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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在杜伊斯堡港上岸,谢绾把货物交给前来迎接的管委会,与奥斯瓦尔德低语了几句,送他上了马车,就匆匆回鲁尔堡。一到庄园,谢绾吩咐朱莉安排场地与晚宴,然后马上去沐浴更衣。
傍晚时分,谢绾与鲁尔经济区地方总监奥斯瓦尔德、管委会全体委员,身着礼服,露天站在鲁尔堡大厅外的内院,以谢绾和奥斯瓦尔德为首排成两排。已经身为普鲁士科学院院士的威廉·默多克还特意戴上了他院士金胸链。
谢绾如此迫不及待、郑重其事,都是为了要迎接那位大科学家弗里德里希?冯?洪堡。
洪堡的马车刚挺稳,谢绾一溜小跑向前,帮他开车门,放下踏板,然后微微鞠躬站在车门旁。
时年刚好五十岁的洪堡先生,精神矍铄,他在稍远处就从车窗里认出了谢绾这张清国人的脸。他与谢绾有过严重的过节,但既然都已经到了鲁尔堡,作为大知识分子与政客的他自然知道该如何恰当的面对。
他满脸笑容的伸出手,
“冯?谢阁下,非常感谢您的邀请。”
谢绾先是弯腰鞠躬,然后笑容灿烂的伸出双手握住洪堡的手,
“冯?洪堡阁下,十分感谢您莅临鲁尔堡,冯·奥斯瓦尔德总监、鄙人和全体管委会成员都因此欣喜不已。”
然后谢绾毕恭毕敬的跟在洪堡左后侧,向洪堡介绍了奥斯瓦尔德,又逐一为洪堡介绍了管委会成员。
洪堡年轻时,曾经环游世界,是位见识极为广博的科学家,对这群商人资本家的家族背景也多多少少了解,他微笑着逐个握手,不时的打趣两句,气氛十分和谐。
然后一群人步入鲁尔堡大厅,谢绾落后半步紧贴着洪堡,瞅个空子对他说,
“冯?洪堡阁下,我想您作为鲁尔经济区第一任文教总监,对大家做一次讲话,不知道您是否方便?”谢绾这是试探洪堡是否已经接受了全部安排。
洪堡略微点头表示答应。谢绾这才放下心来。
宴会之前,谢绾举着莱茵黑森葡萄酒,站起来对众人说,
“我的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共同欢迎鲁尔经济区首任文化与教育总监,弗里德里希?冯?洪堡阁下,祝他在鲁尔堡工作顺利!”
于是众人纷纷举起酒杯向洪堡致意。洪堡也站起来说,
“收到冯?谢阁下的邀请,抱歉我来得晚了一些,因为巴黎有些工作需要我结束。现在我来与诸位共事,希望合作愉快。”
谢绾见洪堡把事情都给兜住了,只字未提俩人过去的冲突造成的拖延,也很开心的说,
“鲁尔经济区的文化与教育事业,全靠您了,洪堡阁下。”
于是众人共饮,气氛达到高潮。
谢绾对洪堡如此厚礼相迎,一方面是急于改善与维新派的关系,另一方面是出于改善鲁尔经济区内劳动力素质的迫切需求。
第二天,谢绾到洪堡的新办公室拜访。
俩人寒暄后落座,洪堡吩咐仆人端上红茶。谢绾首先发问,
“冯?洪堡阁下,对鲁尔经济区教育工作,不知道是否已经有构想?”
此时德意志地区义务教育普及已有两百年,自身也在不断改革。
洪堡点点头,
“1809年,我兄长威廉?冯?洪堡受命负责‘文化和公共教育’部分的改革。就初等教育而言,威廉推出了两项突出性改革:一、在小学逐步推行裴斯泰洛齐教学方法,使“孩子在受教育的时候始终完全理解他正在听到的、说的、做的事情为什么是这样的而不是别样的”;二、发展与此相关的师范教育。
我意在鲁尔经济区内先检查落实情况,再做进一步规划。”
此时已年届七旬的瑞士教育家裴斯泰洛齐被认为是能与马丁?路德并列的德意志“民族救星”。
在此三百年前,马丁?路德在推进宗教改革同时,也提出当局应为青年建立学校,“教授年幼儿童”,强迫父母将孩子送进学校。马丁?路德这一主张虽是为了普及宗教学问,却间接推动了德国义务教育的诞生。
裴斯泰洛齐则是“爱的教育”的先驱。引进裴斯泰洛齐教学方法之前,德国学校对适龄儿童的教育方式既不完善又呆板,师生双方通常是机械的模仿关系,儿童怕老师,老师教出的小孩可以结结巴巴地背诵经文、赞美诗等,但对那些仅靠死记读音的词的真正含义,几乎完全不了解。然而,在裴斯泰洛齐的学校里,几乎整个使用口头教学,很少会用到书,教师一直与孩子们在一起,不停地谈话,提问题,解释,重复。在此过程中,学生与教师结成了非常亲密的关系,激发了孩子们的活力与智力。
谢绾对此表示赞同,进一步说道,
“鲁尔经济区范围相对较小,由于以工业为主的发展模式,需要比普鲁士其他地区素质更高的平民,所以我希望能够将此建成全德意志的基础教育模范地区。
首先是我希望冯?洪堡阁下能够邀请裴斯泰洛齐先生来鲁尔经济区指导工作。如果他因为年事已高不能成行,请他的弟子来也可以。请他们在鲁尔经济区建设几座师资培训学校;
其次是我希望鲁尔经济区内儿童六岁入学,十二岁结业,强制接受六年教育,入学率能够达到100%,为此需要兴建学校与培养师资,也请阁下费心;
再次是教育内容。应该涵盖德语、数学、自然常识、缝纫、家庭工艺,选修英语、法语,其中数学课讲授应将小数、分数也涵盖在内。”
此时普鲁士的义务教育,宗教氛围还非常浓,谢绾提出这些内容,有明显的世俗色彩,令洪堡大为惊叹。其实谢绾这是把数十年后普鲁士、德意志基础教育改革的内容弱化、简化后,提前了。
谢绾停下话头,斟酌了下,谨慎的说,
“冯?洪堡阁下,我也希望学校不要宣扬某种主义。孩子们还缺乏判断能力,当他们真实了解这个世界的自然原理之后,才有能力做选择。”
洪堡听这话也看着谢绾。
俩人过去在保王与维新的主义之争上大打出手,这个问题也相当敏感。他沉默不语,其实不仅是因为谢绾要求他不能灌输给孩子维新派的思想,而是同样也不允许灌输给孩子保王派的思想。这与之前他所认知的死硬保王派谢绾有很大区别,或许真是误解太深了。
谢绾看洪堡不表态,只好补充了一句,
“我理解冯?洪堡阁下的意愿,但我只是个商人,本不想涉足政治,无奈被卷入了一些事端。我希望学校单纯一些,也无非此种打算。
为此我将与冯?奥斯瓦尔德阁下一起推荐阁下出任杜伊斯堡大学校长,另外将赞助阁下在多特蒙德、埃森、波鸿兴建三所以工业研究为主的大学。”
洪堡这才收回目光,坐正身子。思考半晌,问道
“资金问题大吗?”
谢绾看洪堡这是委婉地答应了,高兴的说,
“没问题,我将按照经济区每年总收入的4%拨款资助教育事业。另外,我们这帮商人,别的都缺,就不缺钱,只要阁下能够将鲁尔经济区建设成为全欧洲基础教育与高等教育模范地区,我们将竭尽所能。”
洪堡满意的点点头。俩人安静了一会儿,各自喝茶。
沉默之后,谢绾提及另一件事,
“关于佛克罗伊伯爵,阁下是否了解?”
听到这个名字,洪堡很是不屑,
“此人背信弃义,害死拉瓦锡阁下,不是什么好人。”说着看了一眼谢绾。谢绾刷的脸红了,他知道洪堡这一眼指的是格奈森瑙一事,谢绾确实也有背信弃义之嫌,幸好格奈森瑙只是失去了实职,性命、地位、收入都没变。
但没办法,这件事关系到影子会领袖,谢绾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聊。
“此人似乎与革命分子有不少联系?”
洪堡本质上是同情法国大革命的,但同样也反对雅各宾派的暴政。他皱了下眉头,
“革命分子也不全都一样。拉瓦锡阁下是被雅各宾派杀害的。据说弗朗索瓦在革命以前就跟雅各宾派有暗中联系。”
听到这个,谢绾兴趣上来了,因为这意味着,佛克罗伊伯爵迫害拉瓦锡一事,不一定是被迫的,还有可能是蓄意的,甚至与光明会有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