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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绾与朱莉一起前往瓦隆。
在此特别要解释下,为什么谢绾会特地到瓦隆举行招商活动。
从地理上看,此时属于荷兰的瓦隆是法国与德意志地区的边境地区,它有着极其复杂的历史。拿破仑时代以前,该地区是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领地;拿破仑时代,瓦隆属于法国;1815年拿破仑战败,为了压制法国再起,该地区被划归荷兰;到谢绾原来时空中的1830年,瓦隆与临近的弗拉芒联合建立了比利时王国。所以该地区广义上讲是德意志地区,从语言上又是法语区。
然而就是这个小国,在1810年至1830年间,是欧洲大陆第一,全欧洲仅次于英国的第二大工业大国。滑铁卢战役后,普鲁士军队返程途中,格奈森瑙与谢绾也在与此地一河之隔的亚琛地区谈及过当地工商业的蓬勃发展。
瓦隆离法兰克福不过十日的旅程。谢绾一行人到达瓦隆工业中心列日市时,已经是1817年的圣诞节。由于犹太人并不过圣诞节,谢绾与朱莉就在节日期间做节后招商的准备。瓦隆地区很小,支撑起当地工业的骨干企业,便是科克里尔家族公司,也是谢绾与朱莉的重点公关对象。
谢绾的论文里,对这个重要的工业家族有比较详细的记载。
第一代科克里尔是英国人威廉·科克里尔,他最初是铁匠,然后成为机械工程师。在英国时,他的事业并不成功,1794年后在他试图在俄罗斯、瑞典发展也遭遇了失败,1797年在瓦隆地区定居,开始了他的事业大发展。
他的发家史与拿破仑战争关系甚大。1807年,因为英国与拿破仑敌对,对欧洲进行工业封锁,使得科克里尔工厂的产品成了法国采购机械产品最好的来源。这期间,科克里尔工厂开足马力也供不应求,他为此在瓦隆的列日市建立了新的公司,其产品一半出口法国。
基于与法国紧密的商业关系,威廉·科克里尔成为了法国公民。他成功之后,于1813年退休,将生意交给了两个儿子。
第二代科克里尔的当家人是他的儿子约翰·科克里尔,也是欧洲钢铁集团的创始人。
约翰在1810年跟随父亲,接手了工厂的技术管理,随后与父亲、兄弟詹姆士一起获得了法国国籍,接着在1813年与他的兄弟詹姆士一起接管了整个企业。就在刚刚过去的1817年,科克里尔家族买下了原属于荷兰国王威廉的塞拉因城堡,改建成为炼铁工厂,就此建立了欧洲最大的铸铁厂和机械厂,为发展多元化的公司奠定了基石。此时科克里尔家族手里,除了两个煤矿和一个铁矿之外,还经营着高炉,铁轧制厂,锅炉锻造厂和机械厂,雇佣了大约两千五百人,有二十二台蒸汽机,是这个时代全欧洲最大的工厂。科克里尔在纺织机械化方面的创新使列日市繁荣了一个多世纪,也使这座城市成为英国以外第一个进行工业革命的城市。
1818年新年刚过,谢绾与朱莉举办了瓦隆的鲁尔经济区招商会。招商会还算成功,有十六家采矿、冶炼、机械配套设备厂表达了前往参与鲁尔经济区土地拍卖会的意愿。但在这个会上,谢绾最期待的客人科克里尔家族却没有来。
于是招商会后,谢绾便迫不及待地主动拜访了科克里尔此时的家主约翰·科克里尔。
约翰礼貌地接待了谢绾,但言语中流露出兴趣寥寥。在听取完谢绾对鲁尔经济区的介绍后,约翰只是笑了笑,说,
“冯·谢阁下,恕我直言,我对您所说的经济区没有什么兴趣。”
“您能告诉我您有什么顾虑吗?或许我能解决。”谢绾当然不会简单放弃,追问道。
“第一呢,我在瓦隆的工厂已经是全欧洲最大,确实没有什么必要再开分厂。第二嘛……”他说道这里顿了顿,打量了下谢绾,略微犹豫了下,还是说道,
“1814年,我已经在柏林建立了一家纺织工厂,但普鲁士的官僚主义十分严重,我的企业被各种骚扰,不厌其烦。”说着,他摩挲了下手边的雕塑,摇摇头,“我对普鲁士的政府管理能力,毫无信心。”
谢绾自己就深陷柏林的各种斗争之中,对普鲁士官僚主义自然深有体会。他对约翰的说法一时也无话可说。只好礼节性地与约翰又谈了一会儿,无果而归。
回到旅馆,谢绾反复思考科克里尔提出的两个问题,感觉是个死结,根本打不开。朱莉来叫他吃晚饭,他没应声。朱莉走到他身边,扶着他的肩膀,
“绾,遇到问题了?”
谢绾没回头也没说话,用手拍拍朱莉搭在他肩上的手,点点头。朱莉轻声说,
“科克里尔是欧洲第一大企业主,他肯定是不大看得起咱们的。”
谢绾回过头,看了看朱莉。朱莉作为罗斯柴尔德的一员,对欧洲工商业的了解确实深入扎实,也有一定见地。于是他便把今天约翰·科克里尔的问题复述给朱莉听,说完问道,
“朱莉,你觉得有没有什么办法?”
朱莉想了会儿,问谢绾,
“你觉得,已经拥有欧洲最大工厂的科克里尔家族的发展方向会是什么?”
谢绾一愣,回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书桌。科克里尔的机械极大地改变了工业发展的逻辑——通过科克里尔的产品进行机械化可节省5.5至7%的人工成本,但购置这些机械需要的初始资金却占企业年收入的4/5。如此大规模的资本投入,使工业从过去人力密集产业逐步变成资本密集型产业,这使得银行的重要性大大提升,也动摇了家族式管理对企业的控制能力。
他手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自言自语回答道,
“工业资本……”
朱莉听到这个短语也不禁皱起眉,和谢绾一起陷入深思。
过了一会儿,谢绾想起论文中有一小句话,“科克里尔家族成为比利时银行的原始股东”。于是问朱莉,
“有没有这种可能,罗斯柴尔德建立一个工业投资银行,邀请科克里尔参股这家银行?”
朱莉没吭声,依然在沉思。
谢绾回忆起原来时空中一些专业投资机构对技术型企业投资时,会同时匹配自身资源,以推动融资企业的发展。他仿佛打开了思路,对朱莉说,
“对,就是工业投资银行。科克里尔现在已经是欧洲最大工厂的业主,手里有大笔资金和工业技术,如果他愿意参与这家银行,一方面可以提供大量工业资本,一方面可以辅导融资企业成长。”
朱莉沉默了一会儿,犹豫地回答道,
“这件事对罗斯柴尔德来说,不是难事。但是我哥哥关于鲁尔经济区企业在法兰克福银交所上市的事情,可能会被作为交换筹码。”
谢绾埋下头,又抬起来,
“你先跟罗斯柴尔德沟通下,你们……他们要的筹码可以谈。”然后他注视的朱莉,想从她眼神里看到答案。朱莉只是点点头,
“我马上和法兰克福联系。”然后转身出门。
谢绾虽然口头上尽量把朱莉和罗斯柴尔德分开,心里却相信朱莉就是罗斯柴尔德的一份子。要寻求罗斯柴尔德帮助,肯定会被漫天要价,但谢绾并不指望朱莉能帮助自己跟罗斯柴尔德坐地还钱,还得自己想办法把这个代价降到最低。
但不管代价大小,即使被罗斯柴尔德勒索,科克里尔也一定要拿下。
原因在于,对于鲁尔经济区的发展,谢绾手里能打的牌,除了土地和理论上存在的先进技术,什么都没有,资本层面是一屁股贷款债务,更缺乏组织管理能力、资本投入能力、技术转化能力。在这些能力上,科克里尔这个欧洲大陆最大的工业巨头,比起工业第一强国英国工业主们的优势还要明显:距离近、规模大、产业完整、技术成熟、资金雄厚、受政治影响小,它如果能深度参与鲁尔经济区的发展建设,足以构成鲁尔区工业产业链当中,生产部分的完整骨架。
如果要从资本层面拉拢科克里尔,普鲁士朝廷肯定是没钱没能力,只能借助罗斯柴尔德。可罗斯柴尔德这条狼正张着布满獠牙的嘴等着他呢,鲁尔区企业这块肉,不给不行,给也不行,看来得想个两全的办法。
深夜,蜡烛下的谢绾陷入沉思。逐渐地,脑子里出现一个他极不愿施行的办法,可是为了鲁尔经济区,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