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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其凉,雨雪其雱。”
陆清心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飞舞的雪花,树枝上、盆栽里、地上、台阶上,已经被纯白无暇的白雪给覆盖了,白雪将整个庭院映得特别明亮。
这些一尘不染的白色精灵从何而来,又会消失去何处?
一股茫然无助的感觉突然涌上陆清心的心头,。
“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陆清心轻声地吟诵,随着这一句出口,仿佛多日来淤积在她胸口的烦闷情绪一下子都被激发了起来,瞬间将她笼罩,使得她越发提不起精神来。
“在这红尘世界中,谁又能与我一起同行呢?”陆清心轻叹了一声。
她的手里握着一块龙形雕花古玉佩,那是赵王府给她的定亲之物,十六年来她一直贴身藏着。
自从那日她父亲带她去那座森严的王府后,她在心里对那座王府产生了厌恶,陆清心记得,那年她十岁。王府里太压抑了,她不喜欢,想到自己以后要嫁过去,一辈子住在里面,陆清心便感觉自己失去了活着的指望。
四年前的一天,陆清心突然听到一则消息,说她的那位未来公公赵王领兵造反了,废了宫中的文帝,自己做了皇帝。在之后的三个月里,陆清心发现他父亲关上了自家大门,谢绝了一切宾客,整日里在后园读书养花。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洛城里又发生了一场战乱,几天后陆清心才从他父亲的口中得知,她那位做了三个月皇帝未来公公,被四位来京勤王的王爷给杀了,而且当初的赵王府也混乱中被勤王大军给血洗了,一个人也没有留下,而她那位只见过一面的未来丈夫,生死不知。
以前,在陆清心的心里,只对那座王府厌恶,自从那座王府里的主人为了一己私欲,将好好的一个安定天下给搅乱之后,便是那座王府的人,陆清心也恨起来了。
但恨归恨,那座王府里的人终究是不存于世了,自那以后,陆清心感觉以前那种时刻困扰着她的厌烦消失了,就像是放下了一个在心底背负了许久的包袱。
一个月前的那次遇险,那个挺身救她的少年,竟然是当初她要嫁的那个人,也是那座王府里唯一活下来的人,不过他已经改了名字,叫赵翊。
那晚在篝火旁,父亲对她说,他已经和赵翊说清楚了,他们俩的婚约解除了,听了父亲的话,陆清心一脸平静,一句话也没有说。
只是那一晚她没有入睡,而是双手抱膝对着篝火想了一夜,直到天明时,她做了一个决定,或许是出于那么一点点同情,但主要的还是坚守那份信义。
既然坚守和放弃都会让她的心备受煎熬,那她甘愿为坚守信义而煎熬。
于是,她骑马追上了赵翊,将自己的随身短剑给了他,以表明自己的心意。
远处廊间有两个小丫鬟不时往这边张望,遭到过陆清心几次无缘无故的冷漠对待后,两个小丫头已经学乖了,只要是看到陆清心在发呆时,就离得远远的,不去触她的眉头。
这座宅院是姜文玉特意给陆午陆清心父女安排的,最主要的原因是离他家近,就只隔着一条巷子。
但这也是造成陆清心心里烦闷的主要原因。
按着陆午的意思是要和流民一起住到城外的村寨的,那是村寨是炎国官府特意为陆午带来的流民安排的安身之地,不但为他们修建了房屋,还分给了土地。
这些来自中原腹地的流民可不像姜氏部族的族人,过着半农半牧的生活,流民们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庄稼人,靠侍弄土地过活的日子都过了好几辈人了,畜牧打猎他们可是一点都不会。
陆午自离开洛城后,看着已经无可挽回的王朝混乱局面,心已灰意也冷了,再也没有一点另投明主建功立业的雄心了,只想带着一帮族人找一处安宁之地,耕地为生,读书为乐,延续祖上耕读传家的传统。
不过陆午的决定,却让满心欢喜的姜文玉急了,他硬是缠着他那位官拜炎国大将军的父亲姜元才,使出了浑身解数将他父亲说动,答应延请陆午作府中的先生,教府中小儿读书。
陆午一是被姜元才卓识胸怀和诚恳所感动,而来也顾虑到自己和族人寄在炎国这棵大树下,行事也不能太我行我素。陆午一行人刚到略阳城时,受到过炎国国主的召见,有过一番简短对话,最后面对国主的招揽,陆午很客气的婉拒了,奇怪的是,那位国主也没有坚持,就遂了陆午的意了。
这已经是炎国第二次要求他,如果再拒绝的话,那就显得他陆午太不近人情,有些过于清高了,他不是一个迂腐的夫子,况且姜元才是请他做府中的教席,这也正好符合他的意愿。
姜元才也真是一个爱才之人,经过他儿子的一番添油加醋的推荐,后来又亲自与陆午交谈一番,发现这位据称在大风王朝担任过皇帝亲侍的老人,确实学识不凡。
于是特意在大将军府旁为陆午父女安排了一座宅院,并拨了几名下人照顾他们父女的起居生活。
这个安排非常合姜文玉的意,不过却让另外一个人过得不安生了。
开始的几天里,姜文玉表现得规规矩矩的,虚心向陆午请教学问,除了勤于参加陆午每天在府中的讲课,偶尔还会上门去请教,当然真正的目的就只有姜文玉自己清楚。
姜文玉的为人是粗豪了一些,这是寒凉之地大多男人的性格,但姜文玉把这种粗豪化作了直爽大气,关键的是,陆午发现姜文玉是一个不甘平凡的人。
于是,陆午便特意地对姜文玉做了一些引导和培养。
对于陆午来说,他是发现了一个可造之才,而且在将来或许会惊天动地,但是对于陆清心来说,不堪其扰的烦闷开始了。
在来凉州的路上,姜文玉就对陆清心表明了心迹,只是后来知道陆清心与赵翊订有婚约,就收敛了很多,不过在姜文玉寻找赵翊三人无果之后,情况就有了转变。
当初姜文玉领着陆氏父女和流民到达略阳城后,他立即领着府中的精干族兵,返回一线峡,只是那里早没有了赵翊三人的踪迹,他只看到那场大战后留下的痕迹。后来他又领着族兵在周围四处寻找打听,依旧没有赵翊三人的任何音讯,无奈之下只好返回了略阳城。
姜文玉到底不是中原人,自小也没有受到“三纲五常”这些道理的熏陶,在他心里更崇尚实力为尊,兄弟固然重要,但是心爱之人只有一个,既然天赐良机,陆清心跟着他来到了略阳城,而赵翊恰好又不在,这不是上天特意给他制造的机会吗?
中原的读书人不是常说一句话吗?叫“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自打姜文玉有了这个念头,他心里的芥蒂也就都除去了,对陆清心的追求也更直接更频繁起来。
终于有一天,陆清心留下一封书信,独自离开了陆府。
陆午是第二天早上才发现书信的,见上面就写着一句话:心儿外出去寻找赵翊,请父亲多珍重,勿念。
陆午手里捏着书信,脸色瞬间变得苍老了许多,口中喃喃道:“终究是逃不过。”
对于这一切,远在秦州的赵翊毫无知情。
此时的赵翊,正跟着化名景公子的少女东躲西藏,以躲避几路人马的追杀。他身边的少女身上不知道有什么秘密,惹得好些势力闻风而来,就如恶狗闻到香喷喷的骨头一般。
迄今为止,赵翊发现向他们出过手的,至少有四股势力,他能认出的有两路,一路是当初他交过手的“白马照青衣”,几次他都想出手抓他们一个人来问问魏骁勇的信息,碍于那个少女在身边,一直没有出手;另一路是戎国人,秦州现在归属于戎国,因此追杀他们的戎国人又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秦州的守军,明里四处缉拿他们俩,一部分是来自戎国都城龙城的神秘人。
赵翊想起了那日在无名峡谷遇到的那名叫焱妃的戎国女子,赵翊当时躲在一旁,将焱妃和陆午两人的交手全看在眼里,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圣人境的人物交手,也是赵翊第一次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是真正的一只蝼蚁。
不知道这一次那名叫焱妃的戎国女子是否有来。
这天夜里,赵翊睡到半夜,突然听到响动,见一个身影破窗而入,快速来到他床边,躺在床上的赵翊已经看清楚来人是化名景公子的少女,但依旧出口喊道:“谁?”
“别出声,快气来跟我走。”少女轻声道。
“姐姐?”
“快点起来走!”少女催促道。
赵翊一骨碌地爬起来,拿上长衫就跟着少女走出了房间。
两人刚离开住宿的客栈,便看到黑夜中有好几个身影,从不同的方向窜入客栈中,那些人一身黑衣,身手矫捷,无声无息,如夜间出来捕食的狸猫。
少女带着赵翊出了巷子,来到外面的大街上,却看到大街的中间早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少女身后的赵翊,往四周扫了一眼,发现街两边的屋顶上还隐藏着人,看来他们两人自客栈出来,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然后在这里设好了陷阱等着他们俩。
强敌环伺,退路被断,少女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竟然没有撇下赵翊一个人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