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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一忍再忍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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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子夜,花沅揉了揉酸胀的双眼,轻轻地合上书籍。

    方才,她研读过饲养禽类的厚书,从头到尾都未记载,关于饲养海东青的注意事项。

    那她可不可以将鹰当做鸡来饲养呢?

    其实看那雪白的蛋壳,就知道差不多的。

    “漾哥,被褥都给妹子抱来了。”屠维的声音,叫醒了正在盘膝调息的冀漾。

    他闭着眸子,微不可见的点了点下巴。

    隔壁没有被褥,小丫头就赖在他屋里看书。

    要说静静的看书也就罢了,还时常有不认识的字。

    她不是很会不懂装懂嘛?

    不认识的字就不能跳过去嘛?

    她为什么非要来问自己,一本薄薄的书竟有一小半不认识的字。

    整本书几乎都是被他读了的。

    那小丫头倒是很认真,还拿了个空白的竹纸做笔记。

    他好奇的瞅了一眼。

    一坨一坨的黑色墨团上面,勉强能认出写着,半个时辰什么一粪,什么什么屎一盆……

    听说不会写字的人,最爱用图来表示……

    半个时辰,屎一盆?

    他当时看了都不想再养海东青了。

    这东西这么能拉屎,要多脏啊!

    关键是近日他刚被屎臭味狠狠的熏过一遭。

    他不想在日后,每日都要这么忍受。

    太煎熬了……

    大不了传信时,他再写的隐晦些,接着用信鸽。

    后来小丫头又问不认识的字时,他不经意间一扫,他发现不是一粪,是一份。

    雏鸟不抗饿,半个时辰喂一份拌好的食,剩下的放在盆里温着......

    还有那些墨痕滴落的痕迹,一坨坨地也不是屎的绘图,而只是纯粹的墨团,无意间从笔尖滴落的……

    看完之后,冀漾用了多年来的清新寡欲,才能控制住不外露的神色。

    他默默的盘膝打坐,尽量想些美好的事情,洗洗心。

    待明日玄和的解药便能炼成,日后他就无需再畏惧隆冬严寒了。

    而那些欠他的人,他会亲自一点点的讨回来!

    “哥哥累了,沅儿就不多打扰了!”

    花沅想着距离产生美,太近了就烦腻啦!

    虽然那冰块脸一直没什么神态表示吧,但她是个自我要求极为严格的好姑娘。

    冀漾指了指榻上的那套被褥,道“等等,这套就专门给鹰蛋用,一起抱走!”

    他可一点都不想再沾染上这些鸡窝的味道。

    “好的,哥哥!”

    原来阁臣大人面冷心热,是担心她在自己的被窝里孵蛋,睡得不踏实。

    虽然他性子不讨喜,但真是个好人啊!

    屠维将这套被褥给了花沅,自己又回去给冀漾抱来一套崭新的,只不过颜色过于艳丽。

    大红色的锦缎上,绣着一对对的鸳鸯戏水,耀眼非常,连针法上的不足都能被忽视,这与竹楼整洁内敛的布置,严重不符。

    冀漾对这些忽然有了阴影,问道“这些被褥哪里来的?”

    “还有两日就过年了,哪里有商铺还开门?

    这些都是边府上顺手拿来的。”

    屠维抬手挠了挠鼻子,憨憨的笑着。

    他就是这么细心周到的人!

    花沅铺好了自己的床,想着再过来刷一波存在感,就赶紧过来帮忙,正好认出来是自己在边府时,做得那套崭新的喜被、喜褥。

    这本是要留给边疍来年娶新娘子用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重见。

    作为小医女在药房不忙的时候,她就去针线房帮忙的。

    她可是从来都不敢闲着的。

    她真的很勤快的!

    花沅笑得甜甜的,脆生生道“哥哥,这套是沅儿亲手做的,都是新的,很干净的。”

    他侧过脸,瞅了眼她,皮肤黯淡无光,看上去黄黄的,身形更是单薄。

    却唯有那双杏眸,如明月般美好皎洁,如同藏尽了江南三月里的春光。

    冀漾先是愣了愣,随后迅速低下头来,遮住了向来寡淡清冷的眸色,浮出地那一丝愧疚又夹杂着心疼的情绪。

    他拒绝她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又滚回了肚子里。

    他默许了,用她亲手做的被褥。

    花沅得了“允许”,立刻就帮忙铺好崭新的大红色被褥。

    她铺得十分规整,连个小褶子都铺平了。

    她满脸堆笑,将杏眸弯成了月牙,道“哥哥,累了一天了,快歇息吧!”

    “是啊,快歇着吧,这被褥看着就舒服!”屠维摸了摸,觉得颜色虽然艳丽了点,但料子可不错。

    然后,他试着往上坐了一下。

    “嘶!”屠维双拳紧握,倒抽一口凉气,眼眶立刻湿润了起来。

    花沅羞赧道“屠大哥舒服吧,我做的被褥从不偷工减料,还往里面多多地蓄上厚厚的棉花,又松又软的。”

    屠维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态,缓缓地抬起屁股,从裤子的接缝处,幽幽地拔下两根断掉的绣花针。

    断针上面还沾着鲜红的血珠,无声的叙述着它们的所作所为。

    花沅的笑意顿收,眸色凝滞在断针上,惊讶地眨了眨眼。

    “当时,好像是落下了针在上面,都怪我把棉花蓄得太厚了,针就断在了里面。

    沅儿当时是想着的,真的是记在心里的,但正遇上边疍来调戏的事儿,我费尽心力与其斗智斗勇的……

    因着这一打岔,后来沅儿就给忘了……对不起啊,屠大哥!”

    听了解释,屠维也不好责备,毕竟妹子也不是故意的。

    针疼的后劲儿很足,屁屁还是有些刺痛,他苦着脸站起身,怕姿态不雅,也不好捂着。

    他强颜欢笑,似乎很是痛苦,道“夜夜深了,漾哥,妹子,你们也休息吧!!”

    他红着眼眶跑远,这两针正扎到小菊菊上,疼倒是可以忍,但他真怕得了痔疮。

    冀漾寡淡的眸色变得清亮,不过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

    他依旧一副从容淡定,姿容清雅的模样。

    他抿了口药泉水,薄唇轻启,道“去吧。”

    花沅软声细语,道“我会再接再厉的!”

    冀漾真的很累,不过是心累。

    他发现自己对小丫头的容忍度,似乎出奇的好。

    这让他很不适,但转念一想,这大概是愧疚吧,毕竟天顺六年时,是他亲手将她从生母的床边抱走。

    当年的荣贞儿,还只是个微末的大宫女,而如今就算没有子嗣傍身,也依然是宠冠六宫,无可附加。

    在荣贵妃面前,不说六宫里的嫔妃,就算是皇后也皆是摆设。

    依着荣贞儿的爱护,就算小丫头不学无术,做个纨绔,也能在整个大眀肆无忌惮,又哪会需要如此小心翼翼的生活?

    终是他亏欠了小丫头。

    另一头,花沅跟着屠维去了后山的石洞,郑重的道歉。

    石洞很大,却不宽敞。

    因为地面上几乎都堆满了杂物,凌乱非常。

    往里瞅去,隐约能看到一张大石床,完全是扒拉出一个窝,就睡的那种。

    还有几只袜子“站在”床脚。

    这是多久没洗了,都能硬挺挺的站起来了!

    “屠大哥,为什么不同漾哥哥住在一起呢?”

    花沅似乎知道屠维为何不同冀漾住在一处。

    阁臣大人的隔壁尘土堆积,但是他的那间卧房是纤尘不染,就连不要的衣裳也是规矩的收着。

    “你漾哥哥不让呗!”屠维自然不会过多透露,他可是一等暗卫呢,自然也有些觉悟的。

    他蹲下身,在洞里一通扒拉,拉出一个大竹筐,道“妹子,你看看这些东西,可有你需要的?”

    花沅眼前一亮,笑道“这些都是边府拿来的?”

    “顺个手的事。”

    屠维是不会告诉她,这些都是十天干中负责生意的旃蒙,挑剩下的,人家不要他又觉得浪费,就顺手搬上山上来了。

    花沅翻出一摞红纸,道“明日就是腊月二十八了,刚好用上。”

    “对了,妹子,你今日炒得麦苗挺好吃的,明日再给我做一次呗?”

    说着,屠维将自己藏起来的一篮子鸡蛋,给翻了出来。

    “咱们每日的素斋都清汤寡水的,嘴里太淡了,难得有这么好吃的素菜。”

    “当然没问题啦!”花沅接过鸡蛋,完全没有杀生的自觉性。

    要讨好阁臣大人很重要,但同他的身边人也要搞好关系,不仅是因为这些人将来同样位高权重。

    而是万一当哪日冀漾任性了,她需要人说好话时,也能有帮手。

    她一定要在海东青孵化前,融进冀漾的生活里面去,时间紧迫啊!

    “那还给漾哥哥吃吗?”花沅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咱们又未真的出家,三净肉这些还是能吃的。”

    “什么意思,屠大哥给说说吧!”

    “三净乃眼不见,耳不闻,心不知。

    第一,眼不见杀,即没有亲眼为了给自己吃肉而杀死,或看到杀死禽畜的惨相;

    第二、耳不闻杀,即没有亲耳听到禽畜被杀死的声音,或从可信处听闻是为了自己而杀的;

    第三、不为己所杀,即不是为了自己想吃才杀的。”

    “屠大哥懂得真多!”

    “除了三净肉,还有九净肉,你先学三净肉吧,其实咱们禁地严格来说,并不算是灵岩寺之属,是可以吃三净肉的。”

    “太好了”

    “对了,明日你待在竹楼里,尽量不要外出,若是万一看见陌生人,也不要抬头看脸,否则……懂吗?”

    说着,屠维比划了一个砍脖子的动作。

    他见小丫头这么乖巧,便提点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