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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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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片死寂当中,房间里的人们,用复杂的眼神一同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以及围绕着尸体的一大滩可怖的血迹。

    在妻子的催促下,绝望的费尔南最终还是面对了现实,选择了自杀。

    他自杀固然是一了百了,从此以后不必再担心任何东西了,但是对于活人们来说,他们的烦恼依旧没有结束,相反,他们的烦恼还会接连不断,让他们难以喘息。

    艾格隆是其中最轻松的一个,对他来说,费尔南的突然死亡虽然会给他的手下们带来一点混乱和怀疑,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完全可以宣布费尔南突发重疾,暴病身亡,然后随便找个医生给出死亡证明就行了。

    他不怕外人起疑心,毕竟连费尔南的妻子梅尔塞苔丝夫人都认可这个说法了——再者说来,费尔南这种卑鄙小人,本来就没有任何的死忠追随者,他的心腹们跟随他只是为了换取更多利益而已,既然费尔南死了、再也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他们又怎么可能关心费尔南是怎么死的?

    既然他最轻松,所以他也是第一个发话的。

    他看向了梅尔塞苔丝,然后开口发问,“夫人,虽说您已经同他恩断义绝,但是就法律上来说,您依旧是他的妻子,因此对他的遗体,您具有最合理的处置权利……所以我冒昧问一下,您打算拿莫尔塞夫伯爵的遗体怎么办?”

    梅尔塞苔丝仍旧有些浑浑噩噩,虽说是她催促丈夫赶紧去死的,但是终究是夫妻一场,看到他如此惨烈地死在自己面前,她不可避免地有些心乱如麻。

    但面对陛下,她不敢造次,所以她只能勉强理清自己的思绪,然后小声向艾格隆回答,“我现在的想法是,在这里火化了他,然后过一段时间,我把他的骨灰带回到马赛安葬,就葬在我们从小长大的小渔村里面吧。”

    在梅尔塞苔丝看来,自己和费尔南的孽缘,就是在那里萌发的,他以兄长般的热情照顾着身为孤女的自己长大,那里有着他最美好的一面。而离开那个渔村之后,费尔南的人生就只剩下了卑鄙、背叛和投机钻营,他毁掉了自己和爱人的人生,他成为了一个她不再认识的人。

    从那里开始,在那里结束,但愿他的灵魂在回到故乡之后能够洗清罪孽吧……

    “好的,夫人,我可以满足您的愿望。”艾格隆没有任何异议,立刻就同意了这种合理的要求。

    接着,他又挥手向安德烈示意,安德烈连忙让卫兵一起拖走了费尔南的尸体,然后拿去悄悄火化。

    虽然尸体被拖走了,但是地毯上的血迹仍旧留在那里,空气也依旧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味儿,在刚才,这种气味是让艾格隆兴奋的催化剂,但是在落幕之后,这种气味就让他感觉有些不适了。

    “想必留在这里也不会让我们更加愉快,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艾格隆以商量的语气下了命令,然后看向了梅尔塞苔丝,“夫人,想必您还有很多话想要和埃德蒙说,那您就和他叙旧吧,我先失陪了。”

    梅尔塞苔丝没有拒绝艾格隆的提议,她反而郑重地向艾格隆行礼,以最诚挚的态度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陛下,谢谢您把我带来,让我看清了当年的真相;也谢谢您最后对我的温情……如果没有您的话,天知道我还要在谎言和痛苦当中生活多久。”

    “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您不必如此郑重。”艾格隆随口回答,“况且,我虽然解除了您被欺骗被愚弄的痛苦,但我也给了您另外的痛苦,算不上什么施恩。”

    “痛苦?不,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有痛苦了……”梅尔塞苔丝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的人生已经成为了一片沙漠,所有的一切幸福、一切憧憬都已经被风干了,我甚至已经无从感受痛苦,我接下来只剩下了阿尔贝,我必须活着,活到他长大成人找到自己的幸福为止。”

    对梅尔塞苔丝的想法,艾格隆倒也能够理解。

    “父辈的罪孽,跟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没有关系,他也没有义务去承担什么责任。我刚才已经说了,费尔南是莫尔塞夫伯爵,既然他是,那么他的合法继承人当然也是。您的儿子未来将继续拥有莫尔塞夫伯爵的头衔,而费尔南留下的财产,自然也完全归您所有,您可以有足够优良的条件抚育他长大成人。”

    “不……不必了,陛下,这个头衔我们将不再使用了。”艾格隆没有想到,梅尔塞苔丝居然提出了反对意见,“德-莫尔塞夫这个姓氏,本来就是他偷来的,当初我虽然并不赞同,可是冒籍贵族的事情屡见不鲜,我也没有太在意;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想我的儿子再去承袭父亲的任何黑暗历史,不想去延续那些欺骗和卑鄙,所以,我不想让他继续使用这个姓氏了,他长大以后就姓费尔南的原姓蒙代戈吧。”

    莫尔塞夫家族虽然不是顶尖贵族,但至少也算是个贵族姓氏,天然就意味着高级社交圈子的入门券,可是梅尔塞苔丝还是毅然抛弃了,可见她为了想要抛弃过去的阴影,下了何等的决心。

    “既然这是您的意见,那我当然不会干涉。”艾格隆点头答应了,“但愿您的儿子长大后能够理解您的苦心,而不是埋怨您让他丢了一个高贵的门第……”

    “如果他足够优秀,那他会自己挣到应有的一切,就像是埃德蒙一样;如果他庸碌无能,那再高贵的姓氏也无法给他增光添彩。”梅尔塞苔丝回答,“就让他自己去开辟属于自己的路吧。”

    艾格隆对梅尔塞苔丝的果断和决绝暗中佩服,这位夫人,倒是配得上埃德蒙。

    只可惜……命运女神无情的玩笑,已经把两个人的人生搅得七零八碎,纵使现在真相大白,失去的时光已经找不回来了,痛苦的回忆也永远无法忘记,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所以,他们两个接下来会怎么走下去呢?艾格隆不禁暗自好奇起来。

    在原着当中,费尔南身败名裂自杀之后,梅尔塞苔丝带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阿尔贝一起离开了法国,母子两个抛弃了莫尔塞夫的姓氏过上了全新的人生。

    可是现在,情况毕竟不一样,阿尔贝才刚出生不久,埃德蒙和梅尔塞苔丝都才只有三十出头,伯爵的人生轨迹也已经改变,他们完全可以选择另外的人生。

    艾格隆之前也问过埃德蒙,在他大仇得报之后,他究竟想要怎么样处置梅尔塞苔丝,当时的埃德蒙经过了剧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仍旧选择希望照顾她,艾格隆现在真的有些好奇,这个故事将要走向何方。

    作为一个专业的观众,他深知不能喧宾夺主,要将舞台留给演员们表演,他也不想靠着自己的地位去干涉他们的选择——

    于是,他让安德烈把这对曾经的未婚夫妻带到了一个小房间当中,然后自己在外面等待着答桉揭晓。

    无论什么答桉,对他来说都将是了却一种“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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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只剩下埃德蒙和梅尔塞苔丝共处一室了,这也是时隔十五年之后,他们第一次独处。

    在那时候,他们每一次见面,都有着说不完的话,男孩儿分享自己跟随商船在地中海各个港口的所见所闻,女孩儿则带着羞涩和喜悦,分享着自己生活中那些琐事,不管他们说什么,他们都感觉无比的快乐和幸福。

    而现在,他们彼此之间却只剩下了沉默。

    费尔南的死,依旧让他们沉浸在精神上的冲击当中,而更让他们难以面对的是,梅尔塞苔丝已经嫁人生子的事实。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梅尔塞苔丝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是凄苦的笑容。

    “埃德蒙,唐格拉尔现在怎么样了?”她轻声问,“他原本春风得意,结果不久之前突然在风潮当中破产了……我原本以为是他运气不好,但是现在看来,大概是你的手笔吧?”

    “是的,是我干的。”埃德蒙承认了,“我让一个银行家帮忙制造了风潮,把他的银行挤兑破产了。至于他现在怎么样了……他现在被我关押在一个秘密地点。”

    顿了顿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个胆小鬼没有自我了断的勇气,拼命向我乞求饶恕,真是让人恶心至极。”

    他知道,梅尔塞苔丝之所以提出这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平复心情。

    “恭喜你,你的复仇现在完成了大半了。”梅尔塞苔丝低声向埃德蒙祝贺,但是脸上却看不出多少喜色。

    “这不仅仅是我的复仇,而是我们的——”埃德蒙嘶声回答,“梅尔塞苔丝,他们毁掉了我们的婚礼,他们让我们花前月下的那些梦想都变成了碎块!我们的人生都被他们扭曲得面目全非,难道你不恨吗?”

    “是的,我也恨,我永远也无法原谅。”梅尔塞苔丝点了点头,但她马上又话锋一转,“但是,相比于你,我所受到的痛苦毕竟要少太多了,我……我成为了费尔南的妻子,享受着他一路靠欺骗和背叛换来的一切,享受着骗来的贵妇人身份……如果费尔南犯有罪孽的话,那我也是这份罪孽的一份子。”

    “不!梅尔塞苔丝,你是受害者,你是被欺骗的!”埃德蒙大声打断了对方的话,“你从头到尾没有犯下任何罪过……试想一下,我当时被抓进黑牢,生死未卜,有谁能责备你去为自己寻找一个依靠呢?难道我有资格叫你一辈子守贞守寡吗?不,你嫁给他并不说明你犯有罪孽,在我心中,你依旧和当年一样纯洁而且美丽。”

    “谢谢你如此宽容大度,埃德蒙,你虽然已经模样大变、虽然飞黄腾达,但果然还是和当年一样勇敢,而且康慨和善良。”梅尔塞苔丝的眼角当中又浮现出了泪光,一方面是感动,一方面却又是羞愧,“但是,纵使你如此大度,难道我就能够心安理得了吗?直到此时此刻,我依旧是费尔南的妻子,我享受过他奉送给我的一切,我也安安心心地为他操持家门……难道能够在他死后不到一小时,就高高兴兴地宣称他的生活与我无关,他的罪孽我不曾沾染,他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而已?不……埃德蒙,你我都知道的,这不可能的。”

    听到了梅尔塞苔丝所说的话,埃德蒙如坠冰窟,整个人都呆住了。

    诚然,他知道对方说的话才是对的,可是他不愿意接受。

    他愿意看清现实,看到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他拼命想要伸出手来,穿越时空抓住往昔的幻影,然后把那时候的自己和那时候的梅尔塞苔丝一起拽回来。

    可是,就在他的面前,这个他曾经无数次魂牵梦萦的爱人,亲口跟他说出了残酷的现实——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再怎么努力,也还是会不一样。

    为什么偏偏是你说出来,明明我们都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痛苦让他几乎窒息。

    “埃德蒙,我最害怕的就是你还执迷在过去当中,这对你只有害处。”看着埃德蒙痛苦的样子,梅尔塞苔丝的心里也是一阵痛苦,但是她还是硬着心肠继续说了下去,“你是陛下的宠臣,基督山伯爵,你未来还可能成为侯爵公爵,你将拥有着崇高的地位和名誉;而我是什么?一个卑鄙小人的妻子,一个没有地位也没有财富的寡妇,我能够给你带来什么?什么都带来不了……我甚至都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你如果只是为了激情,或者为了怜悯而强行让自己和我在一起,那只是让你和我一起沉浸在痛苦的未来当中而已。”

    埃德蒙简直难以置信。“梅尔塞苔丝,你说话怎么这么像个贵妇人了!难道对你我会需要权衡利弊吗?”

    “我就说我变了吧……怎么可能一直停留在过去呢?”梅尔塞苔丝苦笑,“但我还能为你着想。你不需要我,埃德蒙。”

    “不,我需要你,梅尔塞苔丝!”埃德蒙伸出手来,拼命想要抓住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