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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9日亚琛会议结束,决议出台。法国不仅每年少了几千万法郎战争赔款,还获得了五大国对政权稳定的承诺。第二天各国证券交易所一开市,法国一年期国债一路高歌上涨,交易也非常火热。得知这种情况,杜伊勒宫里的路易十八和在亚琛返程路上的首相黎塞留公爵都非常高兴。
债券这种东西跟股票不同,它的涨跌跟发行者关系远大于持有者。因为债券的票面利息是固定的,涨跌幅度有限,在不加金融杠杆的情况下,持有者购买它一般是用于避险,倾向于最后获取利息。
国债的交易价格和固定票面利率的关系是:作为一种追求安全的证券,票面利息固定,买入价格越高,买入者收益越小,但价格高意味着这种债券非常安全,即发行者兑付的可能性越高;买入价格越低,买入者收益越大,但同时意味着风险越大或者说发行者兑付的可能性越低。
对发行者来说,债券上涨意味着自己的信用上涨,新发行的债券可以按照市场实际的利率水平给更低的利息,当然对国王和首相来说,也意味着国债这种发行量巨大的债券容易发行;反之亦然。
然而国王和首相还没高兴两天,12月4日这天一开市,法国国债就遭到天量抛售,价格一路猛跌,一开始还有一些投机者进入接盘,但很快就被巨大的卖出量给压得粉碎,最后无人接盘。到收市时,在实际利率高达30%位置死死不能动弹,而这种一年期国债的票面利率是12%,市场给出了如此低的价格,也就意味着存在即将爆发的政府级风险。
所有交易者都非常奇怪,他们自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没人再敢碰法国国债。市场只是流传着各种猜疑,此时杜伊勒宫里却炸开了锅。
路易十八把首相黎塞留公爵骂了个狗血喷头,喷他没有能力维护国债市场稳定。目前法国财政由于战后恢复导致赤字非常严重,去年的一年期国债眼看要到期,战争赔偿也即将缴纳。政府没钱,正准备趁着亚琛协议的利好推动债市上涨时,发行新的、更大规模、票面利息更低的国债来填这些坑,这节骨眼上突然国债大跌怎么不让人抓狂。目前这个价位说穿了,路易十八政府最好的遭遇就是借高利贷,最差的遭遇就是根本发不出国债。
其实这根本不能怪首相。目前的法国国债本来就是垃圾债券,只是打了强心针;首相手里的钱连维持政府日常开支都困难,哪儿有钱去救债市。被骂的心情郁闷的黎塞留公爵回到首相官邸,也把自己的下属轰出去,请银行来协商。各家银行的鼻子比狗都灵敏,比杜伊勒宫更早就看出苗头不对,谁还敢接首相的招,纷纷婉言拒绝。
黎塞留公爵这回没办法了,只好回去跟路易十八汇报,说自己确实没办法,陛下看着办吧。在又一次破口大骂黎塞留公爵之后,路易十八想到了之前主动来找政府想贷款的犹太银行罗斯柴尔德。这种朝廷即将违约的时候,国王也顾不得贵族尊严了,命令黎塞留公爵赶紧去试试。
詹姆士?罗斯柴尔德正笑眯眯的在庄园门厅恭候黎塞留公爵,他身后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坐着他的小妹夫,正独自喝着红茶,从窗户观察他们的谢绾。11月29日前,他们手握市面上九成的法国国债,30日当天,开市就左右倒手拉高引起市场一片繁荣,然后趁势开始卖出,通过前三天的交易,詹姆士和谢绾回笼了大量资金,也用筹码喂饱了投机买家。此时市场热度开始下降,他俩手上还剩下四成,突然全部待售,引起投机买家恐慌性跟抛,把法国国债压在目前的价位上。
经过紧急磋商,黎塞留公爵给路易十八带回去一个模棱两可的结果:犹太人还是愿意借款给朝廷,但是目前他们觉得风险太大,至少请朝廷出一半的钱来稳定债市,罗斯柴尔德银行才愿意出另一半。
一半的钱也起码需要两、三千万法郎,政府是肯定没有,吝啬的国王也没多少现金,而且他打死也不愿意卖房地产、土地筹钱——他心里想的是,破产的是政府,自己大不了下台,为什么要用自己的钱救一个议会选出来的政府——但他的理由却充分得让黎塞留公爵哑口无言:国王卖尽人皆知的王室产业,一时半会儿卖不出去不说,一旦传出去,将对国债打击更大。只能说他的吝啬帮了他,谢绾和詹姆士其实准备好了用这事掀起更大幅度下跌:市场都是传言,你这国王卖祖产可是铁证。当然现在用不上了。
这下陷入深深的两难之中,黎塞留公爵没法,只好又去跟罗斯柴尔德协商。罗斯柴尔德当然知道朝廷没钱,他按照跟谢绾定下的策略,不答应也不拒绝,好言好语勾住杜伊勒宫,往死里磨这个黎塞留公爵,逼他辞职。
终于,几天后,这位五十多岁的首相被搞得心力交瘁病倒了,继而辞职。黎塞留公爵的辞职带来了新的冲突:他本来就是国王和超级保王党议会闹了很长时间的妥协产物,现在一时半会儿哪儿能选出一个新的来。
于是在12月中旬,乱成一锅粥的法国朝廷没办法,由财政大臣出面宣布:1817年发行的一年期法国国债将违约,具体兑付时间未定。
这下证券市场中奄奄一息的法国国债轰然倒下,价格跌至几乎一文不值。当然市场中很少有人发现,还是有些小股资金在一点点吸纳这些是垃圾价格的法国国债——不用说,这是詹姆士和谢绾的白手套们。
那些在债市上亏了钱的法国投机者,又开始他们经典的操作:带着各种枪支上街、修筑街垒、宣布革命。爱热闹的法国媒体立即跟进,宣布这是正义的、勇敢的行为。在媒体的助推下,这种国债亏钱的人,很容易找到同盟军。一来国债违约,本身就是严重的政府信任危机,二来超级保王党把持的议会和南方各省,因为“太温和”而长期对国王不满。
于是没两天巴黎和各大城市开了锅,警察和军队不得不对付四处狼烟的市区治安。
不过,这还只是谢绾给他们的前菜。
1818年12月24日平安夜上午,在法国南部城市里昂的一家报馆里,一位衣冠楚楚,相貌出众的年轻人,拿着一盒子材料,向主编说,
“我就是路易十七?波旁,今天王位的真正拥有者。”
报纸永远都是想搞个大新闻。这个大新闻可让这家报馆捞着了。他们大概看了下路易十七的证据,立即三倍加印报纸,头版全篇写着:
“巴黎那个全民公敌并不是国王,国王在里昂!”
谢绾很清楚法国所谓街头事件绝大多数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原因就是群龙无首,又或者没有什么名义。不过一旦有人挑头,有大义在手,法国人推翻国王的精神头绝对是充足的。
罗斯柴尔德买通的媒体,前期在鼓吹巴黎目前“革命”的事情上已经捞了一笔,现在又来个正牌国王的新闻,更是起劲儿的跟进。
国王这边,早在假路易十七出现之前,一封署名“好心男爵”的匿名信便放到了路易十八的办公桌上。信中详述了从路易十七出现到后来将发生的事,称这是超级保王党精心策划的推翻他的行动,并称好心男爵将帮助他们离开巴黎,从海上前往伦敦,还给出路线图。信中最后说,只要国王一动身,他就能知道并做相应安排。路易十八一开始很愤怒这种明显的安全事故。但是他看完信后,冷静了下来,决定先不声张,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查下去。
在一浪接一浪的舆论攻势下,身在巴黎的超级保王党议会也注意到路易十七。他们本来就非常讨厌路易十八总是倾向于中间派跟他们对着干,但耽于他们本质上是保王党,所以也不会完全和国王撕破脸。不过现在却有个比当今国王法统还正的国王备选人,那哪儿能不重视。
于是他们开始讨论是否派人前往调查路易十七的身份。
这一切都被路易十八看在眼里,由于好心男爵信中所述的事情都如实的发生,路易十八开始确信好心男爵应该可靠。局势糜烂的很快,已经无数次逃离巴黎的路易十八倒是一点都不惊慌,他揉揉他的胖脸,
“收拾东西,朕要西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