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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今日想必是大有所得罢。”
张柬之毕竟是当世有数的智者,早前因担心过甚之故,未能及时发现李显的隐蔽之算路,可事后一想,便已是明了了事情的关键之所在,待得李显施施然转回了书房之际,张柬之早已是笃定非常了的,甚至有心情调侃了李显一句道。
“还成罢,唔,这么说罢,至少三数月之内,宫里那位暂时是不会有心思来骚扰本宫了。”
收获自然是有的,左右李显原本也没指望一把便能扳倒武后,要的只是一个暂时的安宁罢了,而今闹了这么一出之后,武后的权威动摇已是不争之事实,更为要命的是李显成功地在高宗的心里头点了把疑惧之火,这就足够武后去忙乎上好一阵子了的,如此一来,便给李显留出了运筹帷幄所需要的宝贵时间,自可以说是不虚此行,当然了,算计这玩意儿终归不是甚光明之事,李显自是不想摆到桌面上来说,也就只是笑呵呵地打了个哈哈便算是将此事揭了过去。
“三数月么?时间还是紧了些。”
身为李显的绝对心腹,张柬之自然是知晓李显发动朝争的突破口之所在,这些日子以来,也没少为此事预做安排,此时一听能有三数月的缓冲时间,自是颇为兴奋,不过么,只一算,却又觉得时间少了些,那等斤斤计较的样子,还真有些人心不足蛇吞象之意味。
“无妨,大不了到时候本宫再去放把火便是了。”
这三数月的缓冲本就是预料之外的收获,若不是武后一时疏忽的话,李显这会儿怕是还得提防着武后时不时会冒将出来的暗算之伎俩,对此,李显倒是知足常乐得很,自不会似张柬之那般“贪得无厌”.
“殿下倒是好算计,就不怕将那人给惹急了……”
武后最擅的便是算计,素来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儿,还真少有被人算计的时候,从高宗到后来的王皇后、萧淑妃,以及赫赫威名的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哪一个不是被其阴到了死地,即便是张柬之这等智者,也不敢小觑了其去,偏生李显就敢放出这等豪言,当真令张柬之不禁为之哑然失笑的,只是其话尚未说完,眼角的余光突然瞅见东宫主事宦官高邈正从屏风后探出了头来,便即将话头生生停了下来。
“何事?”
一见是高邈在那儿探头探脑,李显的眉头立马便是一皱,可也没动怒,只是带着一丝不悦之意地吭了一声道。
“启禀殿下,波斯王卑路斯携其长子泥涅师前来拜谒,请殿下明示。”
一听李显声色不对,高邈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地抢到近前,恭敬地行了个礼,紧赶着出言禀报道。
“哦?”
波斯王卑路斯乃是波斯王朝的流亡王子,前年来的大唐,在途经河西时,李显曾设宴款待过其,自是清楚此人前来拜谒的用心之所在,左右不过是想着游说一番,好让李显帮着设法说服高宗出兵助其复国罢了,对此,李显自是有所考量——波斯湾一带乃是李显必取之地,为此,李显早早便已埋下了不少的伏笔,为的便是将这块宝地牢牢地控制在大唐手中,不单是为了那地底蕴藏着的丰富矿产,还有着防范野蛮宗教东渐之用心在内,只不过在李显的计划中,此事最快也得等其稳固了国内局势之后,方有行动之可能,故此,当初在河西时,李显便已是明确拒绝了卑路斯邀其出兵的请求,只是派了一支轻骑护送其到洛阳觐见高宗,其后因河西军政繁忙之故,李显也就没再关心这位倒霉王子的事情,此时听其骤然来访,李显一时间还真颇有些犯踌躇的。
“去,就说殿下已歇息了,让他们回罢。”
身为心腹重臣,张柬之自是清楚李显制霸天下的大战略,不过么,他从本心里便不是很赞同,在他看来,保证国内政局稳定才是头等大事,至于那些蛮荒之地么,取不取又有甚分别可言,尤其是在这等即将与武后展开朝局角逐的微妙时刻,自是多一事不若少一事,眼瞅着李显在那儿犹豫不决,张柬之的眉头立马便皱了起来,不满地横了高邈一眼,一扬手,极之不耐地喝令道。
“诺!”
别看张柬之如今仅仅只挂着东宫主薄的衔儿,不过区区从五品下的小官罢了,然则高邈却知晓张柬之绝对能做得了东宫的主,此时见其已是放了话,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便要向外行了去。
“慢着。”
没等高邈走到屏风处,李显眼中精芒一闪,已是叫了停。
“殿下,您……”
尽管李显尚未有甚吩咐,可张柬之却已猜到了李显的心思,登时便急了,他可不想在此时有甚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手一抬,便要犯言直谏上一番。
“先生莫急,本宫心中有数,误不了事的。”
张柬之的心思李显自是清楚得很,然则李显却自有主张,也不因张柬之的犯颜而动怒,只是笑着给了个承诺,而后,也不给张柬之再次开口的机会,朝着高邈一挥手道:“请他们到书房来罢。”
“诺!”
李显这个正主发了话,高邈自不敢有甚耽搁的,应了声诺之后,便即匆匆退出了书房,不数刻,便已陪着两位高鼻深目的波斯人又转了回来——两名波斯人一老一少,皆着大唐官服,老者年约五十出头,面色憔悴,显得格外地苍老,少者二十不到,身材挺拔魁梧,英俊不凡,此二人正是波斯王卑路斯父子俩。
“微臣卑路斯给殿下请安了。”
卑路斯到大唐已是年余,受封为右威卫将军,说起来也算是大唐高级官员了,但却不过是虚衔而已,并无上朝参政议政之权力,也就是给个名号,在理藩院里将养着罢了,只是卑路斯自己却是复国之心不死,几回上本请求高宗发兵相助,尽皆被拒,多方奔走权贵门下,也是毫无结果,此番来寻李显,已是其走投无路之下的最后一搏了,自是不敢在李显面前失了礼数,方才一转过屏风,立马便疾步抢到近前,极之恭谦地行了个大礼。
“波斯王不必多礼,你我都是老朋友了,还请坐下说话罢,来人,看座!”
李显虚抬了下手,示意卑路斯平身,甚是温和地寒暄了一句道。
“谢殿下抬爱,微臣就冒昧了。”
卑路斯与李显其实就只有一面之缘罢了,当初一会到如今都已是年余,心里头还真怕李显早已将自个儿忘了去,这一见李显如此温和相待,卑路斯悬着的心总算是稍松了些,逊谢了一番之后,这才在下首端坐了下来,其子则昂然立于其背后。
“波斯王在这洛阳可还住得习惯么?”
李显虽已猜知卑路斯的来意,但却并不打算说破,而是笑呵呵地摆出了副拉家常的架势。
“谢殿下关心,还好,还好,洛阳之繁华乃微臣平生之仅见,承天可汗之宽仁,微臣用度无缺,确是过得下去,只是心念故国,万难安心,此等温逸日子实非微臣所愿,若能得大唐援手,以复我国土,我波斯愿永为大唐藩属,世世效忠不渝,此情此心还望殿下成全。”
卑路斯本性率直,虽在大唐有年,汉语已然说得极其顺溜,却没能学到儒家的含蓄与谨慎,这不,话都没说上两句,便已是图穷匕见了。
“波斯王有心了,然此事父皇已然有所决断,非是本宫可以置喙者。”
波斯湾离大唐实在太远了些,纵使大唐国力再强,也颇有鞭长莫及之感,李显也不敢妄言可以将整个波斯湾纳入大唐的版图之中,所能做的其实就只是殖民而已,而这就需要扶持一傀儡政权,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波斯王父子无疑是极佳之选择,李显自是不会轻易错过,只不过如今时机尚不成熟,李显并不打算将自个儿的计划和盘托将出来,这便笑着回绝了卑路斯的请求。
“啊,这,这……,殿下,微臣,微臣……”
卑路斯原也知晓要想争取到李显的支持很难,可多少还是抱有一丝的希望,毕竟李显的勇武好战之名可是天下闻名的,此时一听李显如此干脆地便拒绝了自个儿的请求,不由地便急了,这一急之下,满头满脸的汗水如泉般地狂涌不已,口角哆嗦地不知说啥才是了的。
“波斯王莫急,此事也不是不可以商榷的,只是……”
李显能让卑路斯进东宫的门,自然是要大用于其,不过么,却也不会轻易便遂了其的意,该卖的关子自然是得好生卖上一下才是。
“啊……,殿下若肯成全,微臣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殿下的大恩大德……”
卑路斯原本已是心丧若死,此时一听李显话里藏着话,不由地便是一愣,紧接着一阵狂喜便涌上心来,惊呼了一声,人已是一头跪倒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般地哀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