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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惊。唔,这还真是个要紧事。
“如今的西夏朝廷岌岌可危,虽说我们的人探听不到现如今宮里的情形究竟如何,陛下究竟病得多么严重。”邢尘跪坐在软塌边,叹了一口气:“自春节方开始之际,陛下便一病不起,却不成想,陛下不过病了一月,便亲自下密诏将九桓王殿下召回兴州城主持大局,朝廷上下,倒也没出什么事。”
“九桓王回京了?”这倒是件奇事了。
“是,上个月方才回的京。说是奉了陛下密诏,甫一回宫便立马往养居殿赶了。”
她捏起水亭里亭秋方才给她备下的年饼,她吃得可谓津津有味,也讲邢尘这番八卦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这是若是实在地照邢尘所说,但是有些怪异。
皇帝同九桓王从前掐得怎样厉害她又不是不晓得。她身在其中,将其中的是非恩怨看得真真切切,自认再没人能比之她更懂她那二位弟弟了。
一个有勇无谋,虽不至于胸无大志,可那些好不容易才生出的大志净拿来干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成天就知道摆弄自己的皇帝威仪,丝毫明君的风范都未见得。
一个,颇具些许小心思,算得上胸有大志。然而依九桓王的性子,思虑不够周全,心性不够坚定,也难怪这些年的确什么事也未做成。
她这个做皇姐的,自从嫁到大宋来,要知道个把朝廷大事,均是从邢尘口中,亦或是煜王口中听上三两句。她这两个同胞弟弟,可万万没有生出些给她写信的心思。
也难怪,皇族亲人,哪里算得上什么亲人。
“既是陛下召九桓王回京,那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想了想:“眼下陛下膝下也终于有了个名正言顺的,血统高贵的嫡长子了。若是他与九桓王兄弟两个能够冰释前嫌,九桓王能够放下他心中那莫须有的念想,也没什么不好。”
这是实话,毕竟再怎么说,他们也还算得上是自家人。
断然没有自家人打自家人的道理。
她想起那个英气勃勃的男子,她第一日从护国寺下山进宫时见的那个男子。
九桓王那时一身亲王行头,一双眼睛像是能够鸟瞰万里,俯视苍茫众生。那一双清澈又颇有内容的眸中倒是颇具宫里老人口里那个当年的先皇帝陛下,她的父皇。
就是到了现在,总还是听见有人会说,从表征模样来看,九桓王才是那个最像先帝的儿子。
事实上,她也这么觉得。
她还曾经听闻兴州城里的宗室大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交谈过,交谈中说若是皇帝迟迟未曾诞下龙子,那总是操心这操心那的宗室大臣们便会联名上书,要求将九桓王立为太子。
如今皇帝的嫡长子降世,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之位人选。那群皇室宗亲几朝老臣,便可稍稍消停几年了。
不过事有差别对待,那大宋皇帝不也久久未定太子,也不是能相互安好到如今这个局面,她觉得这件事本来就是个见仁见智的事情。若是像宋帝一样,能够从中取一个平衡,那么其实立不立东宫太子,着实没什么所谓。
“另外,陛下不是正值壮年么?按理说,身子骨也该硬朗着啊。”她想了想,这事的确有些不对劲:“我记得陛下那个体质,可不是随随便便轻易能够大病一场的病秧子体质,你让卓叔费心留意点儿。若是需要,汾州不是收了许多奇人异事吗?选那么一两个进宫伴驾,也不是不可以的。”
“是。”
看着邢尘退出去的身影,她又叹了一口气。
她有时实在不知觉中脑海会生出些可怜的小心思,那便是邢尘跟在她身边,还真是可怜。
一个春节都未过完,倒是累的邢尘为她四处奔走。
没办法,谁叫他也有个这样的主子呢。
她实在无时无刻无不感叹自己兴许是上辈子造孽,这辈子才生得一骨子劳碌命。
唉,她命实在由天,而不由她啊。
元宵夜,正月十五的月圆倒是比平日的月圆多添了一些热闹。
红彩斑斓,汴梁城一片灯笼锦驻,铸蓝心心念念的元宵灯会,便是在今夜了。
铸蓝不知从宮里的哪个小角落翻出了一套颜色看上去异常喜庆的,花纹看上去异常繁琐的,整体看上去异常隆中的服饰,死乞白赖地非要让她换上。说是这身大红裙子,她穿在身上好看是真的好看,可就是款式老套了些,她一向不喜欢太过守旧的服饰。
煜王妃自个儿也明白。小姑娘嘛,跟风潮流总是惯有的气象。
不过铸蓝找来的这一套裙子,还真不愧是宮里的东西。裙子从衣襟到裙摆的做工,七分的精致三分的细腻,果然宮里的东西看上去可一点都不马虎。
“娘娘,这套礼服你穿在身上,可真是将娘娘整个人都衬托得喜庆啊。”亭秋在她的发间插上一根金簪,喜笑颜开地:“娘娘眼下气色红润,眉梢带喜,倒是让奴婢无端端想到了娘娘大婚的那一日。”
“多长的时间过去了,你还记得啊?”她笑笑,脸颊莫名地浮现一抹绯红:“现下和当初,自然是不同的。”
亭秋语气戏谑,眼角也是笑意频频的:“那是,娘娘若是再脸红,再脸红奴婢连胭脂都省了呢。”
真是,这丫头真是越发没大没小了,竟敢开起了她的玩笑?
她娇嗔地瞪了亭秋一眼。
亭秋呵呵地笑出了声。
既是元宵灯会,自然也十分算得上是整个汴梁城里年初最热闹的节日之一了。更何况去年年尾出了不少事情,且也没一件好事,是以连政府单位也十分重视今年的元宵灯会。
依照礼制,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她与煜王夫妇两个得一同进宫省亲。煜王自然是去面见宋帝,同几个兄弟一同唠一唠家常,而后再随圣驾一同前往后宫赴元宵家宴。她便应当直接到后宫去见一见后宫嫔妃,与皇亲女眷一同请安。
可去年先是太后娘娘宾天,而后是暂管六宫的贵妃娘娘自戕,这搞得皇亲贵眷要朝拜请安也不知向谁请安,这后宫之内,也不是说顺位下去让身份贵重不同凡响的女眷们随意同一命普通嫔妃请安的。
说到此处,女眷们也倒是不敢随便抓一名先如今后宫位份最高的嫔妃来请安,想必那嫔妃也是消受不了的。试想想,先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朱皇后意图参与楚王之乱,毫无例外地被治罪赐死,掌管后宫的凤印和责任自然而然落到了太后娘娘手上。
不消几年,原本深居简出的太后娘娘却被安芸儿所害,也撒手人寰。而后凤印落到了张贵妃手里,张贵妃也没能保住。
这样一来,无论这是个多肥的肥水,人人都将看做一个烫手的山芋,夺命的责任,谁都没这个胆子接下这个重担。
是以她们这些皇室贵眷也只能跟着自家夫君,到宋帝处请安了。
从南华门出来,周将军又讲煜王叫了过去,似乎在商议什么要紧事。她等得有些困,索性拉着扮成她侍女模样的铸蓝先到闹市里去。
铸蓝拉着她的胳膊,兴奋地晃着:“四嫂嫂!四嫂嫂你看,那是什么啊?”铸蓝指着不远处的一伙杂技班子,众人围着的那位从嘴里喷出了一团团的火焰。
“那是杂技?怎么,你在宫里没见过吗?”
“我娘亲不喜欢宴饮,父皇的宴会,娘亲能不去便不去,也嘱咐我和五哥哥都不许去,自然见识就少了许多。”
她了然地点点头:“不妨事,那今日且就让你长长见识吧。”
她笑笑,铸蓝也笑笑,两人手拉着手逛市集去了。
元宵灯会的市集办得热闹,据说汴梁城里的第一大楼钟徽楼此次下了血本,在自家楼里搭了台办了个赏灯会,还连着斗灯,猜灯谜等活动博人眼球,去的人黑压压占满了钟徽楼,占得连钟徽楼外,有钱的抢不到座位的和没钱的百姓,纷纷挤破了头往钟徽楼里瞧。
“二位姑娘,赏灯吗?”店里的小二屁颠屁颠地一脸笑意走了过来:“本店二楼已然坐满,至于三楼么……倒还有几个位子,是方才几个公子临时有事空下的,二位姑娘若是要赏灯,且看二位姑娘出的钱,是否……”
小二嬉笑着一张脸看向她们,不言而喻。
她了然,从兜里掏出金钿子,交到小二手上。
“好嘞,好嘞,二位姑娘楼上请。”小二点头哈腰,脸上喜滋滋地都要渗出了蜜糖,直直将她们二人领上二楼。
钟徽楼里的确比外面看上去还要热闹,二楼的中央搭起了高台,高台上遥遥看去,确实是空空如也,直挂着三两个模样精巧的红灯笼。
“我记得,若是要赏灯,前几年的灯会在大街上也是能看到的?怎的今年偏要窝在小小一栋楼里瞧?”
她笑笑,端了矮桌边的一杯茶水润润喉:“你忘了,国丧刚过,连元宵家宴陛下也撤了,怎的还有游行这一说?”
“哦,”铸蓝看着场中央,似乎脑袋里在想着什么。
三楼是包厢似的安置,同钟徽楼二楼不同。二楼靠近高台,自然近水楼台,店老板自然不可能白白放过这大好的商机,自然将整层二楼都搞成开放式,倒显得她们身处的三楼要清净许多。
几声锣鼓声响,方才领她们二人进来的店小二喜滋滋地登上了高台,似乎扬声说了几句话,她们离得远,着实听得不是很清楚。几句话下来,高台附近的观众们忽然就掌声雷动,丝竹声起,场面看上去倒是一片欢娱。
伴着丝竹声阵阵,一个个设计精巧的灯捧在诸位舞娘的手上登上了高台,灯里闪着的灯倒是照得舞娘们个个肌肤红润,娇俏可人,高台下有高声笑的,有眼睛不安分乱盯着看的,到头来,真真正正进来赏灯的人到实在少之又少。
“四嫂嫂,你看看,今年的灯会也不过如此嘛。”铸蓝脸上有些失望的形容:“都不知道那些观众是在看什么,究竟是在看等还是在看美人?”
她点点头:“今年的灯会的确不怎的,看来也没什么意思。”
“嗯嗯,对啊。”铸蓝拉着她,指着不远处的另一栋楼:“我听说啊,适舫的点心果子不错,正巧我也饿,不如四嫂嫂同我一块儿去尝尝?”
“也好。”她点头笑笑,两人一左一右从钟徽楼的大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