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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默、谢桂芳两人讨论良久,也没有结论。此时有传令兵来报,营外有清国官员到访。两人都不太拿清国官员当回事,来人的官职也不高,正七品的小官的补子,更不是什么角色。谢桂芳只派了个书办前去问他有何贵干,然后继续跟布鲁默琢磨战事。
书办回来后据实回报,
“来人自称是翰林院编修,李鸿章,曾国藩门下。”
1853年,太平军从武汉顺江东下的占领安庆,杀死巡抚蒋文庆。咸丰帝诏谕工部左侍郎吕贤基前往安徽,办理团练防剿事宜。吕贤基以李鸿章籍隶安徽,熟悉乡情,奏请随营帮办一切,遂受命回籍办团练。同年年底太平军攻破舒城,吕贤基自害殉国。次年,安徽巡抚江忠源因庐州城破自尽,李鸿章由此暂时失去了上司。本来打算投靠新任安徽巡抚福济幕下,但他向来关注西学,得知有一只德国军队正在不远处作战,就来探探虚实。
李鸿章的名字对布鲁默、谢桂芳二人没什么触动,但他的老师曾国藩是曾经访问欧洲,受到谢绾关照的大人物,俩人这才亲自接见了他。
李鸿章也不抱怨此前被怠慢,直接就说,
“二位将军,我有破敌之计。”
俩人顿时来了兴趣,等他详说。
李鸿章说道,
“狗逆以百姓为质,若强攻则百姓与我伤害颇大。唯有诱敌出战,以伏兵击之,施斩首之策。”
谢桂芳轻笑了一下,
“我自然知道。但陈逆狡诈,白日不出,入夜偷袭,来去不定,加之裹挟百姓,故我等不敢贸然进攻扬州,只得在此驻扎,遥遥相望,如何施策?”
年方三十岁的李鸿章捋了捋不多的山羊胡子,言道,
“狗逆恃才傲物,忠、侍、璋、玕诸王皆与狗逆不合,外畏之而中恨之。此为诱其出战的良机。”
然后李鸿章一边分析一边讲了个方案。
布鲁默听了翻译的话,皱着眉头想了想,对谢桂芳说,
“这逻辑成立吗?”
谢桂芳看了布鲁默一眼,想想说,
“我等华人有些地方与你们西方人不同,我看值得一试。“
于是三人决定了作战方向,开始做准备。
在此期间,太平军刚刚占领的武昌被曾国藩率领湘军夺回,太平军将领秦日刚率领的西征军又在安庆决战中被打败,太平军军势陷入低潮。东王杨秀清心中正烦躁时,军中忽然盛传扬州守将陈玉成与德国的洋军勾结的消息。扬州是天京的东面门户,又是和北伐军沟通的唯一通道,战略意义不言而喻。
陈玉成此人长期无视上命,自以为是,此时太平军连续战败,西面防线已经崩溃到天京城下,难免让杨秀清草木皆兵,怀疑陈玉成的行为。
杨秀清唤来左右商议。左右诸将添油加醋的皆说陈玉成此人有投敌之嫌,杨秀清遂有了处置陈玉成的想法。但他也不敢临阵换将,于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一道道军令要求陈玉成攻打德国联军。
前次夜战,让陈玉成知道德国人火器厉害,他估量若是正面野战,太平军必然吃亏。不过德国联军人数不多,受不了消耗,所以他单等着德国人来攻城,再以百姓为肉盾,辅以偷袭,跟德国人打消耗战。
天京来的军令让他暴跳如雷,但他在天京的关系暗中告诉他,这些军令也是杨秀清给他挖的坑,如果不遵,杨秀清就有干掉他的借口,叮嘱他一定要遵令行事。
无奈之下,陈玉成大幅度增加了哨探的人马,寻找对德国联军作战的战机。
没几天,哨探就传来了消息,德国联军中洋人侮辱南洋镇士兵,两方发生械斗,双方将领不得已分兵,洋人在江边海军附近驻扎,而南洋镇则迁移到距离江边五六里的地方驻扎。
陈玉成想起上次他与南洋镇一战,若不是德国海军炮火掩护,南洋镇也不是对手,便判断这是个再次偷袭南洋镇的好机会。
于是陈玉成故技重施,迅速点齐兵马,驱赶百姓,入夜后亲自带队进攻岸上的南洋军。考虑到联军吃了一次亏,不可能没防备,所以陈玉成调集数倍于上次的军队和火炮,几乎倾巢出动。
被驱赶的百姓很快就被南洋军发现。上次他们就发现太平军的火力不弱,必须得严阵以待,所以此时南洋军朝着百姓涌来的方向展开战斗阵型,并架起机枪,警告无效后立即开火。百姓们坚持了一小会儿便哭爹喊娘的四散逃去,留下无数尸体。
战场上安静了下来,紧张的南洋军望着百姓逃去的方向,却迟迟没有动静。正疑惑间,突然后阵枪炮声大作。
原来陈玉成这次并没有按上次的套路,而是绕到南洋军后阵,待百姓们吸引南洋军火力之后,从屁股后面猛攻。南洋军一时也被打懵了,谢桂芳赶紧一边让后阵火枪手坚守,一边又让火炮和机枪手转移阵地,
南洋军毕竟是完全德式装备,即使被偷袭,还是咬牙扛住了太平军的进攻没有崩溃。但南洋军仅有不到四千人,而太平军足有八九千人,加之火力不弱,南洋军吃亏不小。好在是夜间,双方枪炮杀伤力有限,所以打了个势均力敌。
正打的热火朝天,远处扬州方向突然炮火连天。陈玉成马上就明白过来,在他算计南洋军的同时,德国联军也在算计他,布鲁默率领的东印度公司军队正在依靠炮火优势试图端掉他的老巢。
急切之间,陈玉成命令军队不惜代价尽快打掉南洋军——即使无法救援扬州,也不能让南洋军挡在自己退回天京的路上,更不能让进攻扬州的东印度公司军队腾出手来夹击他。
太平军攻势开始加强,伤亡迅速增加,不过也逐渐占了上风。正当陈玉成要实现他的战术意图时,太平军南侧突然出现一只军队,清军打扮,胸前写的不是“兵”而是“勇”。这支军队衣着破旧,装备落后,但人数众多,声势浩大。冷不丁的出现在已经竭尽全力的太平军旁,让陈玉成不寒而栗。
这些清军手持大刀盾牌,少数手持鸟铳,完全不顾生死,冒着枪林弹雨就鬼哭狼嚎的冲锋。太平军火力主要集中在南洋军方向,南侧相对薄弱,面对清军的冲锋根本压制不住,很快被清军冲到阵前,双方开始用冷兵器肉搏。
零星的火光中,清军之中赫然有一人手持大刀高喊,
“兄弟们,剿灭狗逆,正当其时!”
此人正是这支湘军的头领李鸿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