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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柴尔德在法兰克福大打金融战的这两个月期间,谢绾在鲁尔堡也没闲着。
先是通过《德意志时报》根据金融战的节奏释放与罗斯柴尔德的谈判信息,成功实现了舆论与金融的炒作配合。这项工作还带来了个附加的好处——《德意志时报》成为获取鲁尔经济区第一手消息的唯一来源,还有权力采访到国王置地董事会、经理会、鲁尔经济区管委高层,俨然成为了鲁尔经济区的官方喉舌。之前在文化大臣的暗中协助下,该报在市面上虽然销量一般,但铺货率很高,现在加上鲁尔经济区喉舌这一角色,使该报迅速成为工商贵族、资本家和中产阶级的必备读物。由于目标读者具有鲜明的工商和资本色彩,此时谢绾开始大卖广告位,私人工厂主用该报招工、销售产品,房主用该报买卖和租赁产业,人们则用该报寻找工作、租赁房屋,热门程度一时无两,销量直逼三万份,具有了冲击普鲁士第一大报的实力,《德意志时报》终于开始盈利。
但拜伦的浪漫主义情怀倒是被严重打击,他甚至两次提出辞职,每次谢绾都二话不说给他涨薪水,目前他的月薪已经高达五百塔勒,跟市长州长差不多的收入,有什么委屈只好自己跟自己折腾去了。
同时,根据谢绾的请求,路德维希亲王邀请部分重要投资者来访。亲王在柏林官邸分别设宴款待了包括科克里尔兄弟、安德烈亚斯·特珀、威廉·默多克、乔治·斯蒂芬森等重要客人;在亲王的推动下,普鲁士专利局受理了这些技术型投资人手里,上百件还未在普鲁士境内取得专利权的专利申请;普鲁士科学与文学研究院也开始审批几位拥有大量欧洲领先技术专利的发明家的特殊院士资格;另外,国王颁下诏令,册封科克里尔兄弟、安德烈亚斯·特珀为普鲁士贵族——在土地价格飞速上涨的刺激下,只要不花钱,普鲁士朝廷都不遗余力地用荣誉和特权,协助谢绾笼络他招来的新兴资本家和顶级机械工程师们。
不过,对于谢绾来说,这段时间他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当他基本确定法兰克福金融战已经胜券在握时,在鲁尔堡搭建了自己的第一个班底。这个班底便是那个名为“国王置地鲁尔经济区管理委员会”的机构,谢绾向国王置地董事会和经理会主席提交了如下成员名单:
主任委员——谢绾(清)
银行及证券业委员——朱莉·罗斯柴尔德(犹)
矿山管理及采矿业委员——威廉·默多克(英)
铁原料进口及冶金业委员——安德烈亚斯·特珀(奥)
机械设计及制造业委员——约瑟夫·克莱梅特(英)
机械装备及应用委员——詹姆士·科克里尔(法、荷)
陆上及水上运输业委员——乔治·斯蒂芬森(英)、亨利·贝尔(英)
从这份名单不难看出,谢绾所搭建的鲁尔区治理机构,实际上是谢绾系、罗斯柴尔德家族、瓦特—默多克系、特珀家族、莫兹利—克莱梅特系、科克里尔家族成员或代理人机构。由于所有成员都是外国人,这个委员会也被个别舆论讽刺为“外国人的鲁尔政府”。
为了避免朝廷的猜忌和舆论的攻击,谢绾也同时建议设置两个与自己平级的地方事务总监:
内政与司法事务总监——鲁道夫?冯?奥斯瓦尔德(保王派)
文化与教育事务总监——弗里德里希·冯·洪堡(维新派)
这是两个传统的行政职务,在谢绾眼里是鸡肋,却被朝廷看重,分别管理行政司法与文化教育事务。鲁道夫·冯·奥斯瓦尔德是路德维希亲王的私人密友,与谢绾有“骑马”之谊,在征得他个人和亲王的同意后,谢绾请他出任地方事务总监;弗里德里希·冯·洪堡是维新派与科学界的领袖,与谢绾有过严重的过节,谢绾并没有把握洪堡会出任这一职务,但他必须要向维新派发出友好的信号,哪怕空着这个职务等待洪堡——这两位总监,是谢绾给保王派和维新派留出的舞台。
他需要用这两个职务向朝廷展示委员会的没有政治野心,借用这两位总监背后的资源解决谢绾不擅长的民政问题,以及将朝廷认为重要的事务交给朝廷看得懂的人的政治表态。
这份管理架构的设计方案公开后,外界对此解读基本是“专业性强”、“兼顾各方利益”。但如此设计的真实目的,只有谢绾自己清楚。
表面上,这些成员,都是前期招商中所能联络到的顶级工商业主和金融资本家代表,让他们加入管理机构,就是变相让他们获得政治权力,这是对他们最好的笼络;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经过数次危机之后,谢绾越发觉得普鲁士朝廷对自己生杀予夺的权力、维新派对自己的偷袭意图,已经严重威胁到了自己的安全。虽然自己还会长期听命于朝廷,为朝廷创造财富,同时也会为维新派的工商业主创造发展机遇,但保护自己需要更大的话语权,并且这个话语权不能再依附于某个贵族或者派系。当他预计金融战可以让他获取足以匹敌欧洲小国的财富时,他决定要去构建一个可以与朝廷及各派系平起平坐博弈的实体。
所以谢绾的潜在目的,是借由鲁尔经济区的经营建立这样一个实体——以他为核心的鲁尔康采恩。
康采恩即是工业财阀。工业财阀创造财富,与国家共存共荣,共同进退。它不会像中小资产阶级一样追求制度改革,而是与朝廷分享权力,这个层面上,它像是保王派;工业财阀推动技术进步,与新兴的工商业主们有着同样的公共品、法制需求,它不会敌视工商业主,而是通过资本、市场、技术实现竞争与合作,在这个层面上,它又亲近维新派。
但看似立场模糊的工业财阀,却有着独立而强大的实力。在谢绾原来的时空中,工业财阀在后进发达国家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譬如二战之前的德国蒂森、克虏伯;日本三井、三菱、住友、安田;二战之后的日本四家之外又新增的三和;韩国大宇、三星、现代,甚至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美国洛克菲勒、摩根、杜邦等,这些不同国家不同时代的工业财阀,长期在各国政坛中扮演黑衣宰相的角色。
此时谢绾并不想左右朝政,毕竟在这个资本主义方兴未艾的时代,垄断资本家还是个超越时代的早产儿;另外,他虽然催生了这头巨兽,但它不过还是婴儿,要让它成长并最终操纵它,还需要时间和精力。目前他只想通过这样一个巨大的实体,为自己安全和利益保驾护航。不过这种超前也使谢绾的目的更具隐蔽性——对工业财阀的理解,这个时代不会有人比他更有预见性,甚至在看到它之前,不会有人意识到它的存在——因为它还未出现过。
此前的财阀,譬如罗斯柴尔德家族,虽然富可敌国,却没有话语权,又如美第奇家族,虽然获得了很大话语权,却逐渐沦为了旧贵族的一份子。只有工业财阀,同时掌握先进生产力、巨大财富以及与朝廷的裙带关系,才能够维持独立且强大的话语权。
从生存环境上讲,工业财阀是快速发育的工商业与缓慢进步的政治形态结合的产物,它不会诞生在奥地利这样由农业为主的、政治保守的封建社会中,也不会诞生在英国这样工商业发达,政治开放的公民社会中,而只会诞生在普鲁士这样经济上谋求工业化,政治却保守的转型社会之中。这也是谢绾有把握逐渐构建自己康采恩体系的根本原因。
从结构上讲,谢绾所构思的康采恩,主要由以他为核心,通过各种错综复杂的股权捆绑在一起的外国工商业主和犹太金融资本家构成,未来肯定也会有更多的姻亲关系掺杂其中——关系捆绑的同时,这些工商业主和金融资本家也因为缺乏话语权而必须要依附于谢绾与朝廷的裙带关系。
从发展目标上讲,它将以支持普鲁士工业及军事进步、推动工商业发展、创造和分享财富的温和面目出现,等到朝廷和整个国家感受到工业财阀的影响时,已经形成路径依赖,血肉相连而不得挣脱。
对谢绾真实目的毫无察觉的普鲁士朝廷,接纳了谢绾的鲁尔经济区管理架构设计方案——毕竟是一个全员专业人士管理团队,行政事务又由保王派与维新派分别把持,看起来维持了平衡——国王置地的董事会也很快批准了由鲁尔经济区管理委员会同时作为国王置地的实际执行团队,所谓一个单位两块牌子,鲁尔经济区的管理体系就此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