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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被攻破后所引起的一系列反应,比赵翊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东越军攻破城门后,一开始并没有引兵深入城内,而是先控制城门,巩固防御,牢牢地将西门掌握在手里。
与此同时,东门和北门的攻击则更加猛烈,让这两门的守军无法抽身去救西门,最关键的事,一直弃而不攻的南门,也出现了东越军的攻城步兵。
看到西门已经被东越军占领并加强了防御,卫田当机立断,调来城内余下的全部军队,加上重新聚集到的西门溃散的兵卒,总计得八百余人。
在离西城门一百五十余步的地方,有一条南北流向的深沟,沟宽约有十步,两边种满了柳树,深沟上就只有一座石拱桥连通东西两边。
这里本是城内百姓散步游玩的地方,卫田将聚集到的八百人全部布置在深沟的东边,由赵翊统领。
他们的任务是监视城西的敌军,敌不进攻,我不出击,敌若进攻,我必死守。
卫田留下这样一条命令后,带着几名士兵策马赶往城南。
现在的淮州城就如一栋已经有些破损的房子,再经历一阵狂风暴雨,就有全面倒塌的危险了。
深沟的东边,八百士卒据民房而守,其中的弓弩手和弓箭手,重点盯住那座石拱桥。
一座民房二楼的窗前,赵翊按刀而立,盯了一会儿城门方向,见那边始终没有动静传来,派出监视的士兵也没有传来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赵翊想着手下的八百士兵,这一仗之后还能剩下多少人,又或是还会不会有人剩下,他心里也没有底。
这位少年将军此时想到了历史上那些败亡之君、败亡之将常会说的一句:尽人事而听天命。
城东的山坡上,草木都抽出了嫩绿的叶子,不知名的山花遍地都是,正是踏春游玩的好时节。只是在此时,无论是淮州城内的守军和百姓,还是城外的东越军,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去欣赏这上天赋予这方世界的美景。
呼延卓站在帐外的一处高地,举目眺望着淮州城的战事,行军司马李彦就站在他的身旁。
在东越军攻破城西门时,李彦就及时提出,让攻城的军队先巩固西门,不要立即往城内的纵深冲击。
李彦的话不但让呼延卓身边的将领不理解,就连这位奋威将军自己也对李彦的话有疑惑。
李彦完全不理会那些将领置疑的目光,平静地对呼延卓说道:“等我军再攻破一门,不管是那一门,到那时,我西门的军队再往城内冲击,两厢夹击,形成风雷之势,如此无论是守军还是城内百姓,都会一举而降。”
呼延卓最后听取了李彦的建议。此刻,他就是在等待那个时机的到来。
“将军,我看要不了等到天黑,我军必能再攻破一门。”李彦说道。
呼延卓没有接李彦的话,而是问了一个问题:“李彦,你说城内守军还剩下多少人?”
李彦没有一丝犹豫,说道:“照如今情况来看,城内守军至少还有两千之众,不过是否还有两千人的战力,这就很难说了。”
在这即将看到胜利曙光的时候,作为这支东越军一军之首的奋威将军呼延卓,居然面露忧色地叹了口气,说出了一句完全不是胜利者该说的话:“李彦,本将军真后悔没采纳你的建议,以至于在这小小的淮州城外折损了这么多东越将士,而且还致使刘霸将军的两万五千兵马全军覆没。”
李彦心里一惊,问道:“将军何以知道刘霸将军的两万五千兵马会全军覆没?”
呼延卓不答话,而是从怀里摸出一方绢帛递给李彦,“你自己看吧。”
李彦见是黄色的绢帛,便双手恭敬地接过来,展开来看时,被里面的内容给震惊了。
这是东海王发给呼延卓的密令,上面写道:放弃救援,全力攻下淮州,务必全歼守军。
李彦看完后,稍稍平复内心的震惊,说道:“王爷这是想和楚国打消耗。”
呼延卓转过头看了一眼李彦,有些意外道:“哦?你是这么看王爷的这道密令的?”
李彦思索片刻,说道:“想来是戎国和北边诸胡有异动,我们必须尽快结束与楚军的战事,想必这也是王爷在新的形势下做的决定。况且,如此结局也未必就是我东越吃亏了。”
呼延卓知道这李彦虽是一介书生,且毫无世族豪门的背景,但却为人聪慧、博学,每每有奇思妙策应对,心里对他很是欣赏。
“如何我东越就不吃亏了?李彦,你仔细给本将军说说。”
李彦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再说之前,我想问问将军,东越和楚国哪一个人口多?哪一个军队多?哪一个将领多?哪一个国势强盛?”
呼延卓毫不犹豫地说道:“这还用说,当然是我们东越,老楚王就那两州之地,而且交州还有一半是从蛮夷转化来的。”
李彦点点头,脸上依旧带着微笑道:“如此来看,我与楚军同样丧失一军,哪怕我东越多伤亡几千人,从最终的结果来看,是谁更吃亏?”
呼延卓先是一愣,然后用手指着李彦放声大笑起来。
听了李彦的一番话,呼延卓半日来淤积在心里的烦闷,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西陵城南门,一队骑兵风驰电掣,为首一骑胯下的马儿更不是凡品,乃是西域所产的天马,端得高大雄壮,威猛无比。
相传此天马来自青冥世界的仙品,乃是仙人坐骑,通灵性,怀异能。
这队十几人的骑兵在进入城门后,便停了下来,为首的将军翻身下马,然后将手里的缰绳扔给一名士卒,便大步往城墙上走。
刚刚结束战斗的西陵城,城墙损坏多处,遍地狼藉,城墙上、城墙下,老百姓正协助守军清理士卒的尸体。城内的房屋街道,也有多处遭到石弹的破坏,并有多处起火,此时尚有浓烟没有熄灭。
硝烟滚滚,尸横遍地,说的大概就是这幅景象吧。
正在城墙上巡查的景松得到属下士兵禀报后,连忙赶来迎。
景松对迎面走来的中年将军抱拳行礼,口称称呼道:“父亲!”
景虎一身乌黑玄甲,腰悬长剑,没有带头盔,露出了两鬓霜白。
打了这么大的一个胜仗,景松却未从他父亲的脸上看到一丝喜色,反而眉宇间透着深深的忧虑。
景虎没有跟儿子寒暄客套,也没有说一句关心的话,开口便问:“城内伤亡如何?”
景松回道:“百姓伤亡不大,江夏守军死伤一半,斥候营死伤三分之一。”
景虎微微额首,沉吟片刻,说道:“松儿,你即刻带领斥候营所有未受伤的斥候,为父再给你两千骑兵,即刻启程赶往淮州,十万火急。”
景松一听父亲的口气,便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也不多话,转身对身后的一名斥候营士卒道:“传令斥候营所有将士,立即到南门集合,一人两马,带足一天干粮。”
那名斥候营士卒领命去了,景松从来没有看到父亲如此着急忧虑,便问道:“父亲,淮州的局势如何?”
“城破怕就在今天了。”景虎也没有隐瞒。
守卫淮州的是父亲的爱将卫田,难怪父亲会如此着急忧虑,他却不知道,让他父亲景虎紧张的另有其人。
自从老楚王接受景虎的计策,以淮州城为诱饵,吸引东越呼延卓的两万大军,而由景虎亲自率领神凤军主力出其不意地围歼刘霸大军。
景虎只所以敢如此将东海王一军,出于两点考虑,一是他知道东海王会顾虑戎国和北边诸胡,不会放手与楚国打长久的仗,二是他利用东越军不将楚军放在眼里的骄横心里,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从这个计划开始实施起,景虎就知道,作为诱饵的淮州必定是凶多吉少,因而他派出了有“神凤军第一校尉”之称的卫田来守卫淮州城。
只是让景虎没有想到的是,赵翊竟然也在淮州城里。
让他心里更加不放心的是,老楚王知道了这个情况,居然也没有对他这位战场统率下过任何的命令,连提都没有提过。
可越是这样,他景虎就越不能让赵翊有任何的闪失。
深居在云梦阁中的老楚王,心里并非不担心,可以说他比任何人都紧张,特别是接到东越军已经攻破淮州城西门的消息时,老楚王差点就急火攻心了。
待心里稍稍平复后,老楚王给杜黄庭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也要将赵翊活着带回君山城。”
杜黄庭知道老楚王这话的分量,忙躬身退出云梦阁,没多久,一只长相奇特的鹰从楚王府飞起,在空中盘旋一周后,向东展翅飞去。
自从景家男人都出征后,景兰便终日待在景府西院的花园中,喝茶看书,下棋抚琴,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上,一双剪秋水般的眼睛里,竟没有看到一丝的担心和紧张。
“秋水”早已经有密报传来,淮州城的情况她也了然于胸,倒不是她盼望着那个可恶的少年从此一去不返,而是在少女的心里,近乎倔强地认为,那个可恶的少年不会就此死在淮州城。
这种想法到底是怎么得出的,连少女自己也不清楚。
如果赵翊知道,在这世上竟然有人如此的相信他不会短命,不知道赵翊自己会做何感想。
不过此刻的赵翊,确实没有去考虑自己的生死。
赵翊就站在八百士卒的身后,他一直在思索着,如何应对东越军破城之后的局面,只是在这近乎陷入绝地的情况下,他也没有万全的应对之策。
不过有一点他是肯定要做的,绝不能让卫田战死,尽可能地保留这支军队,能少死一个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