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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马历九州 第七十八章 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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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白苑兰室中,灯火通明,西窗下的书案边,一身新娘红妆的景兰,一只手支撑着头闭目睡着了,她的对面,俊俏小丫头头枕着双手趴在书案呼呼大睡。

    赵翊轻手轻脚走进兰室,看到西窗下的这一幕,会心地笑了笑,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轻轻走近书案,先看了一眼睡得口水都打湿了衣袖的俊俏丫头,然后又去看自己的新娘,目光不由得一呆,那是一副美轮美奂的画面,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抛开一切来讲,自己能娶到这么一位无论是样貌、才学、家世都是一流的女子,实在是莫大的福分。

    赵翊在心里暗自叹息一下,然后走到一身红妆的新娘子身前蹲下,伸出双手轻轻抱起她,转身向那张很大的秀榻走去。

    景兰在赵翊走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醒了,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后,鬼使神差地又立即闭上了眼睛,胸腔里的那颗心却加速地跳动起来。

    感觉到赵翊将她搂抱起来,景兰的心跳更快了,脸颊也有些发烫。

    赵翊将景兰轻轻地放在秀榻上躺好,站在塌边看了一会儿后,转身走到景兰刚才坐的书案前坐下,随手拿起书案上摊开的那册书,见是前朝纵横大家左太冲所著的《长短术》,一向不喜读书的赵翊顿时有些头疼起来。

    他扭头看了一眼躺在秀榻上的景兰,心想这女子真是与众不同,不喜欢风花雪月,而喜欢兵策谋术,赵翊苦笑着摇了摇头。

    秀榻上的景兰一直偷偷观察着赵翊的举动,见他将自己放在秀榻上后,只是在秀榻边傻站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满怀着期待的新娘子顿时变得有些失落,心里暗骂他木头不知道多少遍。

    四更天刚过,君山城还在夜色下寂静沉睡,天空清冷无月,唯有点点繁星。

    昭府临后巷的一扇小门突然开了,悄无声息地走出两个人,两人都披了一件黑色斗篷,将整个脸都隐藏在斗篷里。

    到了巷子中,走在前面的那人东张西望,显得有些紧张。

    后面的那人则走到前面那人的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然后伸手抓住他的一条胳膊,如一只狸猫一般,纵跃而起,飞檐走壁,穿街过巷,最后落在东城的一座四合小院里。

    两人都掀开头上的斗篷,露出真容来,一个脸长如马脸,一个身材五短,一脸横肉,正是东越使者郭奉贤和他的随从。

    郭奉贤将手里包裹递给随从,笑着说道:“雷兄,赶紧收拾一下,等城门一开,咱们就离开。”

    这名姓雷的中年男子,是王府郭老总管给他派的随从,郭奉贤只知道他曾经是一名江湖豪客,身手相当的不凡,来楚地的一路上,郭奉贤没有把他真当一名随从对待,就是称呼也是亲切地叫一声“雷兄”。

    雷姓男子抱拳应道:“是,大人。”

    郭奉贤没有进屋去,他背负着双手站在天井边,抬头仰望着无际的星空,一张长脸上露着无比开心的笑容。

    这次作为东越使者来到楚地,虽然只有短短的几日,但是收获却着实不小,不但顺利拿到了《红尘疆域图》,而且还结识了不少的楚地权贵,为日后铺下了道路。

    昨天楚王府的册封典礼结束后,郭奉贤在回四合小院的路上,被一名老者给拦下了,然后将他带到昭府的后巷里,从后门进入昭府,然后又跟着那名老者穿堂过室,最后来到一间书房里。

    当郭奉贤看到半躺在藤椅上的老者时,心里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只是又开始疑惑起来。

    藤椅上的老国相抬眼看了一眼郭奉贤,见他神情自若,无丝毫的紧张和局促,不禁暗自称赞。

    郭奉贤躬身作揖,口中道:“奉贤见过国相大人。”

    郭奉贤行完礼后,就双手合在身前站定,目不斜视,只静静地看着藤椅上的老国相。

    藤椅上的老国相一脸平静,目光却晦涩莫测,对于郭奉贤的行礼毫无反应。

    一老一少就这么僵持着,但是书房里的气氛却不显得如何的紧张,最后还是郭奉贤主动开口:“国相大人请郭某来,不知道有何吩咐?”

    郭奉贤从进门来,无论是举止还是说话,都是极有分寸,也极为客气,没有显露出一点外臣的对立姿态。

    老国相突然从藤椅上翻身坐起,动作竟然干净利落,全然不似一名垂暮老者。

    “郭大人果然是人中俊杰,沉着冷静,神色自若,就这份心境在同龄人中实属罕见,常听说东海王的麾下,九流十家、江湖山野,什么能人异士都有,郭大人年纪轻轻就脱颖而出,不简单啊!”老国相开口就是一番夸赞。

    郭奉贤拱手一礼,微笑道:“国相大人谬赞了,郭某不过是读过几本书,见过一些世面,所以为我们王爷做一些跑腿的事。”

    老国相背负着手,看着郭奉贤点点头道:“年轻人不骄不躁很好。”

    郭奉贤面上一片平静,心里其实早生出一团疑惑,这位在楚国位高权重的老国相,从开口说第一句话开始,就一个劲儿地不停地夸赞他,让他看不出是何用意。

    正当郭奉贤一肚子疑问时,老国相的话锋突然一转,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郭大人此次来我楚地,绝非只为结盟一事而来吧?”

    郭奉贤低头甩了一下宽大的袖子,然后面带微笑道:“那国相大人以为郭来楚国还有什么目的?”

    老国相眯起眼睛,眉头紧紧拧着,显露出一股威严来,一直风淡云轻的郭奉贤终于变色,双手紧握拳头,一脸紧张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老人。

    奇怪的是,郭奉贤身后的那名随从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依旧耸拉着眼皮静静地站着。

    凝神冷目的老国相扫视了一眼那名五短身材的随从,突然张口大笑起来,等笑声落后,吩咐道:“福老,赶快上好茶。”

    老管家笑着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出了书房。

    郭奉贤紧紧盯着眼前的老人,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老国相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老国相一脸微笑地看着郭奉贤,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口中说道:“郭大人请这边坐下说话。”

    郭奉贤回头看了一眼他的随从,见他没有任何异样,心里的担心便放下了多半,跟着老国相来到西窗下的坐席边。

    老国相一改先前的冷漠,变得异常的热情,“郭大人,刚才是老朽开的一个玩笑,还请勿见怪!来,咱们坐下说话。”

    郭奉贤尴尬地点点头,扭头对姓雷的随从说道:“雷兄,你到外面等我。”

    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到老国相的对面。

    “国相大人,您叫郭某来有什么要事,还请明说。”郭奉贤再次问道。

    老国相没有正大光明地邀请他,而是叫府中管家私下底叫他;也没有领着他们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进府,而是带着他们走的后巷小门,这说明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特别是不想让楚王府知道,那这就耐人寻味了。

    老国相微微一笑,说道:“郭大人别着急,咱们边喝茶边聊。”

    不多一会儿,管家福老端着一壶茶进来。

    郭奉贤冷眼看着,见管家福老手里提着的茶壶,是一把紫砂壶,上有《青莲出水图》,壶体制作打磨精巧,画面栩栩如生,两只紫砂茶杯制作工艺与杯面图案一样。

    郭奉贤虽然出身贫寒,但他家族往上数五代也曾是一方世家,骨子里多少有些祖上残留的傲气,因此,他自幼刻苦读书,稍微年长后便游历天下,为的就是要重现祖上的荣光。

    读了万卷书,行了万里路,郭奉贤不但眼界大开,还在机缘巧合之下习得一身纵横谋略,几番经历后,终于做了东海王府的一名三等门客。

    第一眼看到这一套紫砂茶具,郭奉贤便觉得不同寻常。

    老国相见郭奉贤对紫砂茶壶频频瞩目,便微笑道:“郭大人喜欢这把供春壶?”

    郭奉贤忙挥手道:“不不,郭某是见这把壶很是奇特,所有多看了几眼,让国相大人见笑了。”

    老国相也没有再沿着这个话题往下说,他品了一口茶,然后问道:“郭大人觉得这君山新茶味道如何?”

    郭奉贤认真品了一会儿,才点头道:“清香韵味,绵长不绝,唯有东越云雾山的云雾茶才能与之相比。”

    老国相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挥手让一旁的福老离开,又问道:“郭大人觉得能产如此好茶的楚国如何?”

    少年老成的郭奉贤,那张马脸不动声色,“请恕郭某直言,还请国相大人不要责怪。”

    “郭大人唯有坦诚相告,才能对得起如此好茶!”老国相点头道。

    郭奉贤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眼睛看着案几上的供春壶说道:“且不说之前的楚国,如今突然冒出来一名少年楚王,这名少年楚王在楚国既无根基,又无威望,想要在这乱世中保楚地一方平安,难!世人都知道,老楚王的唯一世子命丧于征伐南疆的战斗中,这之后便无所出,膝下只有四位翁主,这突然冒出的世子就很值得怀疑,先不说楚王府的属吏人心浮动,楚地的八大世家,我想也会各怀异心吧。”

    郭奉贤虽然没有去直视老国相,却能感觉到老国相身上气息的微妙变化,待说完后,他又拱手说了一句:“郭某胡言乱语,还请国相大人原谅。”

    老国相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脸色也变得更加晦涩难懂,盯了一眼郭奉贤,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张阴沉的脸也变得有了些热度,“郭大人说的一点不差,这也是老朽忧心的地方,当年老朽跟随老楚王来到楚地,荜露蓝蒌,艰苦卓绝,方才打下这一片基业,如今眼睁睁看着就要被那无名小子给葬送掉了,老朽心痛啊!”

    郭奉贤察言观色,小心试探了一句:“国相大人如是看得起郭某,郭某想与国相大人交个朋友,日后国相大人有用得着郭某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老国相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朽正有此意,如今楚国和东越又结成兄弟同盟,日后我们之前定有许多合作的地方。”

    “国相大人说得是,郭某就高攀国相大人这棵高枝了。”郭奉贤一脸惊喜道。

    老国相亲自动手斟茶,爽朗地笑道:“郭兄弟客气了。来,我们以茶代酒,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郭奉贤端起茶杯与老国相手中的茶杯轻轻一碰,两人瞬间都大笑起来。

    接下来,两人都心照不宣,不再谈及与楚国和东越相关的事情,而且聊起了文章与风月,氛围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郭奉贤离开昭府时,老管家给了他一个包裹,说是老国相送给他的礼物。

    郭奉贤想了想,会心一笑,将包裹里的礼物猜得八九不十。

    东边的天际已经有些发白,站在天井边的郭奉贤,心情变得异常的好,蹉跎了这么多年的黑暗岁月,终于看到一丝曙光了。

    离四合小院五十步外的屋檐上,一个纤瘦的身影一闪而逝,一路隐身飞奔,在楚王府云梦阁前停下来。

    阁内昏黄的灯光照出了她的身影,是一名年轻女子,身穿黑色窄袖长裙,腰带紧紧束着小蛮腰,身材娇小玲珑,却又干练无比。

    看到杜黄庭出现,年轻女子忙躬身行礼,口中说道:“大人,老国相私下里将东越使者叫去府里,直到三更天才出来。”

    杜黄庭一改平日里点头哈腰的形象,冷声问道:“可有探听到他们谈了什么?”

    年轻女子脸上带着些惶恐,轻声回答道:“属下未能探听到。”

    杜黄庭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半晌后,才轻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年轻女子如释重负,却也不敢伸手去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躬身抱拳道:“是,属下告退。”

    杜黄庭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然后转身返回云梦阁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