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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她下了朝,听闻宫里御花园开了株百年难得一见的五彩富贵花,在阳光下照着的时候五彩缤纷的颜色好看极了。
她的确见的世面不多,对这等新奇又好玩的玩意儿自然是心里喜欢得紧。
御花园里有个颇为壮观的假山,好似是先帝从洞庭湖边搬过来的。从那么远的地方耗尽了人力物力搬进宫城里边的,自然不是等闲之物。
倾阳长公主坐在假山上的一处凉亭里,午时的阳光有些刺眼,近来天气虽然微微有些还暖,但是她一向怕冷,出来晒一晒太阳也是极好的。
“假山上可是倾阳长公主殿下?”她听到假山下有一声女声传来,声音倒很是迫切。
她抬眼看下去,这宫女倒是颇为懂事。她一向不喜欢不顾礼数的人,若是这小宫女急于寻找她匆匆走上了凉亭,毁了她的好心情不说,也实在僭越了些。
她饮了一口茶,兴致缺缺:“让她上来吧,好似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梳茶应了一声,转身下了亭子,匆匆领来了刚刚在假山下喊她的宫婢。倾阳长公主抬眼,仔仔细细打量了眼前的宫婢,倒是眼生的很,似乎没什么印象。
“拜见长公主殿下,”宫婢一上了凉亭,扑腾一声便跪在了她的脚下:“奴婢是寿凉殿瑶太妃娘娘宫中的奴婢,请长公主殿下救救我家殿下!”
她有些奇怪。寿凉殿是瑶太妃的住处,同高太后的仁寿殿不过隔着一处宫墙。不论从前还是现在,同她都没有什么往来。
她啜了一口茶:“我同你家娘娘没什么往来,连同你家殿下也没什么交情,谈不上救命。”
“我家太妃娘娘匆匆着了奴婢出来寻殿下,娘娘说此时殿下应该在宫门口待要出宫。奴婢便匆匆去了宫门口等着殿下,可等了许久都未曾见到殿下。正巧见公孙将军见奴婢在等着殿下于是告诉奴婢殿下留在御花园想看看御花园刚刚开的五彩花。”那宫婢依旧跪着,声声切切:“我家娘娘说,如今只有长公主殿下救得我家殿下,请殿下一定要帮一帮我家娘娘。”
“你有什么事你且说,我家殿下今日难得的好心情都给你弄得丝毫没有了,”梳茶有些愤愤:“什么天大的事情也来劳烦我家殿下,往日里也没什么交情的,你们也实在好意思。”
倾阳长公主瞪了梳茶一眼。这丫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你说吧,左右我先听听看,能帮的我会尽量帮一帮。”她说。
宫婢朝着倾阳长公主磕了个头:“今日朝会之后,我家殿下便携了个青楼女子到太后娘娘处同太后娘娘说要退了我家殿下同冼乐郡主的那一桩婚事,是……是因为,是因为那女子已然怀了身孕,我家殿下觉得对不住冼乐郡主。”
“彼时太后娘娘正顺道去了寿凉殿同我家娘娘唠嗑家常事,我家殿下便一路携着那女子穿过了宫禁,寻了仁寿殿寻不到太后娘娘,便去了我家娘娘的寿凉殿。彼时……彼时冼乐郡主也恰恰好进宫同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听闻我家殿下要退婚后大怒,正着人要杀了那青楼女子泄愤。”
倾阳长公主一愣。不会吧,左右她同漱玉斋里的昱先生不过昨日才提及这件事,眼下昱先生便已经安排好了吗?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勾引亲王本就是个体大的罪过。”倾阳长公主一顿:“不过方才你说,那女子怀了身孕,你家殿下带着她进宫,是要给她个名分的?那太后娘娘要杀了那女子,你家殿下难道一点也不拦着?”
“回长公主殿下,我家殿下自然是拦着的。可太后娘娘说什么都要治那女子的罪过,我家殿下便说要同那女子生死共度。”宫婢又磕了两个头:“眼下太后娘娘大怒,我家娘娘已然拦不了了,便着奴婢出来寻一寻殿下,求殿下救救我家殿下!”
她从袖中掏出一把扇子,认认真真地看向那小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柚央,求长公主殿下帮帮我家娘娘!”
倾阳长公主站起身,看向凉亭外御花园的婷婷景色。宫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可毕竟是宫里的人,心里纵然揣着一百个好奇也没有一个步伐是慢了的。
她依旧看着风景,语气有些淡漠:“柚央,我从未在宫里长大。即便我在护国寺里,或是我刚刚从护国寺下山回到兴州城,你家娘娘和你家殿下,都从未同我亲近过。如今,你家娘娘有难,太后和陛下皆不能相帮,你家娘娘便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我是在护国寺长大,不过我的心性并不适合修行,没修来一副菩萨心肠,劳你家娘娘过奖。”
那厢小宫女似乎有些委屈,一双眼听过她的话后包了一包眼泪。唔,有些可怜。
她终究还是不忍:“你要知道,若是我此次出手帮了你家娘娘,将会彻底与高太后撕破脸。我帮了你家娘娘,太妃娘娘若是什么表示也没有,我何必去淌这趟浑水。”
倾阳长公主转身,眼睛看了伏在地上的柚央小宫女几眼,递了个眼神给梳茶就要走出凉亭。
“殿下!”柚央在她后面喊着她:“殿下若是救了我家殿下,我家娘娘必定从此肝脑涂地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背对着那个小宫女,倾阳长公主不置可否地笑笑,几步踏出了凉亭。
寿凉殿同仁寿殿不是同一个方向,虽让人感觉距离很近,但走去仁寿殿的路上是绝对不会顺道走去寿凉殿的。
是以她绕了许久,绕得不知东南西北,最后着了个小厮放找到了寿凉殿的所在。
一进殿门,一众宫女和小厮纷纷跪在殿外。乍一看,寿凉殿里也没什么大的动静或者声量传出来,她觉得柚央的话有些失实。
她着了个门房太监进去通报。不久那太监便甚是匆忙地出来将她领了进去。
殿里似乎吵得胶着了,正中场休息一番。主位上的皇帝神情有些不知所措,身边是柚央口中大怒非常的高太后。她一瞧,主位上许多杯碗花盆碎了一地。唔,似乎还真的是大怒过。
“儿臣给母后,瑶太妃,陛下请安。”她拜了一拜。同她一同站在殿下的还有那不成体统的九桓王,手边还紧紧拉着那位传说中很像九桓王已故侧妃的青楼女子的手,两人一副同生共死的毅然决然。
左手边站着的是近来十分悲惨的冼乐郡主,正甚是委屈一声一声的抽泣。
倾阳长公主说:“儿臣听说,母后这里出了个了不得的大事,说是九桓王殿下着了个女子同母后要名分。”
“依儿臣陋见,儿臣觉着九桓王同他这位,呃,红颜知己,如此情深义重。母后何不成他人之美,收了这位女子做个王府里的通房小妾,也未尝不可。”
“倾阳姐姐有所不知,”冼乐郡主一边抽泣一边很是费力地说:“三哥哥既然同冼乐蒙太后娘娘赐婚,便不该干出这等事情出来。左右冼乐才是三哥哥的正妃,三哥哥怎可为区区一个青楼女子毁了冼乐同三哥哥的姻缘。”
“我如今未曾同你成亲,此等婚事就算我李乾晟对不住你好了,何必开口闭口一个青楼女子?”那厢九桓王也是血性,倒是真真被那女子给迷得狠了。
那女子突然就福了福身,脸上两行清泪说掉就掉:“是念念给殿下添麻烦了,念念这就自请了命。殿下的照拂念念感知于心,下辈子再偿还给殿下了。”说完就要去一头撞上殿旁的柱子,所幸九桓王一直拉着她才没能冲了出去。
“念念,本王同你说过,一定会给你个正经名分,”九桓王颇为认真地同那位叫念念的女子说:“本王一定会封你为妃。”
此话一出,果然殿内抖了一抖。那边冼乐郡主抽泣抽得更是大声,在高太后跟前跪着的瑶太妃也全身颤抖地瘫坐在地。
高太后脸色绯红地指着瑶太妃:“瞧瞧,瞧你养的好儿子。你同哀家求的那些荣光,哀家都许了给你。你和你的儿子就是这样报答哀家的吗?”,话毕又冷笑了一声:“左右今日,哀家是一定要置这个青楼女子于死地的,若是你儿子偏要护着她,就别怪哀家不客气了。”
“太后娘娘息怒!太后,这些年妹妹一直陪伴在姐姐身边,姐姐难道都忘记了吗?”瑶太妃听了此话一身颤抖地去拉高太后的裙摆,被高太后踢开后转身朝倾阳长公主磕了磕头:“求殿下为我们母子俩说情!哀家只有乾晟一个儿子,劳殿下为我们母子俩说情!劳殿下为我们母子俩说情!”
“母妃!”那厢九桓王脸色动了动,想要上前扶起自己的母妃却怎么也踏不出那一步。
眼下场面越发不可收拾,她用眼角瞥见坐在主位上的皇帝。皇帝那厢也一副龟缩的样子,是了,高太后可不事寻常发怒,想必皇帝坐在那上面,也是如坐针毡的。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眼下太妃娘娘既然跪了我,还磕了头,要我再磕回去我也拉不下这个脸面,少不了要多说两句。”
“其一,如若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我如今只有四公主挽阳,五公主润阳和六公主素阳三个妹妹,本公主不知道本公主什么时候,无端端添了个冼乐郡主这样的妹妹。纵使冼乐郡主日后真的嫁给了我三弟,也不过是我三弟媳,这辈分无论怎样算,冼乐郡主都不该称我一声姐姐,自称一声妹妹。”她笑笑,语气有些尖酸刻薄:“郡主往后还是称我一声长公主才好。”
“其二,说实在的,冼乐郡主出身官宦世家,不知道原来婚事做不得自己的主的吗?郡主不知道,母后难道不知道吗?”倾阳长公主看向高太后:“若我是郡主,日后我是要嫁进九桓王府做正妃的,度量自然不能如此狭隘。今日是个通房小妾,明日保不齐就是个侧妃。这一点,郡主难道自己不晓得吗?”
“再者,九桓王殿下,”她转身,看向手握心上人的九桓王李乾晟:“你身边这位,我听说她是个青楼女子。不是说本公主歧视青楼女子,只是,皇族自有皇族宗规法度,一个青楼女子,着实不大够格入王府。”
“但是转念一想,眼下这位姑娘怀了皇嗣,也没有让皇嗣流落在外的道理。”她顿了顿:“臣觉得,不如由冼乐郡主提出退婚,由冼乐郡主开口,既可保全郡主的名声,九桓王也能如愿迎九桓王的心上人入府,岂不美哉?”
“至于冼乐郡主嘛,”她顿了顿:“郡主爽言爽语的,真是一副爽快性子,想必太妃娘娘心里也是喜欢的。既然做不成儿媳妇,不如九桓王将郡主当做义妹,日后再给郡主指个好人家以公主之礼嫁出去,也不算辱没了肃国公府。郡主也还小,也可以在太妃娘娘膝下替九桓王殿下多尽尽孝道,左右是亲王的义妹,如何也不愁嫁不出去的。”
大殿里倒是静谧得紧。九桓王怀里拥着寻死未遂的,他的心上人,那个叫念念的女子,直勾勾地盯着太后娘娘做决定。皇帝一时间也吓得傻了,手足无措地坐在上位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茶。
倒是瑶太妃最先反应过来,仔仔细细一思索,的确,眼下唯有倾阳长公主口中的方案还算管用了:“太后,臣妾觉得长公主殿下此计是极好的,求太后娘娘帮帮臣妾,臣妾教子无方饶了娘娘的兴致,求太后娘娘降罪在臣妾一人身上便好,万万不要怪罪我的孩儿啊!”
“母后!”九桓王心里一紧。要劳烦自己年岁渐长的母后跪在初春冰冷的地上求情,他自己着实也觉得自己实在有一点混账。
倾阳长公主转身,看向冼乐郡主:“郡主觉得呢?”
那厢当事人冼乐郡主似乎也从她这句话挑不出什么毛病,抽泣倒是停了下来,微微朝她福一福身:“但凭长公主殿下安排。”
她笑笑:“如此这般自然最好。我当以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此等事情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非要闹得宫里上上下下都在非议寿凉殿吗?”她转头看看高位上的高太后:“母后有否指点?”
高太后瞥了眼地上跪着的,满脸泪水的瑶太妃:“罢了,”话毕还叹了口气:“就依倾阳你之见吧。”
“谢母后。”她转过身对着九桓王和他那怀里的心上人:“九桓王不打算谢一谢母后吗?”
那厢那一对状似可怜的人才扑腾一声赶紧跪了下来:“儿臣谢太后娘娘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