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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步德显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好了,让岐去叫她的时候,才和他一起上了马车。
刚一坐上马车,粼就靠在软枕上倚着,阖上眼睛,面色苍白,脸上写满了厌倦和疲乏。
步德显看见这幅场景,眉头皱起,递过去一杯清茶,“没事吧。”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心烦闻人慧的事,其他的都没有往心里放。如今细细想来,才发现粼似乎已经不适好几天。
这样的状态和第一次在国宴上看见了粼很像,也是一副很没有精神的样子,厌厌的,仿佛随时都是在梦境和清醒的中间徘徊。
只是那时的粼很快就恢复了精神,还能嘲笑步德显,逗逗他取乐。如今就像是失去了生气,一个脆弱而易碎的娃娃,让人不敢触碰她。
粼听见步德显的声音,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向他的方向。看着他的眼睛,缓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接过了步德显递过来的被子。
浅浅的茗了一口,将将润了润喉咙,就又放下了。
步德显现在是真的把粼当自己弟妹,看见这幅场景也是心疼,“怎么才喝这么些啊?马车上就只有这条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你且讲究喝些,等到了地方,我把最好的茶叶给你备上。”
粼勉强笑了一下,眼睛向下低垂着,眼皮不住的往下掉,嘴里的声音都是飘的。饶是如此,也还是要损他,“早该给我了,放你那里也是糟蹋了。不过……”
“不过你那里还有好茶叶吗?之前不是都送给原昊了吗?”
步德显愣了一愣,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之前给原昊送礼物的时候,想着自己也不喝那些草,就索性带着一起送过去了。
这就有些尴尬了,话已经放出去了,这下拿不出来,自己这当哥哥的,威仪有损啊。
“咳咳咳咳咳咳……”步德显清了清嗓子,“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一国之君,怎么会连一个茶叶都没有。”
粼勉力一笑,微不可见的点一点头,像是信了的样子。
其实步德显心里虚着呢。毕竟谁的国家谁知道,莫说皇宫里了,就算是一个国家,也不见得有多少茶叶,更别说是粼能看上眼的了。
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实在不行,可是让原昊送一些过来嘛。总会有办法的。
倒是中午,王馗找到一个地方可以让队伍停下修正一段时间。步德显听见这个消息之后,看见在一旁睡得正熟的粼,挥手让他下去了。
“粼,”步德显轻轻唤了几声,粼却还是没有动静。步德显皱起眉,想了想还是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粼虽然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却还是感觉身体很沉,仿佛全身都被一匹看不见的布裹住了,又有一只手将那匹布往下拽,让她的世界只剩下了一个字,重。
其实她听见了步德显的声音,只是连眼皮都是沉重的,掀起来都需要不少的力气。恹恹的睁开眼睛,眸光涣散着,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声音微弱的响起,“我知道了……”
步德显扶着粼慢慢的走下去,走进客栈。此时王馗已经叫好了一桌子菜,摆好了正在等着他们呢。
见步德显过来了,连忙站起来招呼,“殿下。”
粼虽然勉强走着,慢慢的走,其他人只以为她是有些晕车,并没有在意。只是王馗能看出来,粼苍白的脸色,还将大半的重量都倚在殿下的身上。
几步赶上去,低声询问道,“怎么了这是?”
粼摇摇头,“没事,吃饭吧。”
王馗也不多问,将他们引到上位,“这里实在有些偏僻,没有什么菜式,好在主人家自己有养一些自己作吃食的小羊羔还有一些鸡肉什么的,勉强还是能补充些体力。”
看着一桌子的‘豪华盛宴’,浓油赤酱,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只是它吸引的人里面没有粼。
相反,这样的味道让本来就没有什么胃口的粼更加反胃了。甚至这一桌子肉,让她不可避免的联想到了在沙场上翻飞的血肉。
五脏六腑一阵翻涌,一股酸意涌上喉头,踉跄着离开餐桌,跑到后厨去。
步德显忧心不已,想要起身去看看,问问情况。
王馗难得逾越的拦下了他,“殿下,姑娘毕竟是一个女孩儿,这样的时候,怕是不愿意让别人看见。我们还是留些颜面吧。”
步德显想一想也是,还是坐下来,只是眼神一直留意着粼离开的方向。
“对了,”王馗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怎么没有看见岐公子呢?”
步德显面露犹疑,王馗会快会意的说,“如果殿下有疑虑,不必为难,末将就只是随口问问。”
倒不是步德显有什么不信任王馗的地方,只是这事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好似从粼进入昏睡的时候开始,岐就不见踪影了。
步德显隐约猜出了什么,可是没凭没据的,也不好乱说。
粼还是没有吃下这顿饭,即使王馗之后贴心的让人煮来一碗清淡的肉粥,她也只是给个面子的喝了一口,就没有再碰了。
之后又回到马车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的清晨来得如此之快,粼感觉自己刚刚闭上眼睛,就已经听见了步德显来叫自己起身的声音。
应了一声,将人打发走,总算是感觉好受些了,起身让小二打些热水来洗漱一番。
过了一会儿,步德显终究是放心不下,前来敲门。
“粼,粼,你起来了吗?”
门里没有声音传来,就像是没有人一样。步德显害怕粼已经晕了过去,‘嗙嗙嗙’地猛烈的敲着门。可是还是没有人前来应门。
还是没有声音。
步德显一心急,直接就撞了进去,谁知道一进去就看见才洗漱完,顶着一头湿发,穿着一袭白衣的粼一脸懵的看着他。
脸上就差没写着“你又要干嘛”这五个字了。
步德显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尴尬的站直身子,抬手挠挠头,一脸不知所措,“那啥,我叫了好几声,可是你都没有回我,昨天看你状态也不太好,我就是很担心你。”
粼叹口气:“我没事。”
粼应该是刚洗漱完,一头乌发还是湿漉漉的披散在身后,再凑近点还能闻到一股很特别的清浅香味。
这样的粼,就像是偶然走入凡世的天上仙,让人不敢冒犯,甚至不敢触碰。
同他平时接触的那些臭烘烘,全是英汉味道的男子不一样,这是女孩子啊。浑身都散发着很干净,纯净的味道,让人连她已经沾湿的衣角都不忍玷污。
“那……那我门在下面等你,我让人找了些野菜,都是纯天然的,你不是不想吃那些荤腥吗?野菜汤,够清淡了吧?”
说道这个,步德显还有些得意。昨天注意到粼不想吃那些荤肉的时候,他就暗暗决定了要让人去给她找些野草。
可惜这是边境,有不是什么贫乏的镇子,实在是找不到。诶,可是步德显是谁啊?他可是老小就满荒山乱跑,什么都干往嘴里塞的步德显。
灵机一动就想到了,这附近都是猎虎,山上的野菜应该是不少连忙让人去看看,采了好些,这才让粼有菜吃。
也不是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粼没有吃过野菜,所以听见步德显这句话时,还是有一点期待的。
然而………………
“你就给我吃这个?”粼看着眼前好几盘绿油油的菜。真的是绿的发翠,青翠欲滴,粼觉得自己看久了都快要不认识绿色这种颜色了。
步德显还是很得意,“对啊,感激我吧。要找这些野草可不容易呢。”
粼嘴角微抽,“那我可谢谢你啊。”
粼拿起筷子夹了几块,放进嘴里。味道还是不错的,可是不停的吃绿色的东西,总感觉自己脸都会变绿。
步德显为了表示对粼的关心,他还陪着粼一起吃‘绿色食物’。但是他是什么都能吃进去填报肚子就可以的步德显,而粼是泡茶的水不对都能咽不下去的粼。
果然,没有一会儿,粼就推说自己吃饱了,放下了筷子。
步德显也不勉强,呼哧呼哧,几下就把桌子上的食物都清理干净了。
吃完饭就出发了。
恢复了精神的粼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步德显望着她,欲言又止。
粼眼眸一转,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淡然的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怕你憋心里憋坏了。”
步德显脸色一松,“我就是想问问,你之前是怎么了?认识你也不算短了,倒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若是有什么事,就告诉我一声。你帮了我许多,我也想要有所回报。”
粼唇角带笑,“多谢你一番好意了,只是这事不管你的事。”赶来招惹我的人,也必须自己回应回去。
那些浓烈的腥臭味,从一开始就出现在自己的周围一点一点变得明显。因为在战场的掩护下,也逃过了自己的勘探。
有意思,粼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对自己的恶意了。冲着自己来的,粼想着,那就来吧,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步德显一瞬间就明白了粼的意思,“行,那你有事就说。”
“嗯,好。”
燥热的风从掀开的帘布下冲进来,狂躁的携着粼鬓角的发丝,毫无章法的舞动。一瞬间就打散了粼的一身仙气,带上几分轻狂的少年气。
步德显看着看着,突然一手肘子搭过去,却被粼灵巧的躲了过去。步德显料到了,脸色半分未变得说,“哎呀,我觉得你这丫头现在还挺合我胃口的。挺好的,比之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和我胃口多了。”
粼顺势坐下,眉毛轻挑,眼神中微微透出几分笑意,“你这人,不是这么势力吧。帮了你就和你胃口了?”
步德显急了,“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只是你当时老是没个人样,像是随时都要回到天上,和我们凡人不是一个世界的样子。明明人就在眼前,可是眼睛还是一种俯视的视角。”砸吧砸吧嘴,“看着就让人讨厌。”
“不过现在就好多了,好歹有个人气儿了。”
粼知道步德显的意思,可是他这话是真的听着让人别扭。所幸不理他,让他自己呆着吧。
偏偏步德显看不懂脸色的脾气又起来了,粼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可是他还是说的起劲儿。
“哎呀,果然闻人说的对,看人不能看第一面,要处处才行有些人第一次看,是真的不行,但是处着处着就好了、但是也有人第一眼看挺好的,可是出着处着就发现他不行。”
“你说的是闻人慧么?”
粼难得接他的话问了一句,“后悔吗,那样信任闻人慧以致于当他站在你的对立面的时候,你根本措手不及,也无力反抗。”
步德显原本夸夸其谈的嘴忽然就停住了,眼神躲避的了一会儿,最后长出一口气,“不是。”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粼,”步德显正色地看着粼,眼神中全是未有显露于人前的认真,“我之前……太寂寞。”
一开始就是太子,面对和自己异常契合,又格格不入的国家,没有人会陪着自己,认真说的话却没有人会认真的听。
闻人慧对于他来说是一次救赎。
这世界上这么多的人,能有多少的机会能遇见和自己理想一样的人呢。
对于步德显来说,闻人慧和他会成就这个国家。无论谁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只是后悔,没有及时了解到闻人的感受。”如果这样的想法在闻人心里积存已久,那么他会有多难受啊。
步德显低头轻笑一声,仰头问粼,“其实最难受的人,是闻人。我作为被背叛的人,还能得到所有人的同情和帮助,可是闻人他就只能踽踽独行了。”
“如果我早点问问就好了,闻人想要,我又不在乎,给他就好了。闹成这样,我们就再也没有继续喝酒聊天的可能了吧。”
粼半响没出声,马车里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在那晚走到安排好的客栈,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前,粼对步德显说,“闻人慧谋逆的事,你之前已经压下去了,是知道的人不多。这是我之前答应吕耀钦的机会,至于这个机会要不要给,怎么给,你自己斟酌一下吧。”
“这毕竟是你的国家,步德显,这一点你要时刻记住。”
如果你时刻以将这个国家交给别人作为解决问题的方法,那问题就会一个接一个的出现。
闻人慧谋逆的事只有粼,步德显还有王馗手底下的自家人知晓,
所以王馗一直想要和殿下好好聊聊这件事,回到皇城之后要怎样处理闻人慧。
步德显逃了一路,可是在即将要到皇城的前一天,还是被王馗堵在了房门口。
“殿下。”王馗看着一脸不耐烦的步德显,叹了一口气还是将他堵了回去。
“殿下,时间不多了,这件事无论您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末将都需要心里有个数。”
步德显坐在椅子上,背对着王馗,不肯说话,就像是一个和家长闹矛盾的孩子。
“殿下……”王馗又叫了一声。
步德显终于转过身来,“我没有什么打算,我的打算就是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
王馗没明白,步德显随即解释道,“如果闻人真的比我好,那这个位置给他就是了。”
王馗一听就急了,步德显却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头,“如果他真的生出贼子之心,可就废了他的臂膀,然后……然后就让他走吧。”
王馗欲言又止,最后唯有一声叹息。
“殿下心里有数就好了。末将只是希望殿下能够好,希望这个国家能好。”王馗在这次战争之中,深刻的感觉到了步德显是一个很好的,最好的君主。
王馗离开了,只留下步德显一个人在空空的房间中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