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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很美,小湖也很美。
李秀宁在看到响箭升空后就带着三千多娘子军来到这个风景如画的山谷。
这里的花多姿多彩,蝶飞蜂舞。四周是高低不一的山峰,入口是一条约三尺宽二十丈长的小路,中间是一个小湖,水清明亮,游鱼嘻闹,在斜阳下闪着金光。
杨蔓开心的围着湖边打转,转累了才来到李秀宁身边,笑道:“将军,这是去年属下家里药奴发现的,后来带属下来过两次,”
李秀宁总觉得杨蔓来娘子军是别有用心,但一想到杨广南下扬州,把她抛弃在开封,长安的家也回不去了,就有点可怜她。
当她放下公主架子哀求自己给她一处容身之所的时候,想起小时候一起练武、读书的时光,试问谁又能狠下心来拒她千里?
李秀宁道:“谢谢你推荐了这个好地方,能让姐妹们洗漱一下,传令,除三组六人去谷口布明暗岗外,其余人扎营造饭,今晚在此宿营。”
众人听令,取下披风,解下包袱,各自忙碌起来。
李秀宁又命人在湖边挖了若干如澡桶般大小的深坑,用麻布垫在下面,将湖水引入,静等水沉淀清澈后让姐妹们沐浴,善泳者自行下湖边清洗,女兵也是女人,她们爱干净的习惯改不了的。
洗去一天酷热奔跑带来的汗尘,只觉浑身舒坦,半夜去查了一次岗后,一夜无话,睡得很香。
第二日一早,李秀宁整军完毕,出了谷口,正想着如何实现昨晚预想的行军路线时,正北方的密林里传来马蹄声,数量不多,但很急。
李秀宁忙下令就地隐蔽,在密林里如此急速策马,如非紧要,是不可取的,因为横生的枝杈和乱长的树木会随时将骑士和马绊倒,得不偿失。
羽箭的破空声和钉在树干上的“咚咚”声在耳边响起,当头两骑红甲,黑色缨盔歪在一边,背插隋军斥候常用的蓝色小三角旗帜,撞开三四尺高的灌木丛往娘子军隐蔽之处疾冲过来。
还没等反应过来,后面又冲出十几匹高大的漠北马,马上骑士身穿奇装异服,一看就不是中土所有,一边策马还能双手拉弓,要不是密林所阻,这两名隋军斥候恐怕早已被射下马来了。
李秀宁不再等待,长枪一招,隐蔽在暗处周围的娘子军诸人将长枪往那外族骑士方向大力甩出,霎时,一百多支红缨长枪闪着寒光急坠而下,将十几名外族骑士包围起来。
忽逢巨变,那些外族骑士也是不凡,纷纷弃弓抱住马鞍,身体往马腹下滑,将身躯藏在了马腹之下。
但在如此密集的长枪阵中,根本就起不到任何防护作用,缩身马腹只不过是他们下意识的规避动作罢了。
长枪挟风急至,加上战马前冲之力,只一眨眼间,就把所有战马连同马腹之下的骑士钉在了地上,战马痛嘶和骑士惨叫响彻云霄,霎那间,血流成河,又过了一会,就沉寂下去,无声无息了。
血腥味随风飘散,令人作呕,李秀宁来来及查看战果,挥手示意后队拦截住那两骑隋军斥候,就这在这短短一瞬,他们已经跑出去二十来丈。
其实不用李秀宁示意,后队早已拉好绊马索,在两匹战马“希津津”长嘶之后,全都摔倒在地,两名斥候翻滚着摔下马来,其中一个背部中箭的早在翻滚之后被羽箭穿过胸膛,眼见不活了。
另一名好点,摔到旁边的草地上,打了几个滚后昏厥过去,战马也在贴地翻了两个身后站了起来,不受控的飞奔远去。
李秀宁忙跑过去看名昏厥了的骑士,只见他面如土色,牙关紧咬,忙用小刀慢慢翘开他沾血的牙齿,给他喂水。
那骑士已经喝不下去,慢慢张开眼睛,见眼前全是身穿白铠的美丽女子,英姿飒爽,不过眼下已无暇欣赏,慢慢抬手想伸进怀里拿东西,气若游丝道:“信……”
没来得及说第二个字就吐出一口黑血,呼出最后一口气,双眼一白,己气绝身亡。
这些女子虽然集训了十几日,平日里也没见过如此血腥场景,能看到外族骑兵的前排女子有几个已吓得花容失色,拿长枪的手已微颤抖,有的已经闭起眼睛,不敢再看。
但浓郁的血腥味却迎风飘来,闻不得的早就控制把刚刚吃下去的早餐都吐了出来,还有的估计胆汁都跟着吐出来了,满嘴苦涩。
李秀宁伸手从骑士怀里拿出信件,见她们如此不适,也顾不得看信了,忙命令各方队小队长集结自己的队员,往南撤退,先离开此处再说。
杨蔓和秋儿领了几个胆大的女兵在一棵大树下挖了两个土坑,把两名骑士安葬好后,又在一旁采了几束野花放于坟头,算是祭奠英魂了。
至于那些被钉在地上的异族,谁又去管他们?抽掉长枪后就散落了一地,可能过一两天就会被动物啃食干净,恐怕除了周围的树木杂草,无人会知道这里死了这些人马吧。
当她们几人正要南下之时,又见李秀宁带队赶了上来,似是很急的样子,见到她们也不答话,挥手让她们进入方阵之中,继续全速往北行军。
李秀宁有点后悔叫她们阻拦斥候,也许他们当时已听不到自己这边的呼喊声,但再往前奔跑一会后他们会知道已无追兵,速度自会慢下来,或许他们就不用死了。
没有后悔药,在当时情况下,队员的方法没错,可能他们早就已身受重伤了,摔下马只不过是让他们提前死亡而已。
又看到吐了一地的队员,她知道,单纯的场地训练只能提高对战能力,却不能提升她们的对敌胆量,这才十几匹马十几个人就搞成这样,真上了战场,那还怎么得了?
看着她们往南撤了下去,李秀宁才展开那封带血的信件,原来是常山罗艺的求援信,突蒙联军忽然南下,联合刘黑闼、宋金刚人马将常山包围起来,他在合围之前就派出多路斥候南下西往请求援军。
也不知道这两骑跑了多久才来到这里,还被突蒙联军一路追杀,难道这一路都没遇到隋军?阳泉府属太原管辖,那里父亲应该有派兵驻守啊,难道也已被围或沦陷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来不及多想,止住南撤后,叫来两名队员让她们迅捷南下,将娘子军北上救援之事告知长治留守特战队,让特战队通知远在晋城的罗禹带兵北上支援。
行动之前李秀宁望着眼前三千多名十几日前还是美娇娘的属下朗声道:“我不替你们做主,此次北上常山救援,没有军令,纯属你们自愿,可有谁退出?”
无人动弹,李秀宁又接道:“战场本是男人的特属,可我李秀宁偏不信这个邪,凭什么他们就能驰骋沙场?凭什么我们就要留在家里等待着他们胜利或失败的消息?”
无人能回答她,看着姐妹们越来越坚毅的眼神,又扬声道:“同为炎黄子孙,我们也能为华夏薪火尽一份力,与其在家担心,不如将战场胜负握于我手,现在,外族已侵我华夏土地,你们说,应该如何?”
当正在全速赶往长治的罗禹在半途收到李秀宁领兵北上常山救援罗艺的消息时,已是第二天的辰时,顾不得其他,跟同行的徐世绩交待几句,就带着十几名一代队员和几个路上接收的十五名易容一脉的军卒打马狂奔,想尽快赶上徒步的娘子军。
至于为何要带上这易容一脉的人,罗禹也不清楚,只是心里觉得他们的存在会在这一场大战中起到重要作用,遵从内心的感觉,就把他们带上了。
罗禹忧心如焚,突蒙联军全是精锐骑兵,李秀宁这支娘子军集训才多久?就算训练有素的男子军团,也不会以步兵方式去对战骑兵,何况对方还是高大威猛的草原战马,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她们能利用好地形优势,让骑兵发挥不出速度优势,拒险而守,等待自己救援。
派了一名队员先行北上太原给李渊送信,希望他能派兵向东牵制一下敌军,阳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里没有派队员过去,也就没有情报传回来。
能做的都做了,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忽然脑海一闪,他所处时空苇泽关因李秀宁在此驻军而改为娘子关,难道这个时空也会发生?
苇泽关位于阳泉府平定县城东北约一百里处,是万长城上的着名关隘,是山西、河北两地的分界点之一,关城坐落悬崖之上,居高临下,苇泽河由西南折向东北,环绕关城奔腾不止,这里山险沟深,形势险要,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这里也被称为万里长城第九关,罗禹来到这里后就没见过长城,现在终于能亲眼目睹这个世界奇迹了。
不再管李秀宁的行军路线了,几十个人想在这茫茫大地上找寻一支三千多人的队伍有点困难,虽然自己这十几十人骑马狂奔,可谁又知道她们有没有找到战马呢?只能赌一把,希望李秀宁能心有灵犀选择苇泽关北上常山。
一行人沿着弯弯曲曲的官道疾弛,直到马儿口吐白沫,不能再赶路了才弃马继续步行,三日后来到和顺城外,己不能再往前了,因为这里突蒙联军正在合围和顺县城。
看来阳泉已经失守了,不然他们也不会长驱直入,兵临和顺城下。
罗禹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现在常山成了孤城,南有窦建德,西有刘黑闼、宋金刚,北有突蒙联军,本来西面还有李渊的阳泉守军能依靠,现在也失去了。
这救援好像已没有意义,大隋已经无兵可调了,常山只能被一点点蚕食,落入敌手。唯一还有点变数就是南边的窦建德不要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兴兵相助突蒙联军了。
李秀宁领着娘子军日夜兼程依山北上,跟官道上的罗禹擦肩而过,因为是出来拉练的,所带粮食不多,一路上只能靠打猎山鸡野兔、摘采野果充饥。
这一来,倒把整支娘子军练出了特战队气质,爬山过沟,游泳潜水,必要时生啃兔肉,等等野战技能都差不多学会了,女子的坚韧在这支娘子军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留在来路上记号也不知道罗禹他们发现没有?自己比他们早动身两日,又走的是山林近道,应该比他们早到苇泽关,然后在苇泽关等待他们会合后再出兵救援常山了,但是常山能坚持那么久吗?算了,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
这一日来到昔阳城外,李秀宁本想进城补充点食盐之类的必需品,但放眼望去,突蒙骑兵正在城外肆意驰骋,城门洞开,许多老百姓被驱赶城门到一边,乱糟糟的挤在一起。
晋冀两地常年战乱,武风极盛,东征军又退下来不不少府兵,这次要不是守城校尉怕死开门献城,突蒙联军怎会如此容易破城?
只一柱香功夫,凭借强大的骑兵优势,突蒙联军就占领了昔阳城,为了保护妻儿老小,城中青壮也不敢再妄动,所以全城两千百姓被全部驱赶到城外来。
北方的游牧民族强大起来后,他们会优先统一各地的小部落,然后再兴兵南下进攻富饶的中原大地,华夏民族几千年来都面对着这种压力。
西周、大秦、大汉直至东晋,无不深受其害,西晋末,北方五胡趁乱南下,轮流将中原大地祸祸了一遍,女子被当成军粮,吃不完的直接赶进河里淹死,男子被锁琵琶骨当奴儿,受尽屈辱,当然这其中也有某些汉族软骨头的功劳。
一个老夫子为了妇女孩童争取如厕权利被骑兵小队长一枪刺穿脖颈后倒地而亡后,墙门人堆里的青壮再也忍不住,在东征军回城府兵的带领下奋起反击,一时间,乱象丛生。
突蒙骑兵才不管眼前的人是老是幼,直接催马踏了过去,惨叫声此起彼伏,间杂着听不懂的俚语和大笑,城门口这一小块地方成了人间地狱。
李秀宁本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但现在这种情形,已经不能不管,她朝杨蔓和秋儿使个眼色,当先仗枪直冲而下,朝最近的一名骑兵杀去。
那骑兵似乎没料到身后还有敌人,愣神间早被李秀宁刺于马下,到死都没看清自己被谁所杀。
李秀宁拉住缰绳,飞身上马,猛磕马肚朝前冲去,遇挡路者专往要害挑刺,眨眼间就已挑飞十余骑。
杨蔓自小练武,秋儿是李秀宁陪护丫头,身手不弱,再加上这些天的苦练,更是强上不少,她们见李秀宁已杀入敌阵,也不再等待,长枪一摆,当先冲杀下去,身后的娘子军跟着大喊“杀”往适阵冲了过去。
夺马,扬枪,突蒙联军一下没反应过来,死伤惨重,无主之马越来越多,被面赶上的娘子军夺了过去,加入了冲杀的行列。
城门处的百姓在绝望之际看到一支白铠红披风的长枪军从天而降,看样子都是女娃,他们一下子就看到了生的希望,将小孩和妇女都推到人群中间看护起来,青壮在府兵的指挥下拼抢那些死去骑兵的武器,从背后杀向有些混乱的突蒙联军。
城里进军鼓响起,从城门洞里冲出一支全身皮甲的骑兵小队,人数在两百上下,个个肌肉发达,高大威猛,眼露凶光,手持丈长狼牙棒,也不答话,不成阵,当先一骑飞马就朝正在厮杀的李秀宁冲了过去。
城北似乎也有兵马冲杀过来,听蹄声不下两千骑,李秀宁知道这样打下去会死无葬身之地,忙对一名冲杀过来的府兵道:“我们来拖住他们,你带着百姓撤往山里,然后依山南下,到长治后自会有人接应你们!”
那名府兵正待说话,手持狼牙棒的敌将已当头杀到,李秀宁见他兵器如此沉重,也不敢硬接,低身避过,口中叫道:“快走!”
那敌将一棒落空,双手抓住把手又横扫过来,李秀宁避无可避,只得双手握枪迎上去,一股大力自枪身传来,战马似也承受不住这大力,往后退了几步。
匆忙间的格挡本就有点吃亏,再被这大力一推,双手虎口裂开,双臂酸麻,嗓子眼一甜,吐出一大口血,长枪再也拿捏不住,掉落马下。
狼牙棒却来势稍减又扫了过来,这下李秀宁再也没有武器格挡了,看了一眼百姓方向,见他们已在有序撤退,也就放心闭上眼睛,等待着狼牙棒的到来,心中无限伤感:“罗禹,我不能陪你了……”
正是:
千军万马难逃避,敢以女身换天地。
但求无悔华夏魂,喋血外族吾不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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