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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乱暗流汹涌,乡野贫饿殍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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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武帝一统天下而立弁朝以来,中原鲜有战事。然数年前那场动荡,似是为这面上的安静祥和埋下了祸根。

    武帝在位时,皇后杨芷母仪天下。作为外戚的杨氏,自然也如日中天。杨芷之父杨峻,官至太尉、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合其族弟尚书令杨姚、卫将军杨继,势倾天下,时称“三杨”。

    惠帝少时,娶开国元勋贾充之女。待其登上帝位,其妻贾氏便是现今的南皇后。

    传闻南皇后貌丑而凶狠,常怀野心,手段毒辣,行事颇有其父大都督贾充之风。太傅杨峻虽位极人臣,却胆小懦弱,为防南皇后碍其擅权,便将禁军交予南皇后亲信掌管,以此取悦对方。

    南皇后却不甘于此,与汝南王司亮、楚王司玮密谋,带兵入炎京,讨伐杨峻。其时,炎京城全城戒严,杨峻伏诛,太后杨芷被贬为平民,囚于金镛城。杨氏三族遭诛,受株连而死者有数千人。

    至此,因惠帝鲁钝,状貌痴傻,故朝中大权尽为南皇后所揽。上至中央下至地方,大小势力皆面临重新洗牌,整个天下这些年都暗流涌动,暴乱的影子已然蛰伏。

    清未虽于逍遥宫闭门清修,这天下时局却是了然于胸。然先前所晓,乃是字面描述,却不似今日这般,真真切切地见着偌大的弁王朝,立朝尚不足百年,已然江河日下。

    行至雁渡州定襄郡与苍州常山郡交界之处,田地荒芜,寸草难生,当真是地狭民贫。

    清未此时境况也颇为凄惨,一路餐风饮露,风尘仆仆。望着蓬头垢面,形容枯槁,哪还有半分当初郎艳独绝的风姿。

    清未却根本顾不上这些,雁苍两州,土地贫瘠,水源稀少。走了这些时日,已有近三天没喝着水了。清未嗓子里,有如火灼一般,似要冒出烟来。

    眼见着行至这处村子,便迫不及待讨要水喝。

    环顾四面,也就眼前这户人家屋子边上种着甜菜,算是有些生机。清未拖着灌铅似的双腿,走上前去。

    只一道柴门充作院门,院中无人,柴门敲着着实发不出甚声响。清未心中默默告罪一声,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内只种着甜菜的一方菜圃内,掘着口井。清未见着那口井,便似饿虎扑羊一般,腿脚也轻快起来,三两步奔至井口。

    井有些深,井台上的黄土也早已龟裂,好像许久不用了,清未也顾不得探寻其中有无井水,抄起一旁的水桶便投了下去。

    隔了好久,“咚”一声闷响,清未方才激动不已的心跌落谷底。

    都懒得再将木桶拉上来,跌坐于井台前,心如死灰。忽而碧绿的甜菜映入清未眼中,舌尖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涌出的甘甜。

    清未一个飞扑跃入菜圃,再也顾不得什么道义礼节,一手拔出一颗,就这么啃了起来。润口的菜根更是要仔细吮吸一番,享受那来之不易的汁水,哪怕上头沾满了泥土。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拔了四五颗菜了,仍是意犹未尽,正待伸手染指下一棵,后脑勺忽遭重击。

    大小身披十余创的清未,对这程度的打击,已然麻木,又有颇为强烈的口渴之感,并未将此放在心上,仍旧伸手去摘那甜菜。

    “啪!”第二下砸得更重。

    清未缩回手,摸了摸后脑勺,转过头去。

    一约莫八九岁的小童,扎着小辫,将手上的瓢高高举起,正待再度敲下,被清未一把抓住,将瓢夺了过去。

    油桐树后,一个身影跌将出来,清未定睛看去,乃是一农妇。长得也还算秀气,并不似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整日劳作之人,也无一路行来所见村中之人面黄肌瘦、形如难民之态。

    农妇掩面啜泣,望向清未身旁的小童,爬了两步,竟直直跪在地上。

    “竖子顽皮,冲撞了头领,还请头领饶他性命,奴家愿以命相抵,但凭头领处置。”言语之间,已是泣不成声。

    那孩子先前被清未制住,还张牙舞爪,见他娘亲这般,竟也哭了出来。

    “莫要害我娘亲!我娘亲是好人!待我爹回来,定要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清未扔下手上水瓢与甜菜,将小童抱起,行至妇人身边放下,又伸手欲将那妇人搀起。

    妇人一惊,往后缩了缩,忽而看了眼身边小童,又怯怯抬头看看清未,便由得清未抓住她双臂。

    “夫人莫要这般,先前不告而取,实乃在下赶路渴极,又不见院中有人,才如此唐突。令郎将我当做贼人敲打,也是情理之中,合该在下道歉才是。”

    清未将妇人扶起,便收回手,躬身一揖。

    虽因渴极之故,声音听着有些哑,却仍有着一直以来的温润之感。妇人于乡野之间哪里见过这般轻声细语,礼数周到之人,受了这一揖,瞪大双眼,满是讶异。

    “你……不是盗匪么?”

    清未苦笑着摇了摇头,如今沦为这般形象。衣裳也是路上随意扒了一件遇害身亡的流民粗麻布衣,随意罩在那已然分辨不出的锦衫外头,看着不是难民便是盗匪。

    “在下乃是西河州华廷城人氏,随同族一镖局长辈往关外押镖,还未出关便遭遇流寇。我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乱战之中走散,流落至此,不想惊扰了夫人。”

    清未口渴难耐,到后面已是说不出话来。

    那妇人闻言倒是心中大定,见清未这样貌也确实不像有蛮力傍身。听闻清未言语有些于心不忍,便将清未请入屋内,嘱咐那小童端来一盛水的瓦罐。

    此处找寻水源也是不易,那瓦罐中的水不知何时贮藏,落了土块灰尘进去,有些污浊。清未也顾不得这些,两手端起瓦罐,仰面直往嘴里灌,如牛饮水,一气将瓦罐里的水喝了个干净。心满意足地抹抹嘴,方才打量起这间屋子。

    作为这村中的最大户,屋里仍是家徒四壁,那茅草顶上,竟还少了些,许是被风卷去了,几缕日光直直射入屋内,想来刮风下雨天气,这屋顶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这村子贫乏可见一斑。

    “方才院中见夫人神态,此间可是盗匪众多?”

    “我们这村子,处雁渡州定襄郡与苍州常山郡之间。因土地贫瘠本就难有收成,年年赋税更是无论如何也纳不足,两处郡府便也将我们弃之不顾,故而盗匪横行也无人过问,这一带大小数十村落皆是如此。”

    清未点点头,土地是祖产,自古以来轻易便不会背井离乡,故而即便饿殍遍地仍不愿搬迁的村子比比皆是,这地方还算是好的,若不是盗匪肆虐,村民们节衣缩食倒也能活下去。

    “为何不见你夫君?”

    清未这话一出,那妇人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