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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珏阁内,她正半躺在门廊边晒太阳。今日的太阳暖暖地罩在她的身上,金黄色的亮光洒在她身边的石椅上,在阳光的折射下闪出晶莹的光。
门廊前的小湖内,新近长了几株莲蓬和莲花,那水红色的姿态遥遥立在淤泥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又有些清丽。她园中这些花花草草一树一木的,她一向没什么闲工夫倒腾,都是放养长大,倒也长成了一副别处见不到的形状出来。
“娘娘,今日厨房做了年糕,做了红豆酥来孝敬娘娘呢。”亭秋浅笑盈盈,同梳茶嬉笑打闹着捧着一碟精致的盘子靠了在她面前。
她睁眼,那一盘子精致的糕点都是惹得她一颤,伸出手去捏了一块红豆馅的酥饼:“我还从未吃过红豆馅的酥饼呢,今日是什么日子啊,连糕点都准备得那么丰盛。”
将红豆酥放入口中,一阵阵红豆的软糯清香在她舌尖散开来,颗粒大小的红豆化成的红豆泥与酥饼的脆爽可口掺杂混在一起,虽说清甜但又不至于甜腻,酥饼的油味也被红豆的甜糯香味压着,清爽可口。
梳茶笑着靠在她脚边,也捏了一块:“娘娘忘了,今日是七夕啊。晚点娘娘还要与殿下等后妃登上南华门城楼与百姓同乐,娘娘万万不可以忘记啊。”
“七夕?”她一顿,心下悄悄算了算:“哦,我嫁过来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对了,”她瞧着亭秋手里那一盘糕点:“厨房做的点心糕点既然那么好吃,你们着人送到书房里也给殿下尝尝吧。虽然我觉得兴许他的嘴比我还刁,但俗话说得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我自个儿在这儿吃得香甜也忒不像话了。”
“好,”亭秋行了个礼,脸上贼贼地笑着:“那送到书房去的糕点,是不是要红豆酥居多啊?”说完瞥了眼梳茶,果然那厢也噗嗤一声,挑眉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叫你去你便去,话那么多干什么?”她脸上一派冷静,自顾自地一口口捏起手边的红豆酥来尝。
梳茶和亭秋两个面面相觑,很是得意地偷笑起来。
煜王府,书房之内。
“殿下,”周将军走了进来,还不忘将门给牢牢地拉上,关得连一束光影都投不进来。:“臣幸不辱命,将殿下交给臣的事情都调查清楚了。”
一路风尘仆仆,盔甲上沾了几分泥巴色的周嵘暝半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臣领殿下教令,同煜王妃娘娘身边的邢尘那里知道此事之后,便一路迢迢奔往南境尽快将此事查个一清二楚。邢尘拼了一条命,换来的消息本就不少。臣不过去确定了一些事情,跟着幕后主使的留下来那一丝丝的足迹,又跟回来了汴京城。”
矮桌边,一壶正煮着的茶水冒着烟。煜王坐在矮桌边,手里捧着个没什么特点的游记,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汴京城?”他啜了一口茶,丝毫都没有惊讶的形容:“我早就料到此事跟汴京城那几位多多少少会扯上那么几个关系,却全没想到,此事还真是那些人的手笔。”
“他们这一次还果真打了个好算盘,那些人马,我千千万万都算不到那些人会被安置在了南境的榷场,”他抬眼,目光中有些狠厉的味道:“当初我楚王兄也不过觉得凭些人马,还凭着他母亲朱皇后便稳坐江山之位,便能够扳倒我,最后还不是落个不怎么样的下场。”
他甚是无趣地翻着手里的兵书,小小冷笑了一声。
兵聚南境榷场,又涉险勾结契丹小部意图谋反,这一桩桩一件件,只是单论罢了,背后的幕后主使一个个就别想全身而退,更遑论这些个大逆不道的罪名加在一起,会惹得他那个最忌讳丝毫同造反扯上关系勾当的父皇有个什么样的处决。
“不过,闫贤妃和安呈矣,又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这一点他倒是自己琢磨了许久:“安呈矣和闫贤妃,哪个都不像是会和对方联手结盟的人,更何况闫贤妃顾忌颇多,她也不是不知道安呈矣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打毫无胜算的仗?”
周嵘暝叹了一口气:“殿下料得不错,闫贤妃和安呈矣并无勾结,只不过两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利益互投,本就不甚长久。殿下若是一锅端了闫贤妃,自然安呈矣也就不足为惧了。”
他点点头,周嵘暝这一席话他倒是颇为认同,也颇为赞赏。
“可殿下,还有一事。”周嵘暝一顿,突然犹豫起来:“此事臣还未确认情报真假,本是打算先证实消息再报给殿下知道,可事态紧急,臣思来想去,还是先同殿下商量为好。”
“你且说,有何事如此要紧?”
他抬眼。周嵘暝在他身边与他做事已经许久,也长期一直包揽过他一切消息真伪及来源,宠辱不惊又沉稳可靠。这些年每一件事交给他去办,他都甚是放心。
是以周嵘暝若是真真正正开口说了此事是十分要紧的事,那他觉得,便一定是不可耽搁的,十分火急的大事。
周嵘暝朝他行了个礼:“臣打听到,今夜七夕盛会,陛下要携众皇亲贵胄和后妃家眷在南华门城楼上与民同乐。而闫贤妃,似乎在南华门的城楼下埋了些,火药。”
“火药?”他一惊,脸色微微一变:“呵,这个女人,她是想玉石俱焚不成?”
周嵘暝脸色也是一变:“据臣所知,火药的数量似乎不多。可闫贤妃若是真的打算伤害陛下性命,又怎会只准备那么一点火药?”
他坐在矮桌便,默不作声许久。闫贤妃的异心他许久之前便晓得,那个温柔尔雅又体贴入微,后宫女子纷纷称羡的女中榜样是个什么样的肮脏嘴脸,那个外边柔弱似乎谁都可欺,处处忍让的女人有个什么样的心思他一早便晓得。
南境榷场一事,毕竟有轻重缓急,若是那个女人,她若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只是与安呈矣,与契丹小部联手进军勤王,那尚且不足为虑。安呈矣那个老匹夫,尚且不到动他的时刻,且安氏还在他府上,安呈矣还有些未完成的价值。况且,安呈矣现如今并未有丝毫动手的迹象,他觉得还不到时机,还能够将他晾一晾。
可他千算万算,却从未想过闫贤妃既然有这么大的心思,要毁了整个汴京来换她儿子的一个至尊之位。若是火药的事情不假,今晚七夕同乐之际,火药炸毁南华门,炸死了他的父皇,那还实在是一切都遂了她的心愿了。
要将她的亲生儿子捧上那个至尊之位,这的确是最冒险的方法,也是最好的。
“殿下,请殿下指示,臣下一步该如何做?”周嵘暝依旧跪在地上,背上隐隐约约冒了一身冷汗。
他想了想,扔下游记站起身:“你拿着我的手令,调驻汴京城城防军的人马过来,以今夜父皇要携众臣和皇亲贵胄登楼,本王要确保万无一失的说法明里暗里调人过去寻,无论如何,掘地三尺也要将火药给本王找出来。”一顿:“城防军的人马无法掩人耳目许久,你再派我们燕翼堂的自己人过去,无论用什么手段也要给我把火药换走。”
“是。”
眼看着马上便要入秋了,同年初不同,年中基本上没什么举国同欢又值得庆祝一番的节日,百姓恐怕也闲闷得慌。也就只有在汴京城,才会有颇具形式感地来庆祝一番七夕之日一说。
虽说往大了点说吧,七夕是女儿节,本就没有非要大肆庆祝一番的说法,要说起来也是有些夸张。可若是往小了说,北宋的皇帝也只不过携亲眷登楼意思意思地欢庆一番,横竖也不是一件坏事。
这点他们西夏便不拿女儿节有丝毫地庆祝。这些年来他们西夏政局不稳,别说与民同乐了,就是有一个半日消停点平息朝堂上的一片乱象,她便已经要烧香拜佛感激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保佑的了。
临暮之时,她身着淡金色长裙,顶着一副十分隆重气派的妆束踏出了煜王府的大门,彼时煜王已然在府门口等着,他今日一双玄墨色正装纹袍,乍一看还真挺衬得他那有些冷峻的面容。
她小小给他行了个礼,他也不过简简单单点了一下头示意。
今日他似乎有些不在状态,煜王府的轿子一路从西面的煜王府跨过了整一条御街到了今日宋帝要领着一众亲眷赏花灯庆七夕的南华门城楼边。方才他们经过御街时她还刻意撩开了软轿的帘子想要沾一沾喜气,果然瞧见御街两旁的门面街市摆得十分热闹,气氛一片欢快和其乐融融的形容。
轿子落地,她远远地瞧见看似也刚刚抵达南华门城楼,一脸鬼鬼祟祟的铸蓝,正要几步过去打招呼,身后却突然被拉了一下袖子,拉得她倒是迈不出去那一步,愣愣地转身。
“此处人多,王妃还是不要乱跑才好。”煜王步下软轿,走在她跟前。
铸蓝迎了过来,堆起一脸笑,看起来十分欢喜:“四哥哥好,四嫂嫂好。”
“好。”她盈盈一笑,瞧了眼四周:“怎么就只有你一人?你母亲和哥哥呢?”
那厢原本很是开朗活泼的少女突然一怔,垂下眸来:“母亲今日身体略略有些不适,本来刘嬷嬷还打算也将我锁在练芷殿里,不管我怎么说都非要我去照顾母亲的。可今日是七夕啊,听说御街上可热闹了,我也必须要来看一看究竟的啊。”
“哦,”她点点头,了然:“那你哥哥呢?我怎么也没有看见他啊。”
“唉别提了,”铸蓝看上去有些丧气:“母亲和哥哥近几日不知道怎么了,越发频频争吵。喏,前几日哥哥惹怒了母亲,被母亲罚于王府内禁足静思己过去了。”
她觉得有些奇怪,但看到眼前铸蓝的脸色似乎不是特别好,在这样的日子里,又不好让这小丫头不高兴,终于还是把那些疑窦吞进了肚子里。
煜王跟在她身旁,倒是也默不作声。
一行人登上了南华门的城楼之上,太阳彻彻底底落山以后,七夕的花灯游街便也随着开始了。她靠在城楼便,还是第一次瞧见如此华丽有热闹的街景。街边摆摊上挂着亮堂的灯笼,百姓们热热闹闹地在城楼之下喧闹着,气氛很是欢喜。
她想要再靠前点看看,身体一不小心眼看着便要靠到城墙边去。突然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回拉了几步。
“小心。”她微微倾斜身体转身,瞧见漆黑如墨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很是自然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去。
她不知觉地靠过去:“殿下这儿的七夕街景倒是热闹得很啊,同我们兴州城想必,还真真是所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怎么,王妃喜欢?”煜王瞧着城墙下的百姓,若有所思:“人们只是看到了如今一番盛况,过一日算一日罢了。你从未看过,可这些人年年见,年年累,年复一年的日子罢了,没什么新鲜的。”
“话可不是那么说的,”她笑笑:“百姓也是因为今日是个举城欢庆的好日子才赶出来看热闹的,生活何苦,纵然是小的不能再小的节日,在他们看来也是值得庆祝的。”
花灯游行似乎临近尾声,他脸色一凛,掌心隐隐约约地冒出些许冷汗。一举一动之间,不知觉将她护在自己身后,靠到了墙楼的边缘。
“快看,烟花!”正值花灯游戏结束之后,汴京城南面的天边燃起一束束耀眼的光芒,姹紫嫣红的烟花色步在漆黑的夜空中,打亮了城南原本晦暗的夜色。
伴随着一声声惊呼声,城楼上的亲眷们洋溢着笑靥,城楼下的百姓也纷纷停驻脚步,伸长脖子远远地眺望被烟花照亮的夜空。烟花响声入耳,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成一朵朵最为耀眼也动人的灿烂,此起彼伏。
她沉醉在满城绚丽的烟花灯火中,轻轻靠在城楼便,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的夜空。她的肌肤如雪,眼眸如耀眼夺目的湛黑宝石般闪烁。她的眼中,有星光闪烁得烂漫。
她沦陷在美好而不失幻想的烟花梦中,却全无察觉到她的身旁,明显松了口气的肩膀。暗黑色长袍底下的他身处于黑夜笼罩当中,满城的烟火盛景闪耀了别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从阴影里拉出来。
烟火绚烂下,他望过去她的侧脸,烂漫而妖艳。他无甚察觉地靠了过去,湛黑的目光缓缓变得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