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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福堂点点头。
“对对对,不愧是我的儿子,对了,富强,今天不是上班时间吗?怎么突然回家了?最近公社工作不忙吗?”
“忙,最近公社很忙。”
“忙你还回来,爸真的没事儿,放心吧,你回去吧,做好你的工作。”
“爸,我今天回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说说说,尽管说,你爸现在别的没有,就是时间多,以前总觉得自己很重要,三河村离不开我,什么事都要去掺和,一天24个小时根本就不够用。”
“现在才知道,那会儿简直愚蠢至极,你看看我现在整天坐在家里,什么事情都不参与,三河村这台大机器也运转的好好的,没杀人,没放火,以前我那是自作多情。”
“不过幸好,现在醒悟也不算晚,还剩下小半辈子,我就这么悠哉悠哉的过,说吧说吧,儿子,什么事儿要跟你爸商量?是不是工作上遇上难事了?要爸给你出主意?”
白富强点了一支烟,给他爸也点了一支,边抽烟边说道:
“没错,爸,是想让你给我出个主意,事情是这样,赵解放那老家伙已经定下来了,再有两个月就正式退休了。”
一听到这话,白福堂两个眼珠子顿时都睁开了。
原本四仰八叉的躺在躺椅上,听到儿子这话,两个手用力一撑,理了理躺姿,睁着大眼睛看着儿子。
白富强接着说道:
“所以现在公社正在选新的主任。现在国家提倡领导班子年轻化,文化化,所以新的主任不会是钱副主任。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整个石鸽乡公社符合年轻和文化的,就我和陆天明两个人,应该就是在我们两个里面2选1,所以我回来跟你商量商量,该怎么把这个公社主任的位置拿下。”
一听这些话,白福堂顿时就不困了。
躺椅也不躺了,两个手一撑,腰板直挺挺的,坐在躺椅上,精神抖擞。
夹着烟的手指头激动地指着白富强道:
“富强啊,好好好,太好了,爸当初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弄进了大学,又托关系让你进了公社做办事员,等的就是这一天哪,唉呀呀,老天有眼老天有眼,总算是让我给盼到了。”
白富强说道:
“爸,先别高兴的太早,公社如果只有我一个大学生,那这事倒好办了,问题是陆天明也是大学生,这么一来,我就有了一个竞争对手,这事儿他就不是三根手指拿田螺---十拿九稳了。”
“万一,我被陆天明比下去了。别说未来10年,就是未来20年,我也不可能做公社主任了,陆天明和我是同岁的,也就是说,他会永远压我一头。”
白福堂听得认真,连连点头道:
“嗯嗯嗯,对对对,所以这一场仗咱们只能赢,不能输。富强啊,你是爸的骄傲,这个公社主任咱们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拿下。”
“爸前段时间摔了个大跟头,身心俱疲,没了斗志,不过爸为了你,也要精神振奋起来,爸一定要协助你拿下这个公社主任的宝座,咱们白家要一代比一代强。”
“你爸我混了一辈子,就混了一个村支书,你年纪轻轻要是能够当上公社主任,在公社主任位置上干个几年,说不定就能提到乡里,到了乡里,那发展的机会就大了,要是运气好,能一路干上乡长,从乡里干到县里能干,上县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白福堂说这话时整个人面红堂彩,边说边比划,激动的不得了。
人这辈子就是这样,活到三四十什么都见过了,什么都吃过了。
自己有多少能耐,在这个世界上能翻起多少浪花,也心里有数。
到了白福堂这个年纪,他也知道他这辈子已经定型了。
再要翻腾点水花出来也不现实。
这个时候就会把希望寄托在崽子身上。
幸亏他生的儿子也是个争气的,心思手段不在自己之下。
真要是生出个乡长儿子,县长儿子。
他白福堂就等于再一次走上人生巅峰。
世界上那么多人生儿子。
有几个人能生出乡长儿子?县长儿子?
就他白福堂一个。
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事儿。
白福堂此刻脑子里各种美好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刷刷刷飞来飞去。
白富强见他爸来了精神,心里当然也很高兴。
不过他还是皱着眉头说道:
“爸,你这个说的就有点远了,什么乡长县长,这都是没影的事儿,咱们眼下先把这个公社主任弄到手再说,你不在公社工作,你是不知道,这个陆天明原本在公社混的一塌糊涂,人缘很差,人也像铁板一样,不懂变通。赵主任生日他都不送礼,公社上上下下的人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可是自从他支持林向前干包产到户,那该死的林向前又把包产到户干成功之后,赵主任就对他刮目相看,还把他提拔为小组组长。”
“再后来还升他做办公室副主任,现在等于是和我平级的,我是办公室副主任,他也是。所以我和他两个人不分伯仲。”
“噢噢。”白福堂听的极其认真,边听边点头,问道:
“那么在整个公社人缘和人气上,你们两个谁上谁下?”
白福堂在不知不觉中,又拿出了当年干事业的精气神来。
他现在需要了解全盘的信息。
白富强歪着头,想了想说道:
“要说在公社的人缘,那我肯定是比他要好很多,毕竟我自打进的公社,一直都是上下左右都逢缘,哪怕是扫地阿姨,我也隔三差五的送点小零食什么的。公社里没有一个人说我不好的。”
“那个陆天明是个死脑筋,我从来没见他送过任何人礼。反正就是每天按点上班,到了点让他加会班,他也没有怨言,就这么干。”
白福堂点点头道:
“那这么说来在,群众基础这一点上,你胜他一筹,富强啊,你不要小看群众基础,这点非常重要,上面的领导一旦下来考察。肯定会问基层员工,谁的呼声最响,谁平时表现最好,这一点也是他们重要的考核之一,总不可能选一个人人讨厌的人上台做领导。”
“这也是为什么你刚进公社,爸就让你一定要和所有的人打好关系的原因,这世界上有些人他或许帮不了你的忙,但是他要在背后给你捣蛋,那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白富强点点头道:
“爸,这道理我懂,我也是按照你说的做的,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一个人,这些年,送出去的烟都可以用拖拉机装了。”
“好,咱不去研究这些小钱,你一旦坐上公社主任的位置,这些钱分分钟就回来了,只要手上有权,钱根本就是小事。”
“爸你说的对,我现在就是担心陆天明这家伙背后有个林向前支持他,这个林向前近一两年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什么好事都轮到他头上,万一他为了他好兄弟坐上主任的位置,想尽一切办法。那对我来说真是一件棘手的事。”
对对对对对,白福堂边听边琢磨。
“按照我对姓林的了解,他多数会这么做,你眼馋这个主任的位置,他肯定也眼馋,他肯定巴不得让他兄弟坐上这个公社主任,那以后村里面大大小小的事儿,他办起来就更加得心应手了,我这个村长就算是彻底被他架空了。”
“他妈的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得逞,富强,这件事情不仅是你和陆天明的战斗,也是我和林向前的战斗,我就不信这次弄不倒他。”
白富强认真的用力一点头。
“对,爸,我也是这样想的。咱们这次父子联手,一定要把这个公社主任的位置拿下。”
白福堂琢磨了一下问道:
“赵解放在这件事情里他能有多少决定权?”
白富强说道:
我从侧面打听了一下,上面的意思是让赵解放提一个人选给他“们作为参考,可见赵解放提的人选对乡里面的参考作用极大,毕竟他在公社主任位置上干了20多年,对公社的情况比较了解,由谁来做公社主任对公社的发展比较好。他也清楚,所以我觉得赵解放的作用还是挺重要的。”
“好,既然是这样,那赵解放这一分我们一定要拿下。爸这么多年给赵解放送的礼也不少了,这乌龟王八蛋,看似清廉,其实也是一条大贪虫。”
“他这个人有个特点,从来不会亲自接受贿赂,你想要送东西得送到他老婆手上。”
“爸还没干上村长的时候,吃过这个亏,有一次我准备了一点山货去他办公室,想偷偷送给他,让他提我做村长,没想到被他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顿,我当时还以为真是来了个清官,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我是送错门口了。”
“我把山货送到了他家,给他老婆,下半年选村长,他就提了我,这村长一做就做到现在,当年那点山货功不可没。”
白富强点点头道:
“爸你说的没错,这年头哪有什么清官,一个个的都想给自己铺好后路,当官的真要拿那么点死工资,那谁还愿意当官?费那劲干什么?还不是因为当了官人家上赶着巴结你。你放心,爸,等我做了公社主任,咱家就彻底翻身了。”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好儿子好儿子,爸这回说什么也要帮你把这条路铺平,家里还有几根金条,够用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几根金条算个屁,等你做了主任,光耀门楣,要多少有多少,这件事爸好好谋划谋划。”
父子两个关上了门潜心研究。
晚上丁菊花给父子两个炒了几个好菜,切了半个咸猪头,打了一壶好酒。
父子两个边喝边商量。
这件事情关系着白家能否更上一个台阶,以说十分重要。
第二天。
三河村的村民们惊讶的发现白福堂变了,又变回了以前的白福堂了。
那个蔫了吧唧的白福堂一夜之间消失了。
换来的是一个红光满面,精气神十足的白福堂。
白福堂经过一夜的琢磨,想清楚了,自己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
老话说的好,有其父必有其子。
儿子以后是要做大官的人,要是别人打听到他老爸是一个腌过的黄瓜,病殃殃,蔫了吧唧,说话声都不响,八棍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
这样的人生出来的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当官就是加入革命的队伍,既然要革命,那就要雄赳赳气昂昂,铁棍打不死。
脑子好,反应快,热心肠。
这样的人生出来的儿子才是革命队伍需要的好领导。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白福堂坚信自己的儿子是龙。
那么他也要是一条龙,而且是一条生龙活虎的龙。
白福堂兜里揣了四包好烟,走在村里的路上。
见人就发烟,见人就打招呼。
对村民们嘘寒问暖。
村民们大惊。
这人怎么说变就变?之前大半年时间,就跟生了一场大病一样。彻底消失在大伙儿眼前。
一下子,说好就好,好的也太快了。
不过见白福堂恢复如常,村民们心里倒也挺欣慰。
一个个都热情道:
“福堂支书,这才像你嘛,你之前那大半年真是把我们吓坏了。”
“就是呀,福堂支书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你看你精神头多好呀,人都年轻了,我们还想着,要不要给你去请个有名的老中医把把脉,这好好的人怎么说没精神就没精神,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福堂支书到底还是福堂支书。”
白福堂仰头大笑道:
“哈哈哈哈哈,感谢大伙关心,我前段时间确实有点不舒服。这个女人有更年期,其实啊,男人也有更年期,这人呐活到一定的年纪,身体的机能自然而然就不比从前,前段时间我确实感到浑身乏力,脑袋发晕。所以我就静养了一段时间,村里的事情呢管的也少了。”
“不过现在没事了,我身体又恢复了,以后村里面的事情我还是一把抓,这段时间里面有碰到什么难缠的事,麻烦的事,搞不清楚的事,通通都来找我吧,我一件一件给你们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村民们笑着点头应承。
不过近大半年来,村里确实也没发生什么纠纷的事儿。
过去村里纠纷多,那是因为大家伙都穷。
别说为了几块钱了。
就算是为了半个发了霉的南瓜,究竟该归谁,都能吵得天翻地覆。
有的时候自己家的鸡跑到别人家鸡窝里。
别人二话不说,就把鸡宰了吃了。
跟他去理论,他说是你们家的鸡自己跑来的,不是他去偷的,更加不是他去抢的。
还有的人借了别人一个鸭蛋,结果还了一个鸡蛋。
别人觉得不公平,鸭蛋大,鸡蛋小,他吃大亏了。
又能吵得天翻地覆,一团浆糊。
这样的小事儿,多不甚多。
那个时候一遇到这样的事儿,大伙就把白福堂请过来评理。
可是现在不一样,大家生活条件都好了,谁也不会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吵的不开心。
毕竟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有这吵架的功夫,还不如花在工作上,早就把这几块钱给挣出来了。
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
现在没有穷山恶水,村里面山清水秀,刁民自然也就少了。
刁民也不是天生想做刁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