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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公一直观察着原昊的表情,揣测原昊对眼前发生之事的看法。而原昊作为一国之君,又怎么可能随意的外露自己的情绪,哪怕此时他已然想到了什么,进入沉思,张公公也没有看出他偏向于谁,所以张公公不做声,站在原昊身后仿佛不存在。
在粼环顾四周时,原昊与她有一瞬间目光相接。
原昊忽然明白了,粼今天来书院的目的。他暗暗想着,看着得意洋洋的杨瑞,和如同众星捧月般围着杨瑞的学子们,莫名的觉得嘲讽。
粼的眼神波澜不惊,看在原昊眼里就是带着一种不屑,就像是在说,看,这就是你尽心治理的国家,它依然是错漏百出,有异心者万千,有些蛀虫就在他眼前,但他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原昊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眼神示意张公公随他离开。张公公自然会意的安静随原昊离开。
从书院离开后,径直走回了勤政殿。张公公自原昊幼时便陪伴他左右,可以说是非常了解原昊了。哪怕此时原昊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喜怒,甚至还隐隐显出几分笑意,张公公却知道原昊此时心情欠佳。
张公公不知原昊是气粼天真鲁莽,捅破书院丑态更多一点,还是气杨瑞养出那样一群‘少年英才’更多,所以也不敢说些什么来劝慰原昊,只是悄声唤来殿内的小太监们去端来些茶水,且提醒他们今日格外仔细着些,莫要撞枪口上。
原昊坐在软椅上,心中的火气丝毫没有消减,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愤怒,懊恼,无力纷纷涌上他的心头,久久不能消散,以至于自制如他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快速找回理智。
“北原成立至今千余年,前五百年虽说已经建国,然国主一无号令全国的权威,再无教化国人的文化。国力颓唐,国人时常挑衅滋事,引发暴乱,致使资源空耗,外敌来袭却又无力回击了。”粼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随着风微微飘扬的枝叶,并不看原昊,自顾自的,仿佛自言自语的说着。
原昊依旧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仿佛没有听见粼说的话。张公公端着茶水才走到殿门口,遥遥看着原昊和粼两人,识趣的退下了,还挥手遣退了其余的侍从。
“前五百年原地踏步,空度岁月,史书笔记上也不过是一句‘始帝使过渡野人,教化世人无果,于后几代亦然。’寥寥带过了。五百年后,北痒帝以巨擘实力,强势约束世人使其施礼。
订立首法,强而有力的镇压国内发生的乱斗,那个时代说是国泰民安,无逞能斗凶之人,其实是人人自危,百姓心如死水,行如傀儡。
于文,学的是帝王家想要国人知道的,稍有创新,或有异议就被视为异端,下场不是下狱坐牢,就是混入帝王家的混水,一起麻痹国人的思想。
于武,天下之兵皆聚于皇帝之手,底下的人只知道由天子指派习武之人,为天子而战,按天子的指示去战斗,不敢有丝毫异议。
说明白一点,那时候的人已经不能叫做人了,没有自己的思考,甚至是不敢有自己的想法,哪怕有呼吸有温度,也只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只不过是天子手中的棋子,一个死物而已。
当时周朝三国势力尚未成型,本来是北原国发展壮大的最好时机,却是浑浑噩噩的过来了。北庠帝不得不说是谨慎防范的一把好手,在位七十余载,人民苦不堪言,也不是没有人试图反乱,只是在他的统治下,硬是没有人真正成功的发起过暴乱。
这般本事也是让人佩服。他的二儿子就没有这么好的本事了,北琅帝继位后试图效仿其父,却不能如其父那般‘御下有方’,继位后不到五年,就被其堂兄,也就是之后的北宇帝带领反叛军推翻了统治,一系亲眷都被绞杀,无一幸免于难。
那一天,血液流遍了整个北都。仿佛誓言一般的,北琅帝改号曰新朝,扬言说一定会给北原百姓一个焕然一新的国家。其实也没什么用。
北琅帝确实与北痒帝不同,一上任就废除了两条大规,一是开放国人的思想,允许他们自由的发表意见,允许有自己的思想,开办民间学堂。
二是下放武器,允许国人习武,通过武试者,还可以随身佩戴兵器。可是国人的思想禁锢已久,已然没有什么新兴的已然没有什么新兴的思想,所以民间学堂也没有顺利的开展下去,哪怕是勉强维持的学堂也还是教的老一套。
允许携带武器也没有带来什么好的改变。底层人民那时候大多还不知道怎么使用武器,学武的人也没有什么用武之道,有武器带来的改变,大多时候就只是使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变多。人民被拘束了太久,这样突如其来自由于人民而言并没有什么作用,反而是带来了不少麻烦。
人民已经失去了自由使用的自己的权利的能力了。权限开放的一年之后,人民的生活已经是一团乱麻。实在是受不了的百姓再一次到官府聚众抗议。北琅帝开放了那么多条例,人们使用得最多的却是抗议,他们已经是只会提出意见了,再没有了自己去改变的力量。北原国人已然是废了。”
粼终了一叹,感慨北琅帝革新未果,感慨北原国建国最早,却迟迟的没有走上强国的道路。
原昊顺着粼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之后几代,代代君主都想要挽回国家落后的颓势,或多或少,大概都有了一些作用。说来雅瑶说步德兄粗鄙,说其国国力重武,没有积蓄。
其实我才是心中发虚,我北原国才是真真正正的如履薄冰,一步都不敢轻忽。自我亲政,当真是日日夜夜不敢……。罢了,不说了,今天让你看笑话了,你见谅。”粼一直倚着窗沿,听着原昊的话,没有回一句。
“说起来,粼,你说你从小在坤山中长大,却不想对天下之事如此了解,可以说是如数家珍了。”此话一出就可以发现原昊对于粼看了北原国的笑话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原昊从认识粼开始,就一直想要进一步了解他们一门人。
越是旁敲侧击,越是发现粼这几个人学识深不可测,各有所长。其中粼更是神秘,平日里不声不响,长期是一副懒洋洋,软绵绵,不学无术的样子,但从少数的几次交流中可以感觉粼知识量之大不可估量。
比如这次,在原昊自己都还没有发现书院的错漏,而粼却是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去书院一闹,闹出杨瑞就自己退了,当真是令人胆寒。仿佛一切都在粼的预想之中。
而现在,粼坐在窗边一言不发,悠悠哉哉,就好像书院的事在她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了,有了解决办法,有了可以令所有人基本满意的结果。
原昊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感受到的心累,感觉自己不停的在追赶粼的思路,还是望尘不及。第一次,北原国的第一人,众皇子中公认最优秀的原昊,感到了自卑,感觉到了力竭,感觉到自不如人。
原昊无奈的陷入了沉默,张公公屈身进来,询问原昊是否要传膳。原昊转头想邀请粼一起吃,无人回话,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粼已经离开,不知去哪里了。
原昊哑然,对着张公公招招手。张公公了然的示意殿外等着的小太监们传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