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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奉贤大醉后便倒在榻上酣睡,他雇的一个小厮对此也是见怪不怪,站在院子里瞥了一眼郭奉贤的屋子,摇摇头嘀咕几声,然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主仆之间的缘分,也是要看两人的脾性的。
这位名叫阿福的小厮,本是洛城里的一个破落户,受过同样落魄的郭奉贤的一饭之德,两人便这么相识了。
后来阿福听说郭奉贤进了东海王府,而且做上了一日三餐不用愁的门客,顿时喜上眉梢,觉得自己的好日也要来临了。
阿福打听清楚后,径直找上了郭奉贤的门,拼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出了几滴眼泪,见到郭奉贤倒头就拜,感恩的话说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连郭奉贤的十八代祖宗都能感受到阿福那份感恩戴德的心意。
郭奉贤初来洛城,正好也需要一个跟班的人,有许多跑腿的事情需要这么一个人去办,于是便让阿福留下了。
这阿福打小混迹市井,人还真是百般机灵,有了这么个再也不愁吃穿的活计,阿福也很珍惜,平时干活手脚活路,勤勤恳恳的。
且说阿福为什么对郭奉贤醉酒酣睡的事,见怪不怪呢?
原来这郭奉贤出身贫寒,但却自视甚高,机缘之下修得一身纵横谋略,一心要想寻一位明主投靠,来辅佐明君成就一番经天纬地的大业。
只是在这说话分品级,做官讲世家出身的世界里,郭奉贤一无士族身份,二不是书院名门出身,也没有像吴不贵那样有几个钱来运作,最关键的是,他还长着一张喜欢乱说话、不讨人喜的的嘴。
就这样的人,如何能在洛城里混好,特别是在东海王府这样高士满座、能人异士遍地的地方立住脚。
起先郭奉贤的几句惊世之言,倒真唬住了不少人,以至于传到王府老总管的耳朵里,那位老总管听了后颇觉惊讶。
这位王府德高望重的老总管是经手过不少名士的,还有些耳力劲儿,于是又急忙将那几句惊世之言说给了东海王听,因此郭奉贤捞着了一个三等门客的身份。
可后来那些对郭奉贤怀有一丝好奇的世家、官吏、王府门客等,在打听清楚郭奉贤的底细之后,一个个的态度就发生了天上地下的变化。
一介寒士,能有什么大见识、大本领?想来洛城皇庭碰运气,这种行为比那些商贾投机取巧还可恶。
开了个龙头,却得到了个蛇尾,郭奉贤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打击,既然人不待见他,就只能拿酒来撒气了。
每次受了气回来,郭奉贤都要大醉一场,醉后又大哭大闹,没完没了的,倒是害苦了阿福,一个人忙上忙下,往往是一整夜都没个停歇。
这次倒是有些不一样,阿福心里也奇怪,平常这位主子都是喝醉了就闹得不行,这次一点都不闹,喝醉后倒头便睡,而且一睡就是三天。
第四天的清晨,阿福早早起来,却发现自己的那位主人正拿着扫把在院里扫地,见到他还冲他笑了笑。
阿福连忙跑过去,想伸手去拿郭奉贤手里的扫把,口中还说道:“公子,这活那是您干的。”
谁知郭奉贤伸手一挡,笑着说道:“阿福,赶紧去给我弄三碗面来,本公子饿坏了。”
阿福愣了愣,下意识地点头道:“是公子,阿福这就去给您弄。”
“记得多放些酸辣啊!”郭奉贤又补充道。
阿福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回头去看郭奉贤,总觉得今天自己的这位公子那儿不对劲。
郭奉贤吃完三大碗面,然后走回自己的屋里拿出一个包裹,带上房门后,将包裹夹在腋下便往外走。
正在堂屋收拾的阿福见状,急忙跑出来拉住郭奉贤,“公子,您这是要走啊!那阿福怎么办?以后谁管我的吃喝啊?”
郭奉贤打了一个哈哈,将阿福拽着他的那只手拿开,安慰他道:“谁说我要走啊?我这是去王府找王爷商量大事。”
阿福一脸忐忑地问道:“您说的是真的?那你怎么还拿上了包裹了?”
郭奉贤拍着阿福的肩膀,说道:“我说的当然是真的,这包裹是我给王爷准备的礼物。再说了,我就是要走,也一定带着你的。”
阿福一双眼珠子转了转,稍稍心安道:“可吓死我了,那……那公子您早去早回啊!”
郭奉贤点点头,“行啦,你好好看家。”
一个三等门客想要面见东海王,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郭奉贤第一天便被王府老总管打发来的下人给回绝了,但这回郭奉贤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到东海王的面他决不罢休。
第一天,郭奉贤在王府外站了一天,第二天依然如此。
王府的下人赶了他几次,见郭奉贤依然死不离开,便也就不赶他了,怎么说郭奉贤也是一个三等门客,不能太过无礼对待。
进出王府的达官贵人,对这位杵在王府大门口且有面熟的布衣书生,都投来玩味的目光,一些好事者不免再指点几句,当然不是什么好话。
郭奉贤对此都视而不见,有时候还特意从怀里拿出布巾包着的大馒头,放到嘴边狠狠地咬上一口,像是对那些指指点点的人的回敬。
到了第三天,那位东海王府的老总管被郭奉贤的坚持磨得没脾气了,派人来将他请进了府去。
郭奉贤见到老总管的第一句话,让这位在王府几十年且位高权重的老总管,不禁愣了愣。
“总管大人,能不能先给我弄碗面吃,我已经三天没好好进食了。”郭奉贤说道。
老总管那双看尽沧桑的眼睛,上下打量一番郭奉贤,然后对旁边的一名下人挥了挥手,那名下人躬身退了出去。
老总管看着郭奉贤说道:“你小子还真有几分毅力,说吧,这么坚持要见王爷,所为何事?”
郭奉贤先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感谢总管大人拨冗见我,郭奉贤感激不尽。”
老总管挥了挥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客套话就免了,直接说正事吧。”
郭奉贤将腋下的包裹一层层打开,取出一方折成四四方方的绢帛,然后小心翼翼地递给老总管。
老总管拿起那方绢帛,在手里掂量一下,又看了一眼郭奉贤,然后慢慢打开来,见是一张绘着山川大河的地图。
老总管眉头皱了皱,问郭奉贤:“地图?”
郭奉贤躬身说道:“不错,这就是我要进献给王爷的礼物,并且我还有几句话想亲口对王爷说,还请总管大人帮忙引见。”
老总管又去仔细瞧手里的那方绢帛地图,脸上的疑惑之色越来越浓。
这时,一名下人端来一大碗鱼儿面,老总管站起身来,对郭奉贤说道:“你先吃面,我把这张图拿给王爷看一下,在我回来之前,你先不要离开。”
郭奉贤脸露喜色,忙拱手行礼,口中道:“多谢老总管!”
在王府的书房中,威震天下的东海王,身穿蓝缎平金绣蟒袍,头顶玉王冠,端坐在一张镂雕着龙凤图案的书案前,他身后的墙面上,挂着一幅《万里江山图》。
此刻,东海王正拿着老总管递上来的那张郭奉贤进献的地图,沉默不语,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海王脸上的那两条浓黑的眉毛,慢慢地往中间挤,本来宽阔的印堂被挤出了几条沟壑颇深的皱纹。
一旁的老总管将东海王脸上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心里不禁忐忑起来。
郭奉贤的那张地图,他仔细看了半天,居然一丝也没看懂,正因为这样,他才冒险一试,将地图拿来给东海王看。
终于,东海王放下手中的地图,抬头来看着老总管,用他那不怒自威的声音说道:“东叔,那个郭奉贤还说了什么?”
老总管名叫郭东叔,在东海王少年时便跟随左右了,东海王一直叫他做东叔,一来是直呼他的名字,二来也有些对他表示尊敬的意味。
老总管身体前倾,脸露微笑道:“回王爷,那郭奉贤说有几句话想亲自对您说。”
东海王又拿起书案上的绢帛地图看了看,然后说道:“那就叫他来书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