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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穷处村舍缭烟,云起时荒山现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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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公子……”

    恍惚间,萧清未似是听闻有人呼喊,还被轻轻推搡几下。

    缓缓睁开迷蒙双目,周身景物依然有些模糊,直至看清眼前人儿紧蹙的双眉。因忧心而愁容满面,又因欣喜而眼笑眉舒。

    “公子终于醒了,身体可还有恙”言语间甚是关切。

    “无妨,多谢姑娘挂碍。”嘴角勉强扯起一丝笑容,身体还是有些麻木。那迷烟甚是厉害,此刻体内气息行走依然迟滞,连带气力都使不上来,反而似这姑娘一般并无功力之人,倒是毒害甚浅。

    萧清未勉力支起身体,却觉浑身疲软,摇摇欲坠。女子赶忙托住,一时间淡淡清香,幽幽可嗅。

    “在下力有不逮,失礼之处望姑娘恕罪。”

    “公子也非那般刁声浪气之徒。”

    “姑娘可知我等现在何处?”

    “公子有所不知,当日那伙贼人强入客栈,使些下三滥手段将诸位豪杰迷晕,一路西行押送至此。此村名为溪木,落于荒瀑山脚,贼人霸占此村,以作休憩之用。”

    “倒不知这伙贼人是何来路,连河间王府与白狼寨这般巨擘也敢招惹。”

    “小女子愚钝,当时场间并无一可战之人,贼人又何必劳心费力将众豪强掳来?”

    “只怕尚有图谋,这敕旗客栈掌柜身份亦是不凡,当日出门似有要事不知何时归来。贼人有所顾忌、时间紧迫,未敢多作逗留,便行此下策。倒是这囚车内诸人,多是五花大绑,我等却并无枷锁,怪哉!”

    清未环视一周,除去这位姑娘,以及同行的老者、护卫,便只有自己与那司宇世子不受桎梏。

    “起初本是有的,只是……”

    望着姑娘欲言又止的模样,清未笑着摆手。

    “萧某昏迷时日全赖姑娘照顾,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已是报答不及,敢请教姑娘芳名。”

    “小女子姓唐名嫮,原为西河州华廷人氏,随叔父来北境打理些事物。”

    “嫮目宜笑,娥眉曼只。当真是与姑娘相配地紧。”萧清未轻吟一句。

    “公子哪里话。”唐嫮双颊飞上红霞,虽低首娇羞,却眉眼含笑。

    日悬当空,已是正午。

    荒瀑山下,人烟寥寥。溪木村中,本就不多的几家田舍,炊烟袅袅。这伙贼人虽阴险蛮横,却是对这些与世无争的平民百姓没有过多为难。

    单是亮出些钢刀,便教这些人唯唯诺诺,端茶送饭。

    贼人们酒足饭饱,绑来的北地豪强却是只得空着肚子,被囚着朝那荒瀑山行去。

    萧清未隐约记得古籍有载,前朝时,此山名螭吻,处拥雪关以西,雁渡州雁行关东北方向。

    一面山势陡峭,峰顶直插云霄。早年间有积雪消融,汇聚为瀑布飞流直下。

    只是传说弁王朝开国时那场大战,在这螭吻山上,安北大将军颜洵率弁朝将士五万与塞外鲜卑慕容氏对战。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终是生擒慕容氏族长——慕容涉珪。

    经此一役,塞外蛮族无不慑服。螭吻山原本恍若银练的瀑布流成血水,那会儿便叫赤水大瀑布。

    再后来,便断了流。坊间传闻乃是十万厉魄的煞气,叫这融雪阻断。加之山石光滑贫瘠,花木难生,这山便荒了。只留一道小溪潺潺,淌入村中,竟是清澈无比。

    现如今,山便易名荒瀑,山下有村唤作溪木。

    这凶煞之气,信则有,不信则无。倒是此行无论寻得秘宝与否,这些被擒之人,或是凶多吉少了。当日客栈知情者,尽数在此,连那柜台后的小婢也未曾放过。

    想来引得北境多方势力关注,那秘宝定非凡物。

    若是麾下有些人马的,便以秘宝相邀,再以身家性命威胁,合则壮大势力,若不应允,便管杀不管埋。

    倘若无一应允,只管诛尽在场之人,做成无头之案,这伙贼人也能尽得诸宝,而不为外人所知。

    北境各大势力皆折损人马,只道是夺宝途中互相截杀,又当挑起新仇旧恨,火并不断。这布局之人,所谋甚巨。

    微微摇首,甩去诸多杂念。但凭目光如何长远,他萧清未也得有命活着才行。

    一行人被押解行至山间,山上溪流至此处便没了源头。却有一处空阔的天然平台,周遭散布着诸多坟茔。弁朝建国时将此处尸骸大致收殓,就地立冢。

    然近年来王朝外患未除,内忧亦是不断,暗潮汹涌,便再无人问津,沦为如今这般断碑残垣。

    “大胆贼徒!尔等可知吾乃河间王府少主!若父亲寻我不得,必将这北境闹个天翻地覆,到时尔等皆要株连九族,不得好死!速速将我放了,尚可不予……”

    “小王爷,您就歇歇吧,已经嚷嚷一路了,只须不留活口,王爷如何得知您死于何人之手。”

    那领头络腮胡贼寇不屑应了一句,言语间喊着小王爷似是颇为恭敬,嘴角却尽是嘲弄。

    “至于什么天翻地覆,河间王便是于苍州一地也做不得主。出了拥雪关,五千王府私兵更是个笑话。”

    “你……”

    司宇手指那贼寇,已是气急。怎奈气力全无,只徒然忿闷,兀自将一口银牙咬碎。

    贼众在此驻足,一番商议后,便遣人四处勘洞探穴。

    萧清未免于绑缚之苦,行事还算自由。此处高崖如与天齐,便径直行至崖边,盘膝而坐,望着身边云卷云舒,默不作声,又不知在想些什么。唐嫮一眼瞧见,也走来伴他坐下,同他一道静思。

    “利刃引颈却还如此闲情逸致,公子倒是位妙人。”

    一男子朝此处行来,望见崖边二人,没头没脑便言此一句,倒不知是揶揄还是真个赞叹。

    其人矮小瘦削,皮肤黝黑;红巾遮面,难辨样貌,于人群中毫不起眼。唐嫮瞧见那些喽啰对其执礼,想来也是个小头目之流。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萧清未不为所动,只淡淡回了一句。

    “倒是有些气魄,请教公子姓名?”

    “姓萧,名清未,无名小辈,不劳记挂。”

    “若是无名之辈,岂不更好,不必为虚名所累。萧公子性子,甚合我意。若此次事成,可留萧公子性命,只望萧公子入伙,共谋大业,如何?”

    “大业?”萧清未略一侧目,不知是嘲弄抑或不屑。

    “倒不知阁下所言共谋大业,乃是谋一城还是谋一国呢?”

    “大业便是大业。”那小头目也不生气,笑眯眯答道。

    “为这区区秘宝还须藏头露尾,如此言语未免妄自尊大了些。何况便是这密宝,花落谁家也尚未可知。”

    “便与萧公子立个赌约,若得秘宝,萧公子便入伙,可否?”

    “随意。”

    “如此甚好,先借萧公子身边姑娘一用。”

    清未双眉一皱,缓缓起身,拦于唐嫮身前。

    “我于客栈中曾言,当护其周全,萧某此时虽功力迟滞,却也是个言出必践之人”

    “萧公子不必动怒,我等不会为难这位姑娘,只须她有问必答,好让我等有处着手。还盼着萧公子入伙呢,怎会伤害萧公子身边佳人。”

    唐嫮似是明白了这贼寇所言何意,朝清未略一点头,“公子放心,小女子知其所指,不会有事,公子好生修养。”

    见清未仍有迟疑,便拨开他手臂,向那贼寇行去。

    “既如此,我便同去,也好一探这秘宝究竟。”

    萧清未趋步跟上,半分不离唐嫮左右。

    想必这伙贼人定是对唐嫮身份有所了解,在敕旗客栈之时,清未便瞧出这女子不是平凡出身,却一直未过多追问,此番看来,应当同此秘宝有所关联。

    此间有八处墓穴,呈环形排布。坟冢立于圆坑内,独门独户,规模不小。

    冢后皆有暗门,但恐机关密布,不敢随意进入。

    八穴以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之势布于其位,却是不知秘宝在何方位。

    墓穴周边皆有贼人重兵把守,随那小头目行至中央,几个约莫也是头目之人聚于此处,其中便有那嘲弄司宇世子的络腮胡贼首。

    “大人,这姑娘便是汾水镖局派来主事,同宇文氏接洽之人。”

    小头目向那络腮胡贼首抱拳执礼,贼首略一点头,挥手示意,便有人将唐嫮与萧清未引往生门墓穴。

    未曾想这唐姑娘竟是北境第一镖——汾水镖局之人,此番接洽的宇文氏,亦是北方鲜卑部大族,与拓跋氏、慕容氏分庭抗礼。难道这秘宝便同宇文氏族有关?

    萧清未若有所思,行至墓室门前,竟发觉一人已于此恭候。

    便是那桌席上对唐嫮以杖相护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