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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程恩养气功夫不够，听到这话，第一反应自然是村长要雁过拔毛，差点忍不住站起来走。
村长继续他的言论，假装没看到二人脸上的神色变化。
“你们不是第一批来捐助的人。”这句话激发了暗沉跟的好奇，他选择继续听下去。
“要怪就怪这个村子的位置上。进入大山，咱们这个村是路最好走的，再往里车都难行了。
所以，有不少爱心人士，就来到这里，给孩子们捐点东西。
但是，最近一两年时间，变味了。他们大张旗鼓来，把孩子们折腾着排队，拿着东西照相、拍视频，完事又把东西带走，这里成了他们的表演舞台，孩子们成了他们的道具！”
“我们不拍照，也不录视频，就是想给孩子们送点礼物。”池雨杭解释。
“那又如何？这里缺的不止是孩子们的文具和衣服，更重要的，是缺钱。
当然，并不是让你们随便扔钱进来，这里最大的问题是贫穷，没有出路。我们想找一些带动村民致富，开发大山的路子，但是，什么路子都要资金投入，没钱真的寸步难行！”
“村里不是有劳力么？”
“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有时候过年回来，很多甚至过年都不回来。剩下的老弱在村，带着留守儿童，算什么劳力？”
“那更要重视教育啊，只有孩子们学历只是，长了见识，回来才能带动村里啊！”
村长摇头，“太漫长了。我给你们讲个事情，方校长也清楚这个事。
三年前，村里出了一个大学生，去到沪上那边上大学，你知道当时多轰动么？全村出的第一个大学生。比古时候出个状元还热闹吧。
去沪上读了四年书，每年暑假回来，全村人都去他家看他，听他讲学校里的事情，听他说大都市的好。
我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号召全村东借西借，凑生活费给他，希望他能带给村里未来。
可是，毕业后，他选择了留在沪上。
这咱也可以理解，刚毕业肯定是要先工作，要混出模样才行。
然后他找了个对象，要在沪上买房子，五百多万啊！这么大的数字我只在电视上和报纸上看到。
能怎么办？孩子他妈早年改嫁，他老爹是个老实人，一辈子地里劳作的农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没等到儿子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就身体出了状况。
到了医院一查，胃癌。为了让儿子能在沪上立住脚，他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又把家里值钱的能卖全都卖光，就这样，也只凑到了七八千块钱。
那孩子还写信回来给方校长，感谢老方的养育之恩，然后就是倾诉当下的困局。
老方心软，也是爱才心切，跟那孩子他爹一样，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拾掇拾掇，两家凑了差不多两万块钱。
孩他爹揣着两万块赶火车去沪上送钱，那畜生嫌弃他爹那穷酸样难看，找了个角落接过钱就打发他爹回来了，连顿饭都没请他爹吃！
孩他爹回来，身体病情加重，没过多久就没了，临走之前才把这事说出来。
那畜生连回来都没回来，他亲爹死他都没回来！
从那以后，再也没联系上他。指望出个好学生改变村子面貌，不现实！”
方校长在一边脸色难看之极，那段往事看来真是伤透了他的心。
池雨杭脸上表情丰富，女人更感性，更容易被故事所调动情绪。
可是这个故事能说明什么？不应该给学生捐助物品？免得再出白眼狼？
这完全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事情，逻辑上就不对嘛。
方程恩一下子就点中要害，“王书记是见过世面的人，那一定明白，这只是个例，是个人的失败，但不是放弃教育的原因。”
“我们并没有放弃教育啊，方校长仍旧年年守在这个破学校，兢兢业业。但是如果这个村没有找到快速的出路，整个村都完了，没有人愿意回来。你让这些鳏寡孤独老幼病残往哪里去？”
“您跟我们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把这些捐助的物资换成钱给到您手里？”
“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如果你们有这个能力，并且有这样的爱心，不妨多关注一下贫穷本身，如何改变它。”
“恕我直言，王书记，带领村子致富，并不是我们的职责，我们其实也没那个能力。我们想的很简单，做一点能做的事情。
给孩子们一点礼物，让他们能更开心，读书更用心一点，说不准就有改变他们个体命运的机会。”
王书记摇头，“孩子会养成习惯的，不劳而获的习惯。他们会等着外面的人来送东西。家长会告诉他们，那都是些富户，是有钱人，来送点东西是应该的。
他们来也是带着目的的，为了显示自己的伟大，为了带回去视频材料。
有些人还会传到网上大肆宣扬，并因此而敛财。
孩子们可能并不会再有感激之心，只会觉得这是应该的，他们只是喜欢你们送的东西本身，并不会对你们心存感激。”
方程恩听到这话，脊背上都凉了。
又快速为自己找理由，“孩子的品德教育不正是方校长应该操心的嘛？您说到不劳而获，那其实可以换一种方式，我们还是把东西留下，交给方校长保管。
方校长把它们变成督促孩子们学习的奖品，这样总可以了吧？”
池雨杭也在一边帮腔，“对啊，考试及格的可以发礼物，上课听话的可以发礼物，肯定可以的。”
方校长抬头看王书记，他内心里自然希望把这些东西留下。
王书记似乎确实发现无法从这几人身上榨出东西来，也只有点头道：“那我就先替这些孩子们谢谢你们。真的不留下来吃顿饭么？”
这是在送客了。
方程恩与池雨杭根据方校长提供的学生名单，以及大概体格特征，留下了对应数量的衣服和鞋子，还有书包，一个篮球一个足球，几副乒乓球拍。
王书记还是在表达自己的不理解，“篮球没地方玩，乒乓球没地方玩，足球也只能在这破院子里滚来滚去，唉！”
方程恩假装没听到他的嘀咕，虽然只收到了方校长一个人的一些愿力，这件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
上了车，两人都不言语，司机问及接下来的行程，两人心情低落，感觉做得特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