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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被老太爷请来红绸坊时,孔花范带着小厮也闻声赶来。
红绸坊虽不是京城最大的染布坊,却因老太爷等人的内在联系,成为柳氏家族的布医供应商之一,红绸坊在京城布匹业界也算小有名气,更是孔氏家银钱进帐的主要来源之一。
有关红绸坊处理污水的差事,是已逝的孔府老夫人亲手交到孔花范手头上的,这是个没油水的差事,轻松倒是轻松,却因为没油水可捞而没人打它的主意,又因这差事是孔府老夫人亲自给孔花范安排的,便是不打油水主意只想接个轻松差事的旁人,更是无从下手。
如此,红绸坊处理污水差事的名头,落在孔花范身上已近两个年头。
也算是孔花范捡了个便宜,孔花范是个于钱财心里没数的人,过得一直是有银子便花,银子花完了就赖着脸皮向孔府老夫人讨要的日子。
眼下孔花范掌管的污水源竟出现在百里家族西库的粮仓里!
老太爷携着管事与儿媳柳氏来红绸坊,就是有心讨个说法!甭管冤不冤枉,负责掌管污水处理的孔花范都得在场,其它主事的,该干嘛干嘛去!
孔花范见了柳氏比见了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老太爷还紧张,献媚地弯腰小跑至柳氏身边,为显得有水平,开口便文绉绉:“柳夫人大驾光临我红绸坊,不知有何指教?且容在下暖壶热茶,稍候小坐恰淡。”
柳氏便是在百里府不得势,于京城于柳氏家族,柳氏却是占有一席之地的,要不百里大老爷荣宠了数年的孔姨娘,至少是要被提为平妻的,偏碍于柳氏在京城的身份地位,才不得不拉下脸来;又得了老太爷的“指教”的大老爷,慢慢地心里的那点心思才安份下来,任凭孔姨娘在府里一阵子闹腾,直至她觉得徒劳无功认了命,这提孔姨娘为平妻一事才告一段落。
柳氏家族的女子,自小便要以成为绣女以至于绣娘的目标作努力。
柳府老夫人就曾是京城有名的绣女,不过直至嫁与柳老太爷,绣功也没能突破,升为绣娘。偏她的女儿柳氏在刺绣方面极有天分,年十五便有了女的名头,成了柳氏家族重点培养的难得的刺绣人才。
又因柳氏是柳府老夫人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嫁到百里府后没多久,便得了绣娘的名头。又在绣娘的斗绣中,她的溜云绣得过贵妃娘娘的另眼相待。
以上总总,是孔花范称柳氏为柳夫人,而不是百里夫人的原因。
柳氏本就不喜孔花范,头一回见他还得了个不好的印象,脸当下就冷了下来,不欲多说地回应道:“不敢当。”
孔花范见柳氏如此,脸上的献媚更胜了。柳氏绣娘的名声可是他母亲自小念到大的,待柳氏自然心存一份敬意,可惜表现出来的便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柳夫人请座!”见柳氏依然站着不动,恍悟地看着一旁阴着脸的老太爷,忙道,“姑太爷,您坐!”
索性红绸坊的吴管事在老太爷身边候着,吴管事便是被林管事请去验明西库粮仓里的污水与红绸坊有无干系的管事,老太爷撇了一眼吴管事,只当没听见孔花范的的话,直接找了吴管事证实:“我西库粮仓里的污水确是红绸坊的污水?”
吴管事垂着臂膀站到老太爷跟前,大气也不敢喘重了。
听了老太爷的问话,思虑片刻道:“的确是红绸坊处理过的污水。昨个儿处理污水的伙计老朽挨个问过,他们都道是按着规定,把污水往事先挖好的坑里倒仔细了,好生埋了才回的;今个儿从西库回来,老朽立马领了人去看了埋污水那坑,确有污水被埋过的痕迹,被挖的痕迹却是更明显。”说罢,又吩咐伙计把从西库粮仓取来的水样与自污水坑那取的水样一并拿了过来。
“吴管事这番解释,可有为红绸坊洗清嫌疑一说?”老太爷盯着吴管事不放。
吴管事朝老太爷作了一鞠,正准备解释,孔花范就凑上来解围:“姑太爷这话说得就伤和气了,莫说我孔氏家族向来与四大家族交好,也算是被绑在同一条船上,荣辱与共了。便是没绑一条船上,可姑太爷还是我嫡亲的姑太爷,我孔氏家族可没理由做那无厘头的事;再说姑母奶奶都与我母亲商议好了,过不了几日便与颜玉交换生辰八字,在这要紧的点儿,我孔氏家族怎会做出那伤人伤己的事儿来?”
孔花范说得正兴头上,半点也没顾得上老太爷脸色如何,歇也没歇地继续嘻笑道:“没准是我的那群哥们看不惯我一大老爷们被招亲,才凑和一脚的,不过姑太爷莫太忧心,虽说孙侄也觉得被招亲不太男子汉,好在自祖母去后又给孙侄于红绸坊又安排些正经的差事……”孔花范丁点也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仍嘀嘀咕咕叨着自个的决心。
自孔花范说与颜玉交换生辰八字开始,吴管事便敏感地察觉到了老太爷周身的气氛变了,偏孔花范一点也不懂得看人眼色,愈说愈欢实,直至他说到西库的污水可能是他几交往的个混哥儿干的……吴管事连撞墙的心思都有了,不着痕迹地移至孔花范身边,使劲拉了拉他的衣袂,示意他再别不管不顾地说下去了!再不管不顾地说下去,真会出事的!
老太爷被孔花范的一番话儿搅糊涂了,愣了半响才回神看向一旁仔细检验从伙计手里头接过水样验证的柳氏。
柳氏接收到老太爷不可忽视的视线后,放下手中的水样,垂手朝老太爷走近两步,面色极为平静:“这事媳妇知道。”
老太爷见柳氏平静地不像话,又撇了孔花范一眼,道:“你是何意?”
“老太爷便是宠着颜姐儿,我也不能由着她,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颜姐儿不愿意,不能由也由不得她!”柳氏直接隐去了她待这事的看法,却一语道破了颜玉的心思。
老太爷的视线由柳氏身上移到孔花范身上,他盯着孔花范好一会了,孔花范却沉醉在柳氏斩金截铁的定语之中,眼含笑意。
“你可知这回我西库粮仓损失了多少粮食,你可知我西库所存大多是上等质地的粮米?”孔花范被老太爷冰冷的语气吓地猛地回过神,却见老太爷无情地又道了句,“拿你孔府这破红绸坊也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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