白停了下车离开了。
很快马车再次出发。
曲飞溶看着林微绪拘谨挺拔坐在对面和她对视,片刻后,轻轻拍了下身侧,轻笑道:“坐这儿,让母亲好好看看你。”
林微绪心里乱得很,这会儿听到母亲这话,想也没想就坐了过去。
曲飞溶慢慢转身过来,把林微绪从头到脚认真打量一遍,确定了件事:“微微长高了。”
“嗯。”
“变得不爱说话了。”
林微绪用力抿住唇,近在咫尺凝视着母亲,眼眶愈发红了的。
而在这时候,本来不太肯让她触碰的母亲忽然倾身过来,缓缓抱住了林微绪。
林微绪顿时情绪崩塌,咬紧嘴唇,把脸埋在母亲肩颈处,也没有哭,但气息剧烈不平,两只手很用力很用力按在母亲的后背上,用力到发抖。
“微微你乖。”
林微绪听到母亲用温柔的声音哄自己。
她闭了闭眼睛,鼻翼剧烈地抖动,很压抑着情绪,更加抱紧了母亲,想要得到些微的慰籍。
至少在此时此刻,她无比需要母亲的这个拥抱。
然而,林微绪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母亲用手轻轻拍着她后颈安抚她时,倏地,后颈传来一瞬的微微刺痛感,未等林微绪抬头做出反应,她便在母亲颈边短暂昏睡了过去……
……
几刻钟后,林微绪在马车上苏醒过来,尽管脑袋仍然有一种沉甸甸的昏重感,但林微绪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随即环顾马车,心里咯噔了一下……
母亲不见了。
林微绪掀开车帘,看到许白也昏倒在车壁前,刚想下车一探究竟,一封书信从手边掉落下去。
林微绪神色一顿,将掉在榻边的信封拾起,轻轻打开了。
-母亲走了,不必来找我。今后凡事要多想自己,为自己而活,你永远是母亲的骄傲。
-给女儿微微的信。
……
林微绪把这封信的字迹反复看了数遍,才完全笃定,这确实就是母亲写给她的。
在她费尽心思,把母亲救出来不到半个时辰,母亲就给了她写了这样一封信。
她在忽然之间才明白过来了一些道理。
是了,作为曾经大秦的赤军第一统帅,母亲何等尊贵高傲……
母亲岂会容忍自己如今残缺不堪的样子被她看到,岂会答应留在她身边……岂会容忍世人好坏的目光……
离开,才是母亲会做出来的选择。
她知道自己并没有权利留下母亲。
只是,她找了母亲这么多年,末了母亲留给自己的,就只有这样潦草一封信。
母亲叫她为自己而活。
于是到头来,不负所望,还是就只有林微绪一人。
林微绪坐在马车上,发了很久的呆,直到许白终于也清醒过来,困顿后担心问车里,“大人,您没事吧?”
林微绪没回答他,只说:“回府吧。”
到了国师府后,许白看国师大人独自下车,本想开口问一下马车里头的人,林微绪却淡淡地下令让他走。
林微绪回到了沐园,找了一处石阶,蹲下来。
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白林夜色下。
清冷的双眸很安静地盯着地面,觉得嘴唇很干燥,便舔了舔唇。
结果不小心划拉到嘴角破损的伤口,清晰的痛感交织。
她蹲在这里发呆了没多久,忽然敏锐地嗅到了鲜血的味道,并且……熟悉到让她又有涌上胸腔的作呕感。
林微绪轻吸一口气,按压住袖口因为内力不平而长生些微震动的彼岸鞭,走到沐园的青湖外,缓缓垂下眸,看到岸边青草滴溅的几滴血。
又抬起眼睫,盯着毫无起伏的湖面半晌,湖里的人终于缓缓露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