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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她与她的那位夫婿,昨夜里放了她一通鸽子的煜王殿下一同坐在进宫城的软轿里,一路上她反复撩开软轿里的帘子,觉得他们北宋的市集同西夏比起来,确实要繁华了些。据说这全是因为前些日子她的夫婿,传闻中威名赫赫的煜王殿下亲自到大辽朝廷同大辽的皇帝商量来往商路事宜,两国开通来往商道,互通言商,才有了今日这番繁华的局面。
说到互通商路,她先前一直觉得西夏朝廷内部腐溃,朝臣贵胄之间互通有无,国朝内部尚且理不清断不明白,她便一直没将心思动到和商的层面上来。她的那个皇弟自小养尊处优,哪里会真正明白这些富国强兵的道理。先前皇帝只当自家皇姐在身边帮衬,用不了自己亲自操持这些大小事。
如今若是让她撒手不管,她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正想着,软轿已稳稳抬入皇城。按道理来说,他们这些藩王的软轿是不能抬入皇城中的,可他身边的这位嘛,是北宋朝廷里最是尊贵的皇子,这些虚礼什么的自然另当别论。
“我原以为你会有什么事情要讲,”一入皇城,一路上很是安静得不发一语的她的夫婿煜王突然憋出这么一句:“王妃难道没什么想要问本王的吗?”
她这个煜王妃笑笑,一副疑惑状:“殿下觉得,臣妾有何想问的呢?”
“没什么。”煜王看着身边的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刚到嘴边的话有咽了下去。
她觉得他这一番形容有些奇怪且莫名,左右先开口的是他,又不说清楚到底是要问什么。
莫不是……她想了想,莫不是他想问昨晚的事吧。
她自顾自地笑笑,无所谓地说:“臣妾知道殿下所想,臣妾也觉得殿下这样做是极好的。既然如此,臣妾自然也没什么想问的。”
“你知道本王说的是什么?”
“殿下不过是看臣妾似乎也不生气的样子,觉得大婚之夜殿下这个做夫君的把自己娘子一个人丢在洞房之内臣妾竟然没什么好说的,有些奇怪罢了。”她说:“殿下怕是忘了,臣妾是一国公主,一国公主若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质问夫君,失了一国公主的格调,可是很得不偿失的。”
“况且,臣妾心里明白,殿下是担心若是宋夏两国日后兵戎相见,索性直接对臣妾全无感情,日后也不会有所顾忌。”
“殿下这个想法,臣妾心里清楚得很,自然不会怪殿下。”她微微点了点头,这些个道理,她也是昨夜里睡前才仔仔细细琢磨出来的。
这一番话说得自然也都是实话,她一个正室王妃,自己的夫君大婚之夜把自己独自撇在一处不闻不问,她心里是有些不快,可那一点点的不快若是拿到明面上来闹,倒也不是她一贯端庄持重的风范。
那厢煜王赵祈洵深深看了她一眼:“本王倒是没想到王妃能够看得如此透彻。”
“那是。”她笑笑,有些洋洋自得。
“不过,你既是本王的王妃,又是西夏长公主,本王自然不会慢待于你。”软轿驶的速度似乎缓慢了些,他却看向她:“王妃该有的尊荣,本王不会吝惜给你。不过其他的,王妃还是不要多想才好。”
“臣妾知道自己几分斤两,不劳殿下挂念。”她很是客套地笑笑,轿子似乎落了地:“到了。”
他们夫妇两个一前一后地步出轿子。轿子落在一处殿阁前面,殿阁装潢得富丽堂皇,很是气派。
“此处是我皇祖母居所慈宁宫,”她身边,一系便装的煜王说:“你也晓得,我本该叫母后的皇后娘娘前些日子因涉及逆王叛党谋逆,畏罪自缢了。如今国朝并无皇后,你要见后宫亲妇,来慈宁宫才最为妥当。”
她点点头,这些个宫闱琐事,她前些日子还不曾被指婚的时候便听漱玉斋的昱先生讲过,算算日子,也应该有两三个月过去了吧。
“除了这些,殿下可还有什么需要嘱咐臣妾?”她随他步上主殿前的梯阶:“臣妾毕竟是外邦人,待会儿若是在众位亲妇面前失了礼数,还请殿下看在臣妾代表着煜王府的脸面的份上,提点提点臣妾。”
幸而她今日换上了较为低调深沉的衣裳,听说年长些的人最是喜欢这样子的颜色,万不好才刚嫁过来几日便得罪了后宫亲妇才好。
他看过去,眸中有些深意:“西夏倾阳长公主端庄秀仪的名声动天下,本王也是亲眼见过,当不是虚的,你无须过度紧张。”想了想:“左右我皇祖母也是喜欢你的。”
“殿下方才说什么?”他奶奶的,她如何能够不紧张?她都实在紧张得没听清他最后说的那句了。
正紧张着,门内就急匆匆迎来了一个长使,将他们二人带入主殿内。
她强撑着一副端庄秀丽的气度,迈出个很是雍容贵重的步子。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在人家的地盘上露面,当初她一人面对漠北十几万大军的时候都没似今日这般紧张,眼光瞥见战场上的刀光剑影的时候都没似今日这般紧张。她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大殿的主座上果然坐着一个十分雍容且和蔼慈祥的,祖母辈的人,恐怕便是煜王口中的皇祖母了吧。
太后跟前,站着一排排的命妇贵眷和后宫亲妇们,见他们两个一踏入主殿便齐刷刷地往这边瞧。
“孙儿,孙媳叩见皇祖母大娘娘。”主座下,他们伏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她耳朵里清清楚楚听见太后身边一个雍容华贵模样的,似乎是宫里妃嫔的女子挨了过去:“太后娘娘,老四来看您了,还带着您的孙媳妇呢。”
“老四吗?还有老四的媳妇啊?起来说话。”老人家很是和蔼慈祥地冲他们笑笑,满眼满心的欢喜。
满殿的女眷中,有人在细细议论着什么,是好是坏她都没听清。她站在两派女眷的中间,同主座上的太后,妃嫔和几位少女打扮模样的,她以过来人的身份觉得是公主的几位女子行了礼后,再端立着身子沉着气挤起一抹她觉得十分平易近人但也不至于太过亲近亲昵的笑,左左右右都端庄持重地拜了一拜。
“倒是个很知礼数的孩子啊,”她抬头,见着主座上的太后很是欣赏地笑笑同她身边的几位公主说:“迁闵、嫦毓和铸蓝啊,你们可要向你们四皇嫂学着点。”
“我人老了,有些记不得了,”太后依旧同她很是和蔼地笑着,拉过身边的妃嫔:“你说老四媳妇是哪家的姑娘了啊?如此小小年纪却甚是有家教,想必出身也是极好的吧。”
“太后娘娘怎么就记不得了,老四媳妇啊,便是娘娘从前心心念念的西夏倾阳长公主啊,您忘了?”那位很是雍容华贵的妇人说:“前几日您不是还收到辽太皇太后的来信吗?说嫁过来的啊,是辽太皇太后的亲孙女,您还有王妃的一幅小相呢,您忘了?”
“是,是舟儿啊?”太后望过去,听了这话后更是眉开眼笑,直向她招手:“来,过来,到皇祖母这儿来。”
“是。”她微微行了个礼,眼角瞥了她那个在一旁一直以看好戏的姿态站着的夫婿,几步走了过去。
太后亲昵地拉过她靠在自己的膝前:“你祖母啊,一直很是惋惜没见过你,一直与我来信说自己的孙女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厉害。瞧瞧,如今倒是我白捡了这个大便宜,老四娶了你啊,真是他的福气。”
她浅笑着,有些不好意思,一张脸红了红。太后娘娘一口念着一个的,方才她隐隐约约听见的,似乎是她母亲慕容皇后的母家,也是她母亲的生母,大辽朝廷的太皇太后。
她这位亲皇祖母,她倒还真是未曾见过。她不似一般的公主,在深宫荣宠中长大,能够与母家的一些兄弟姐妹祖父祖母承欢。可那些年她住在护国寺,一直都是她母后的母家在多方打点和照料,这些恩情她也是记在心里的。
太后身边的一个公主靠了过来,语气却不甚友好:“四嫂嫂名动天下,自然礼数什么的都是周全了的。我听闻啊,年初的时候漠北的几十万大军围困你们西夏,四嫂嫂还亲自挥军作战过呢,若不是我四哥哥及时赶到,解了嫂嫂之围,恐怕嫂嫂也没福气嫁给我四哥哥了吧。”
她望过去,心下一会。这小丫头长得也甚是整齐也称得上秀丽,衣着穿戴之间也很是气派且很有风范,却一字一句皆不是个一国公主应该说出来的话。语气间皆透着一国公主不该有的尖酸刻薄,倒很是有失皇家的面子。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小丫头身边一直默默立在一边的,似乎是那小丫头的母亲:“你四嫂嫂是你的长辈,说话不能如此没大没小好没个正经。”
“无妨,”她笑笑,起身朝那丫头的母亲行了个礼:“公主殿下年纪小,难免心直口快了些。况且殿下方才的话确也没说错,确实是煜王殿下派兵相救我母国才免于一难,”她说:“不过臣妾觉得,国与国之间的博弈是计量过的。公主还小,不懂这些也难免,往后细细钻研便是。”
“你……”
“好了,”太后瞪了那不是很懂事的公主一眼,又拉过她的手:“舟儿的学识眼界远在你们之上,于情她是你们的皇嫂,自然是要尊敬爱戴的。于理,你们三个有舟儿如此广闻的嫂嫂在身边教导,应该觉得庆幸才是。”
“是,谨遵皇祖母教诲。”三位公主,连着方才被她毫不留情面地驳了回去的那个,都行礼应了下来。她瞧着其中那个方才为难她的,唔,似乎有些委屈的形容。
按道理来说嘛,她如此出言反驳,虽说没有明言什么,但她才第一日嫁过来便如此咄咄逼人许是真的不太好。可她的脾气秉性也不是很好,人家如何对她她便如何那个人,应该,应该也不算是失了体面吧。
太后一旁挨得最近的嫔妃看向她,满脸慈爱:“不知王妃身上用的香囊可是配的什么药草,既没有刺鼻的药味却也实在是很好闻,就连宫里配的香囊都没有那么好闻的味道。”
“是啊,”太后一听,也是一脸疼惜地看着她:“方才你过来的时候我便闻到了,闻着很是舒服的。”
“皇祖母和娘子若是喜欢,稍后我便些一处配香囊的方子递进宫,供诸位夫人和娘子指点,”她笑笑:“臣妾也会亲自缝制几个,赠与诸位娘子和皇祖母。”
“甚好,甚好,”太后喜笑颜开,衬得整个大殿很是喜庆:“不过你也不必劳累给我们做了。你啊,便费些心力给老四做一个吧。老四这些年啊,未曾娶妻也不懂这些,给老四做一个让他带出门,也和和他这些年肃厉的气度。”
她一愣,转身望了望那个太后娘娘一口一个老四的,她昨日刚嫁的夫婿,有些无法想象他腰间戴上个她做的香囊……唔,她实在不敢想象。
那厢一脸冷肃地看向她,她觉得太后说他一身肃厉倒是说得很是中的,她觉得太后娘娘很有眼光。可她也不觉得她一个香囊就能拿他一身气度怎样,横竖他应该也不是很想戴的。可他定是不敢在他这皇祖母面前公然拒绝这一番好意,直朝她挑眉。
她很是矜持地笑笑,心领神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