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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公对此可有甚看法么?”
噶尔?钦陵可不是等闲之辈,李显能算得出守御枹罕城大营需要多少兵马,噶尔?钦陵同样也能,所以他才敢放心无比地派出大队兵马去截断李显的粮道,欺负的便是李显缺兵少将的窘迫,此时一听李显将所能调用的机动兵力全都派去运粮,登时便起了疑心,但却并未说破,而是一挥手,先将已停了下来的两名摔跤手屏退出了大帐,而后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问了一句道。
“大相,唐贼军中无粮,心慌了,这是派重兵前去押运来着,就五千兵而已,浑然不足惧,末将愿率本部兵马一举荡平之!”
大将达旺前番刚劫了**的粮,得了个大彩头,正自骄狂中,这一听噶尔?钦陵发问,自是第一个跳将出来,高呼请战道。
“嗯,达旺将军所言有理,唐贼来得如此之急,其所携带之粮秣必然不多,急于运粮实属必然之事,我军兵多而唐贼寡,分兵以击之不难!”
“达旺老哥刚得了回手,这回该轮到某上了,大相,末将愿率本部兵马出击,请大相恩准!”
“胡扯,照轮也该轮到某家了,迷如婆刺,你小子敢抢某家的差事,欠抽么?”
……
一众吐蕃大将大体上都是类似达旺的看法,都想着去摘桃子,彼此相争不下,竟越吵越凶,到了末了,已是脸红脖子粗地争成了一团,就差没拔出刀子互砍了。
“嗯!”
噶尔?钦陵没理会诸将的争执,而是笑吟吟地端坐在上首,直到诸将吵得快要动手相向了,他方才一压手,轻吭了一声,瞬间便将诸将的哄乱全都压制了下去。
“三弟,你对此事有甚疑意么?”
噶尔?钦陵没有急着点评诸将们的意见,而是面带微笑地将问题抛给了沉吟不语的噶尔?赞婆。
“二哥明鉴,小弟总觉得其中可能有诈,那李显实非常人,既已被劫了一次,万不可能不做准备,五千兵马是不多,可若是运用得当的话,未必不能反伏击我军一番,我等若是无备而去,恐有受挫之虞。”
噶尔?赞婆生性谨慎,加之前番刚被黑齿常之大败了一回,颜面尽丧,自是更不愿在军议上随意发言,原本只是想着任由自家兄长做主便是了,却没想到噶尔?钦陵将问题丢给了自个儿,无奈之下,也只能沉吟着将心中所思所想一一道了出来。
“哈,赞婆将军莫非是被唐贼一把火给烧怕了罢,嘿嘿,要某说,何必在意唐贼之鬼祟伎俩,我等就只管以强兵压了过去,看那唐贼又能有甚能为的。”
达旺与噶尔?赞婆关系着实不咋地,往日里还有些私怨在,这会儿一听其如此说法,立马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你……”
黑齿常之那一把火真真是噶尔?赞婆心中之最痛处,这一被达旺当众揭开,登时便火了,猛地一拍几子,作势便要暴起。
“三弟!”
噶尔?钦陵自然不能坐视自家三弟与达旺这两位最重要的大将当场起了冲突,眼瞅着噶尔?赞婆要发飙,立马拉下了脸来,极之不悦地吭了一声。
“二哥海涵,小弟便是如此看法,还请二哥自决之。”
噶尔?钦陵既已开了口,噶尔?赞婆自是不敢再有所动作,只能是悻悻然地坐了下来,阴沉着脸,拱手说了一句之后,便即闭紧了嘴,再不肯出言参合其事。
“嗯。”
噶尔?钦陵自是知晓其弟心中的苦闷,本来么,以一万五强军对一千**,其结果居然是惨败而回,换到了谁身上,那都是不堪重负的伤与痛,噶尔?钦陵原本打算将接下来这一仗让给其弟去打,以便重整其信心的,可一见诸将们全都跟红了眼的狼崽子一般想要抢功,却又不好偏袒太过,此时见噶尔?赞婆不再开口,噶尔?钦陵也就彻底放弃了原定的想头,只是怜惜地扫了其弟一眼,便即转开了目光。
“诸公,本相的看法自与赞婆一致,那李显狡诈非常,此番运粮是假,诱我军出击是真,左右不过是伏兵之计罢了,却也无甚稀奇可言,想那李显兵微将寡,纵使狡计百出,又能奈我等何,垂死挣扎耳,他既然敢来,本相就不客气地吞了鱼饵,顺便将渔人一块斩了也罢!”
噶尔?钦陵环视了一下帐中诸将,哈哈一笑,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自信十足地放出了豪言。
“大相英明,我等愿誓死追随大相!”
“大相,您就下命令罢,您指哪,某家便打哪,断不让唐贼好受了去!”
“对,大相,您就下令罢,末将愿打先锋!”
……
帐中诸将追随噶尔?钦陵日久,对其之判断力素来信服无比,这一听噶尔?钦陵豪言若此,全都精神大振,乱纷纷地嚷嚷了起来,人人喊打,个个喊杀,宛若**就是块手到擒来的大肥肉一般无二。
“好!”
这一见诸将士气已高昂到了极点,噶尔?钦陵也就不再卖关子了,霍然站了起来,面色一肃,断喝了一嗓子:“达旺!”
“末将在!”
达旺一听噶尔?钦陵头一个便点了自己的名,登时便乐了,紧赶着跳将起来,高声应了诺。
“本相令尔率本部兵马为第一队,尔可将全军分为两部,一部留屯莽荡原,一部埋伏于白驼岭一带,待得唐贼运粮队到来,出兵击之,拿下粮秣后,即刻向西北撤走,若有唐贼大军来追,不可与战,且从容自去,唯杀光运粮车之马匹,不给唐贼轻易运走粮秣之机会,若唐贼紧追你部不放,则将其引到莽荡原,合兵击之,大胜可期!若贼不来,尔即刻率莽荡原之兵往回杀,围而歼之!”噶尔?钦陵挥着手,语气略显亢奋地下了令。
“是,末将遵命!”
达旺一听此策,自是兴奋异常,紧赶着应答了一声,昂然入了座,一派顾盼自雄之状。
“迷如婆刺!”
噶尔?钦陵没再理会达旺,而是将目光又瞄向了一员魁梧得有如铁塔般的大将,沉声喝了一嗓子。
“末将在!”
迷如婆刺乃是此番从吐蕃国内增援来的一名万夫长,此前各场恶战中,他都没得到上阵的机会,心里头早就颇有些怨气了,然则此时一听噶尔?钦陵第二个点到了自个儿的名,那些个怨气自是消散得无影无踪了的,紧赶着便跳了起来,高声应诺道。
“将军可将步军留在营中,以骑军悄然潜到湟头山一带,一旦达旺将军接敌,即刻挥军杀出湟头山,切断唐贼之退路,务必全歼唐贼,休要放走一人,无论是兵还是民,一律杀无赦!”噶尔?钦陵冷厉地一笑,给出了个绝户之命令。
“诺!”
尽管自是打辅助,可能得以上阵捞些战功,迷如婆刺虽尚有些不满,却也总好过前些日子的混吃等死罢,迷如婆刺倒也没甚意见,干脆利落地领了命。
“出击之各部今夜午时起行,人衔枚,马上嚼,务必于天亮前赶到伏击地点,其余各部随本相镇守大营,牵制李显主力,不得有误!”一待迷如婆刺退下,噶尔?钦陵便即大手一挥,昂然地下了最后的决断。
“诺!”
诸将们虽艳慕达旺与迷如婆刺二将的好运,然则却是谁也不敢当面违逆了噶尔?钦陵的命令,只能是齐刷刷地躬身应诺不已,一股子冷厉的杀气便在这齐声的应和中勃然而起了……
咸亨三年九月二十二日,晴,阴沉了数日的天空豁然开朗,碧空万里无云,艳阳高照之下,深秋时节竟有了些小阳春的热度,风又不大,只是轻柔的一丝丝,吹拂在脸上,带给人阵阵的凉爽之意,这等天气无疑是个散步的好时光,然则徐元茂却显然无心去欣赏这等惬意,面带愁容地端坐在马背上,木讷讷地眺望着远处,似乎有所期盼之状。
两天了,自打从黑石山大营出来,在路上已是行了两天,这两日里徐元茂无时不刻都在担着心思,怕的便是有敌来袭,尽管李显给过一个锦囊,可徐元茂却实在不敢将整个运粮队的命运寄托在那小小的锦囊之上,为此,他不惜以放缓行军速度为代价,不停地派出一队队侦骑沿途哨探敌情,只有确保前方十里内皆无敌踪的情况下,他才肯向前进发,就这么一路提心吊胆地走了下来,原本半天的路程愣是拖成了两日,可就算这样,徐元茂也不敢掉以轻心,只因前方的白驼岭已是最后的丘陵地带,过了此处的话,便已是一路平原,倘若遇袭的话,纵使粮秣不保,可手下将士却还是能走得脱的,真到了那时,徐元茂的心理压力或许便能小上一些了的。
“徐将军,有些不对啊,这都已过了联络的时间了,怎地都不见左右侦骑回来报信,难不成前方真有埋伏么?”
徐元茂倒是能沉得住气,可其副将陆鸣达却是忍耐不住了,眼瞅着日头渐已偏西,心中的焦虑自是更甚了几分,这便凑到徐元茂的身边,低声地说了一句道。
“唔……嗯?”
徐元茂也觉得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刚想说些甚子之际,突然见一骑正亡命向己方大队狂冲了过来,徐元茂的瞳孔不由地便是一个紧缩,冷汗瞬间便狂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