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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何其相似的两种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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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果然好眼光,谈笑间便挑中了本斋最名贵的这把碧血瑶琴。”

    景云瑶正混乱的时候,忽然一个异常干净的男声传入耳中。她闻声抬头,但见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个温润如玉般的男子。与章青云相较,他显得瘦小了些,不过这丝毫不减他带给人初见时候的那种震撼——这男子,第一眼就给人以如玉君子的感觉。

    “这位一定就是琴行的老板了吧。”章青云笑呵呵的对其拱拱手。

    男子着一袭玫瑰紫对襟马褂,头上一顶金锦镶边的缎帽,帽上半圆珠状的翠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男子温和的笑笑,礼貌答章青云道,“在下白玉堂,这靐龘(音读二声)斋是在下祖辈的基业,其实在下也不清楚一个琴行何以起这样拗口的名字。”

    景云瑶这才恍然大悟,章青云本不是京师人士,打小认得的汉字就不太多,连稍微复杂一点的成语都听不懂,这“靐龘”两个字,他自是认不得的。

    章青云大大咧咧的张口笑着,又道,“白老板,这古琴在我看来,除了样子与其他有些不同之外,似乎也并无太大特殊;音色的话,更是于其他无异,何以是最名贵的呢?”

    白玉堂淡然笑笑,不去答章青云的话,反而转过身,问景云瑶道,“那这位姑娘,何以一眼便瞧中这碧血瑶琴了呢?”

    “我……”景云瑶倒是有些苦恼了,总不能说她是心思混乱,随便拨的,这也太让白玉堂下不去台。好在小的时候她虽专攻习舞,但好歹对这些乐器也不是白目,想了想刚刚章青云拨过的几把古琴,再念起这碧血瑶琴的悠远之感。她眨眨眼,开口道,“此琴以桐面梓底为制作材料,还是最为鲜见的牛毛断纹。我曾听闻过一种八宝灰,是将金银珠翠珊瑚等碾碎混入鹿角灰共用,此琴便是用的八宝灰,这便与白老板帽上的翠玉一般,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再者,唐代薛易简在《琴诀》中说,琴之为乐。可以观风教,可以摄心魄,可以辨喜怒。可以悦情思,可以静神虑,可以壮胆勇,可以绝尘俗,可以格鬼神。此琴之善者也。在我看来,虽然只是拨弄琴弦,却可以感知上者五六,此琴定为好琴。”

    白玉堂连连点头,沉吟着道,“知音。知音,碧血瑶琴的确如此。只是它最最名贵之处,并非在此。而是关于它的一个传说。”

    “传说?”景云瑶与章青云面面相觑,终于打悲伤中走了出来,被白玉堂的言谈所吸引。

    白玉堂颔首,开始娓娓道来,“传说秦国最好的造琴师阳明。生性孤僻,性格极为冷淡孤傲。可他却在阴差阳错间爱上了他兄长阳鸿的未婚妻瑛碧。阳鸿是将军,常常为秦王出征,打遍天下,是大英雄,可却难免让瑛碧深感孤寂。长久下来,瑛碧与阳明日久生情,爱的很深,阳明甚至已经打算在兄长阳鸿打了胜仗回来后,带着瑛碧前去与他负荆请罪。只可惜事与愿违,还不待阳明去与得胜回来的阳鸿说与此事,别国的公主却已经看上了英俊不羁的阳明,并且请求秦王赐婚。阳明开始是死也不答应的,这让阳鸿和秦王都非常苦恼,因为这毕竟涉及到了两国的邦交。后来,是瑛碧顾及大局,亲自与阳明说,自己与他已是情至意尽,她这辈子非阳鸿不嫁,让阳明忘了她。瑛碧做的非常绝情,阳明也伤透了心,最终答应了秦王的要求,即日与公主完婚。之后,就在阳明成婚的那个晚上,瑛碧独自一人在阳明素日里造琴之处,也是他们最初相爱的地方,抹颈自尽。瑛碧的血流出很多,没过造琴的桐木,将那桐木浸的愈发深邃。第二日,阳明来到这里之时,迎接他的,便是瑛碧已经冷掉了的尸体,还有那块浸满瑛碧鲜血的桐木。阳明这才知道瑛碧究竟有多爱他,可是瑛碧还是将两国的邦交、百姓的福祉放在了首位,她牺牲了自己的爱情后,又牺牲了自己。阳明泣不成声,从此便关在这里不吃不喝的造琴,据说这琴造好之日,阳鸿在夺门而入的时候,也惟看到阳明已经微微发冷的尸体,和这把旁边写着‘碧血瑶琴’四个字的古琴。”

    “原来这琴中,还藏着这样一个哀婉的故事。”章青云听完之后,也颇有感触。

    景云瑶却已经眼眶湿润,眼泪几欲低落,这阳明与瑛碧的故事,与她和章白玉何其相同,同样涉及到邦交、涉及到百姓的福祉,瑛碧选择了牺牲爱情,她亦选择了牺牲爱情,“这碧血瑶琴,指的就是以瑛碧的血制成的古琴么?”

    “不错,听我祖父说,他从前每每波动碧血瑶琴的琴弦之时,似乎都能感受到一个女子哀婉缠绵的叹息。”白玉堂说着,尽管他的祖父已故多年,也曾抱着他与他讲过不少关于古琴的故事,可唯独这个,他记忆犹新。每一个拨动这碧血瑶琴的客人,他都会讲一讲这个故事。

    “青云哥哥,便买下这把碧血瑶琴吧。”景云瑶指了指面前的古琴,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含恨抹颈时候眼底的那丝无奈和不舍。她如今与瑛碧又有何区别呢,瑛碧是在阳明成亲那日自杀,她是要在章白玉成亲那日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白玉堂小心翼翼的将碧血瑶琴包好,又细细的抚了一番。这碧血瑶琴曾是靐龘斋的镇店之宝,如今就这样送出去,他当真有些舍不得,以后那故事,便要销声匿迹了。

    “白老板如此割爱,我当真感激不尽。”章青云也看出了白玉堂的不舍,交了银子后,还特意说了一句。

    白玉堂颔首,又道,“不论那传说真假,碧血瑶琴的确已经经历了几百年的时光,还望公子珍惜。”

    离开靐龘斋后,章青云抱着碧血瑶琴便与景云瑶上了马车,由于在靐龘斋景云瑶动了心神,这会子又开始头痛欲裂,身子愈发的虚弱了。将景云瑶送回景府后,章青云又陪了她许久,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并吩咐醉竹一定要看好景云瑶,按时给她喂药。

    醉竹送走章青云后,亦步亦趋的回了来,见床上躺着的景云瑶面色苍白到了极点,眼皮也沉得很,却愣是不肯闭眼,不肯休息,便上前,心疼的开口道,“大姑娘,你累了就歇息会子吧,这边奴婢会打点好一切的。”

    “醉竹啊,我不是不想睡,我是不敢睡,”景云瑶说着,眨眼的工夫,眼泪便打眼角落了下来,站在枕头上,“我一睡着,就会梦到肚子里的孩子不听质问我,娘,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可是醉竹,我也是无可奈何啊,我若留下他,便是辜负了这……”重生的机会五个字,景云瑶没有说出口。

    “大姑娘,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您是白天里想多了,如今胎儿还不到两个月,哪里可能会有这么强烈的意识呢。”醉竹虽不大明白,可如今看到景云瑶那可怜的模样,也只得这样安慰着。

    “唉。”景云瑶叹了口气,第一次感觉自己这样无助。

    “大姑娘,睡一会儿吧,奴婢差底下丫头去给大姑娘熬药,这可是章佳大少爷吩咐好的,这方子……”醉竹拿出一张方子,有些犹疑的对景云瑶道,“大姑娘要瞧瞧吗?”

    景云瑶伸出手,接过醉竹递来的方子,瞧了一眼——黄岑、熟地黄、白芍、甘草、续断。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安全最有效的安胎方子,景云瑶两三下将这方子团城一坨,后扔在地上,眼泪更是流个不止,“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以为他可以毫不顾忌的娶我,养育这个孩子,可是我不能!”

    “大姑娘,为什么?”醉竹终于大着胆子走到景云瑶床边,后双膝跪地,她自然知道落胎对一个女子的伤害是多大,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当真不想让景云瑶走这一步,“章佳大少爷既然不介意,还非常重视您这个孩子,您为什么不能给孩子留一条生路呢?这毕竟是……毕竟是您与章佳二少爷相恋一场的最后……怀念了。”醉竹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她多想这个自己一心护着的主子可以幸福,可为什么就是无法如愿以偿呢。

    “醉竹,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醉竹,我要报仇,我若不报仇,便是白活这一场。”景云瑶摸着肚子说出这番话,不知是在对醉竹说,还是腹中那未成形的婴孩说。

    “大姑娘,报仇真的那么重要吗?甚至比你腹中胎儿还重要吗?”醉竹泪眼婆娑的问了这最后一句,也是最不甘心的一句。

    景云瑶坚定的点头,对醉竹道,“我这一生,或许都是个笑话,十八年前,我浑浑噩噩,我能够清醒的唯一理由,就是报仇。如果不能将沈从薏拉下马,我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