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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城的都尉营中,景松站在一张形势地图前,江夏郡守和都尉在一旁看着景松。
屋内的气氛异常压抑,特别是郡守上官奎,已经做不到“镇静自如,藏事于心”的为官之道了。
他在这个郡守的位置上都坐了三年了,还从来没有如此紧张担忧过。
淮州城的消息已经传来,东越的奋威将军呼延卓的两万大军已经将淮州城围住,那里可是只有五千兵马啊。
一旦淮州城破,那么就直接威胁西陵的局势了,况且淮州城乃是江夏郡内的第二大城池,如果再次丢了,上官奎的这个郡守有很大的把握是做到头了。
在这阳春三月天里,已进入中年体型稍微发福的郡守大人,已经是汗流浃背了。
上官奎终于忍受不了沉默带来的压抑感,对一直盯着地图看的景松问道:“景将军,大将军的神凤军主力什么时候能到?”
景松抬头看了一眼上官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道:“上官大人终于憋不住了?”
一旁的都尉本也是想知道答案,听到景松说的有趣,也忍不住笑了。
上官奎瞥了都尉一眼,本来不住冒汗的脸一下又变得通红了,讪讪道:“下官这不是着急嘛。”
然后又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像是在给自己辩解一般,“东越刘霸率领的两万大军已经在城外驻扎,随时都会攻城。还有淮州城,卫将军只有五千人,不知道能不能守住?万一……”
景松挥了挥手,先是看了一眼那名都尉,然后走到郡守面前,依旧是平静的口吻说道:“上官大人请放心,一切都在父亲的掌握之中。”
郡守大人点点头,表面上是信了,但心里还是在打鼓,毕竟这不是儿戏。
景家在楚地树大根深,就是吃一次败仗也无关痛痒,可他上官奎不一样,他可没有这样的背景,弄不好不但要丢官,这吃饭的家伙怕是也长不稳当了。
好在这时一名斥候走进屋里,一句话让郡守大人的心稍稍安稳下来。
那名斥候禀报:“禀将军,大将军率五万神凤军已经到了城外,并且已经将城外的东越军围住。”
屋里的三人同时露出喜色,景松咧嘴微笑,眉头彻底舒展开来;年轻的都尉喜形于色,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郡守大人则先用袖子抹了一把汗,长长地出了一口胸中的闷气,笑道:“这下好了。”
景松没有再去笑话上官奎,他走到门口,抬头看着天空,暗自道:“卫大哥,你可一定要坚守住啊!”
楚王府云梦阁三楼。
老楚王站在那张巨幅红尘疆域图前,睁着一双有些浑浊的老眼凝神观看。
杜黄庭侍立在一旁,垂眉低目,默不作声。
老楚王看了一会地图,然后转身问杜黄庭:“巫影有回报了没有?”
杜黄庭抬眼看着老楚王,摇头道:“王爷,还没有。”
老楚王点点头,然后走到暖榻上坐下,杜黄庭赶紧走过去,给老楚王倒了一杯热茶水。
虽然老楚王没有过多的问,但杜黄庭从老楚王那紧锁的眉头就可以看出,王爷心里是担心得紧了。
景虎这一去,是否能一举歼灭西陵城外的东越军,卫展是否能守住淮州城,这两件事都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的。
而且此前巫影已经来报,赵翊就在淮州城。
这三件事,每一件都牵动着老楚王的心。
老楚王喝了一口热茶,紧绷着的脸稍稍舒展了些,问道:“黄庭,你说我将翊儿送入斥候营,是不是做错了?”
杜黄庭躬身应道:“王爷,您也是一片苦心,也是为了世子日后能服众,才送他去军中历练的。”
老楚王犹如一位老父亲一般,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儿子,“话虽如此,可是万一……”
下面的话就连他这位历经沧桑的老楚王,也不敢往下说。
杜黄庭在一旁安慰道:“王爷,您不用太担心,当心身体。世子厉害着呢,他不会有事的。”
老楚王看了杜黄庭一眼,像是在自我安慰,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那是,能在与草原胡族千百次的拼杀中活下来,而且还做到了一军校尉,我的翊儿怎么会是普通人。”
杜黄庭见老楚王笑了,忙顺着他的心意,也笑道:“王爷说得是,何况还有巫影在暗中保护这世子呢。”
不知道是自我安慰起到了作用,还是杜黄庭的话让老楚王稍稍安心,他那拧得如麻绳般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淮州城中留下来的百姓,在经历了一夜地狱般的激战后,也都开始惊慌起来,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往南门跑,准备逃出城去。
在又经历了一上午惨烈的激战后,那些被临时召集来帮助守城的青壮,也都纷纷逃离了城墙,找到自己的妻儿老小后,跟着往南门跑。
南门到目前,还没有发生战事,这是其一,最主要的还是东越军下得一剂猛药。
从今天的第一轮进攻开始,每次攻城前,东越军都会在阵前喊话,喊话的内容便是行军司马李彦所说的。
城内百姓和守军,可以从南门撤离,东越军绝不阻拦,但如等到东越军攻破城门,一切参与守城抵抗的士兵和百姓,都将被处死。
东越军的这一招,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城内百姓那摇摇欲坠的心里防线给冲垮了。
卫田麾下的五千神凤军,以及姜勇麾下的一百斥候军,毕竟都是训练有素,且都是经历过生死大战的,东越军的这一剂心药虽猛烈,但还是药不倒这些兵卒。
聚集在城南门口的百姓越来越多。
情况被迅速报给正在城东督战的卫田,正在督城墙上守军抢修城防的卫田,听到这则消息后,先是脸色一变,瞬间又恢复如常,他与一名都尉交代一句,然后叫上赵翊,迅速上马,赶往城南。
卫田心里一直担忧的事情,终于变成了现实。
赵翊跟随卫田到达城南门口时,城门边的街上,已经聚集了城中大部分的百姓,妇女抱着幼儿,男人扶着老人,人人神色慌张、激愤。
城墙上一排弓箭手箭已经上弦,城墙下的守军都拔出长剑,抵住作势要冲击城门的百姓。
竟是到了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境地了。
卫田翻身下马,站在外围略微一思索,深吸了一口,然后朝城门楼上走去,赵翊跟着卫田的身边。
卫田站在高处,俯视着下面激动慌乱的人群,再不迟疑,伸手拔出腰间的长剑,他身后所有士兵也都跟着拔出了剑,这股气势,使得城楼下慌乱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都抬头来看。
卫田目露神光,扫视着下面的人群,大声喊道:“众位淮州城的父老乡亲,我是守城将军卫田,你们要出城的心我能理解,但是,这城门一旦打开,埋伏在外面的敌军就会乘机攻进城内,后果不堪设想,因此......”
卫田故意停下来,只紧紧盯着城下的百姓,当下面的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他时,卫田才继续大声道:“因此,请等我稍作安排,再送你们出城,我卫田从来说话算数,你们既然要离开自己居住多年的家园,我不拦你们,但是我要对大家说的是,我卫田,要所有守城的将士,誓于淮州城共存亡。”
半个时辰后,卫田在南城门布置了剩下的所有预备军,亲自在南城门坐镇。
所有想出城的百姓被分成两排,站在城门口等候。
以为能逃出生天的人们,在城门开启的那一刻,鱼贯而出,争相往城外跑,由于出城的人数实在太多,一时间难以关闭城门,卫田和所有守军,都万分警惕着。
当出城的百姓才走出去一半时,大地传来震动,一队东越骑兵出现在原野上,并快速奔向城门。
已经出城的百姓瞬间慌乱起来,犹如炸了群的鸡窝,四处逃窜,还有很多人开始往回跑。
负责关闭城门的守军紧张地看着卫田,等待关城的命令。
站在卫田身旁的赵翊,举目望向那队快速奔来的骑兵,只是得有一千人。
赵翊再去看卫田时,竟然看到卫田的眼角挂着两滴晶莹泪珠,两只手紧握拳头,身体在颤抖。
突然,卫展右手一挥,大声喊道:“关闭城门。”
紧接着又喊道:“弓箭手准备,阻止敌军靠近城墙。”
已经出了城的百姓,只有那些跑远了的没有再进城来。那些还未出城的百姓,以及重新又进了城的百姓,都暗自庆幸,也有一些亲人没来的及进城的百姓,在一旁空哭流涕,伤心欲绝。
他们终于知道,相比在城内苦熬,城外更危险,几乎没有活路。
看到高大的城门已经关闭,东越骑军的后方传来一阵声响,那些策马狂奔的东越骑士纷纷用力勒住缰绳,让疾驰的马儿慢慢停下来,然后在一箭之地外列阵。
既不攻城,也不离去。
卫田那张黝黑的脸,终于不平静了。
一开始他就觉得城南这边,东越军肯定不会真的空出,没想到的是,竟是留了一队骑兵在这里。
卫田的收到的情报里,并没有显示呼延卓的两万大军中有骑兵。
卫田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赵翊,见他那张清秀的脸上,平静如水,一双秀美的桃花眸子,内藏锋芒,也在盯着城外的骑兵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