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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茵地区是全德意志最早受到工业革命影响的地区。早在1797年,科隆就有了早期纺纱机。
拿破仑帝国时期,莱茵河左岸北段并入法国,建立了有二十一个德意志小邦参与的“莱茵同盟”。拿破仑对这一地区直接实行中央集权管理,实行代议制度,取缔所有贵族特权,彻底铲除教会势力,用单一财产税取代其他中世纪税种。到一年前的1815年,该地区由维也纳会议交由普鲁士管辖。
该地区经过政治和社会革命,已经具备了大力发展工商业的基础,但因为是从拿破仑法国治下新纳入普鲁士的地区,政治制度上与普鲁士有着巨大差异。该地区几乎是普鲁士维新派的大本营,包括格奈森瑙在内的众多维新派成员与该地区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也是让普鲁士王室和内阁头疼不已的地区。
谢绾边走边看,只要看到有类似作坊、铁匠铺、工厂的地方,就以商会的名义去拜访一下。主要了解制造、冶金、采矿的技术水平和贸易情况,同时也听到不少对普鲁士政府的评价。他越来越觉得,普鲁士内阁,或者说首相应该意识到,由普鲁士中央政府参股大型商会介入该地区的发展,其实是一种中央政府控制该地区较好的软性方式。
在考察埃森时,谢绾千方百计打听到了克虏伯铸铁厂。铸铁厂的主人弗里德里希?克虏伯本人并不出名,在谢绾手里的论文上也就是几行字,而他的长子,阿尔弗雷德?克虏伯,却是后世那个震撼了世界一百年的克虏伯军工奠基人。谢绾拜访克虏伯一家,考察铸铁厂倒在其次,真正原因是出于对德意志军工标志性家族的景仰。
谢绾到埃森的第二天清晨,就迫不及待地拜访了克虏伯铸铁厂。此时克虏伯家的铸铁厂新建不到六年,还是一个只有一座小铁炉的作坊,收入微薄,一家子都得上阵干活儿。克虏伯先生与德莱塞同岁,今年刚满三十。他留着大胡子,穿着铁匠围裙,正在指挥一个工人给铁炉加煤;他夫人是位精瘦而干练的妇女,裹着头巾,此时也正在给冷却池加水;一头金发的儿子刚六岁,也满脸污黑的用一个小桶帮他妈妈舀水。谢绾让马车停在克虏伯家门口,上门介绍了自己。
克虏伯听说是首都柏林来的大军备商,非常高兴,为自己的铸铁厂吹嘘一番之后,就绕着弯子希望谢绾能购买他的铸铁产品。谢绾看了下克虏伯的铸铁,皱皱眉头。此时欧洲英法以外地区冶铁技术都不发达,普鲁士地区就更落后,克虏伯小铁厂的产品就简直没法看了。如果用于枪管和铸炮,产品质量是过不了关的,也就能用来做民用铁具。所以谢绾没有直接回复克虏伯,只是在脑子里反复考虑这件事。
中午,克虏伯热情地邀请谢绾到家里做客。虽然家境并不富裕,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肉,但为了生意,克虏伯还是嘱咐夫人做些好吃的。克虏伯夫人做了莱茵地区有名的酱汁紫白菜猪肉卷,热气腾腾地乘在谢绾的盘子里。克虏伯的长子此时洗干净了脸蛋儿,穿着脏兮兮的背带裤,长得很可爱,眼巴巴地看着谢绾盘子里的肉卷。克虏伯夫人打了他一下,
“阿尔弗雷德,不能没礼貌,到厨房去吃饭。”
谢绾拦住克虏伯夫人,把自己的盘子递给小阿尔弗雷德,
“来,这个给你。”
阿尔弗雷德想接过盘子,又看看妈妈,不敢动手。
谢绾把盘子塞进他手里,对克虏伯夫人说,
“夫人,这个给孩子吃吧,我还不饿。”
克虏伯夫人很不好意思,但又心疼孩子,没有抢孩子手里的盘子,只是扶住孩子的肩膀,偷偷看了一眼克虏伯。克虏伯先生没吱声。克虏伯夫人手一松,孩子端着盘子和肉卷,欢天喜地地跑去厨房。
场面有点尴尬,谢绾拿起篮子里的面包,咬了一口,对克虏伯说,
“您的产品质量,说实话我们没有办法用。”
克虏伯一听这句话,丧气地坐在凳子上,勉强给出一个笑容说,
“哦……那也非常感谢您来访。”
谢绾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一下,话锋一转,
“但我还是希望和您合作。”
克虏伯重新燃起希望,等着听谢绾的下文,
“我准备投资您的铸铁厂,先做技术提升,然后专门为军工提供优质铁料,我自己的军备生产用铁也从这个新的铁厂订购铁料。”
克虏伯有点吃惊,也有点担心。毕竟合资这件事,搞不好就是吞并了自己。但这也意味着巨大的订单量。他紧闭着嘴,脸皱成一团,默不作声。
谢绾也知道他大概在担心什么,接着说,
“新的铁厂,由您来经营。我会给您预留充分的股份,等将来您赚到钱,或者向银行贷款,就可以逐步回购,直到您成为铁厂的大股东。”
谢绾主动提出了管理层收购,在这个时代也不多见。管理层收购,是为了实现管理者的所有者身份和经营者身份合一而进行的企业重组——这家铁厂将是未来克虏伯军工的基础,一个外人主导肯定会影响发展,谢绾可以推动它的发展,但未来克虏伯家族必须所有者和经营者身份合一。
克虏伯有点不敢相信又有些感动,不停地问,
“好心的先生,您这是为了什么?我有什么可以报答您吗?”
克虏伯夫人也在抹眼泪,看来这一家子确实经营得很辛苦。
谢绾看气氛有点过头了,就半开玩笑地说,
“既然您想报答我,那就把阿尔弗雷德给我做养子吧!”
克虏伯夫妻俩一怔,脸憋得通红,谢绾赶紧补充道,
“别紧张,不需要他改姓,也不需要他离开你们。”,说着他看看厨房里吃得满脸酱汁的小阿尔弗雷德,接着说
“我很喜欢这孩子,只需要他当我是另一个爸爸就好了。我总是在柏林,平时也照顾不了他,他的生活费和学费就由我来出,在念完大学之前,您就不要让他在铁厂里工作了。将来我死之后,我在您的铁厂里的股份,都归他。”
谢绾当然想靠这个厂赚钱,但他更希望能够拉拢克虏伯家族为自己的产业链添上重要的一环。克虏伯当然不可能知道谢绾的想法,他们夫妻俩都是虔诚的基督徒,大概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奇迹吧。克虏伯几步上前握住谢绾的手,
“谢先生,这个孩子一定要跟您姓,将来我一定让他继承这个厂。我跟他妈妈,还能再生几个孩子,一定会再有儿子的。”
谢绾大笑,这个好意他还是接受了。于是他小小地改变了一点历史——未来克虏伯军工的股东之中,始终有一位是中国姓氏:XIE。
谢绾和克虏伯签署了一个契约,言明两年内,谢绾向铸铁厂分五次注资一万塔勒,持股80%,资金用于购买土地、炼铁设备以及支付运营费用,第一笔款项三个月内到账。同时还签署了一份期权契约,言明从第三年末开始,未来十年内,克虏伯可以自主选择以上一年十倍净利润总额的估值,向谢绾购买总共不超过31%的股份,谢绾不得拒绝。
要按照原来时空对钢铁企业三倍市盈率的估值,这个十倍市盈率算是很高了。可这个时代,钢铁企业就是像原来时空互联网、金融企业一样的朝阳产业,理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