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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起站在传送带边上等行李,孟以轩和王晗在一边说话,声音低低的。她听不大清楚,只偶尔望过去,心里头的不真切总也没法儿消解,浮浮沉沉时轻时缓。突如其来的爱情像骤然落砸在手里的馅饼,第一反应是接着,狂喜以后却是无尽的猜测和不安。
所以尽管昨晚上在许庚面前自信勇敢,果断又决然,此刻她还是晕晕乎乎忐忑难安。这种感觉如影随形,导致她精神涣散,行李一直转到眼前也不知道。孟以轩一边同王晗讲话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她,一如既往,傻乎乎的样子,竟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发起了呆,连自己的行李箱也不认识了。
他一下子跨过去弯腰提起从她眼皮底下缓缓滑过的行李箱,抬眼看向她,“想什么呢?”
季然倏然清醒,第一反应居然是偷偷望向王晗,后者面色平静,像是没有察觉,她松了口气,拍拍胸脯冲孟以轩笑笑,“没有什么。”
孟以轩何其聪明,她的那些小心思在他那儿都不够看的。他抿了抿嘴角,大步向前走,季然在后面小跑着跟上,他朝王晗点头,问,“房间订了?”
王晗笑笑,拿出手机晃晃,“你们的是套间,成不?”
季然瞪大眼睛望向含笑的王晗又不可思议地看看孟以轩,他嘴角微勾,微微矮下身子去牵她的手,“来之前就订好的,走吧。”
林市临海,十一月份早晚转凉,坐在车里,迎面都是咸湿的海风。王晗坐前面,转头同她介绍,“那边就是第二浴场了,晚上也开,到时候可以来看看。”
季然点头,孟以轩睁开眼睛凉凉开口,“这边没有防鲨网。”真是扫兴,季然不想王晗下不来台,轻声驳斥,“又不要去海里游泳。”
身边的人闻言斜睨了她一眼,“哼”了声,又抱着肩假寐。季然转过头,瞧见王晗望着自己促狭地笑。
到酒店已经快七点,孟以轩牵着他同王晗交代,“我们先上去了,你自由活动,看会儿合同早点睡,明天还有场硬仗。”
王晗大抵是跟着他们混久了,面上一派斯文,可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他闻言轻轻一笑,推推眼镜冲孟以轩点头,“不比你,今晚上就有钞硬’仗。”他舌头含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话,却着重强调了“硬”字,季然也老大不小了,心虚地扫了眼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厅,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
孟以轩倒是不恼,眯着漂亮的桃花眼,薄唇轻启,对着王晗吐出一个字,“韩……”
“别~我错了。”王晗连忙叫停,拿着房卡转身离开。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季然心里好奇,忍不住问他,“韩是谁的名字吗?王晗喜欢的女孩子?王晗也会喜欢女孩子?”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问道最后一个的时候猛然察觉不对,自己捂着嘴“嗤嗤”笑出来,孟以轩低头看她,这么多年了一点儿都没变,仍旧像只小奶猫,偶尔好奇,自得其乐。
孟以轩到了房间就一刻不停,约了运营商第二天谈合同,他手头上则有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季然坐在地毯上整理行李,他洗完澡把自己的箱子也推过去,“帮我也收拾了。”她乖巧地应下来,撑着地板站起来,把他的箱子放倒打开,一件一件开始整理。孟以轩站在旁边擦头发,她垂着头认真收拾两个硕大的箱子,一旁的落地灯散发着和煦温暖的光,在他们身边照出一团模糊的阴影,他低头望过去,两人的身影影影绰绰层叠在一起,无端生出些人间烟火的意味。
洗过澡孟以轩带她去吃海鲜,他们从市中心一直走,在湫隘的巷子里转来转去,最后居然转到了居民小区旁边的排挡一条街。他领着她在路边的桌子上坐定,把菜单推给她,自己拿了圆珠笔和记菜的单子,“点吧,你说我写。”写完以后她招呼季然去结账,指了指不远处系着围裙的服务员,把手里的单子和钱一并交给她,“一共是一百零三,你跟她说抹个零。”季然低头看单子,一个个菜名排下来,笔锋遒劲,整齐工整,最后的地方标着“共计103”的字样。
她结完账兴冲冲地回来,一坐定就迫不及待地同他分享,“那个服务员还用计算器重算了一遍,还是一百零三哈哈,她还夸你字儿写得好。”孟以轩笑着,把开水烫过的餐具推到她面前,逗她,“她怎么说的?”
“她说等她重新算算,我就等了呀,一算还是一百零三。我就说那抹个零呗,她挺愉快的,说都像你们这么诚实省事儿这生意好做多了。”她学着服务员拿单子在眼前晃晃,“你们这书读得多的人啊,写的字儿就是好看。”她边说边演,手舞足蹈,一副与有荣焉骄傲极了的样子。孟以轩心下温柔,想起从前每次月考放榜的时候,大课间以后她匆匆跑回来,鼻翼上沁着细小的汗珠,整个人却是少有的雀跃欢腾,她压低声音轻轻告诉他,“孟以轩你好厉害,又是第一名哎。”小小的一只,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漾着璀璨的光,也像是现在这样,自豪地笑着,与有荣焉。
真好啊,他想,她为他的一切感到自豪。
季然吃到一半儿才想起王晗,咬着筷子问孟以轩,“我们这样儿是不是不好啊?要不打个电话把王晗叫出来吧?”
他正忙着帮她剥皮皮虾,闻言头也没抬地拒绝了,“他找不到这儿,再说了,他今天要好好把合同捋一遍,回头打包带回去给他当宵夜就行了。”
季然默默地同情了一下出差还加班的苦逼王先生,问孟以轩,“王晗是不是很厉害啊?”
“为什么这么问?”
“你想啊,我签合同找他吧,财务工资啥的也是他,还有法务后勤什么杂七杂八的他都能处理,这不是很厉害吗?”
孟以轩心里一阵不爽,毫不留情地动手揭王晗的老底,“他是我们班专业课倒数第一,每一年。”
“啊!那他……”
“他想念管理系,阴差阳错地被录到了计算机系,每年都闹着要转系,没一年成功的,毕竟专业跨度太大了。大三的时候喜欢上我们专业一个女孩儿,也不想着转系了,想一心一意地学编程,但是基础课落下太多了,没法儿补。大四人姑娘出国了,他颓了一阵子,那时候我们刚开始创业,他让我给他整个活儿干,我就让他去考个司考,回来专门整合同,王晗聪明,看了半年书就考上了。后来公司缺这缺那他干脆都自己上手,最开始的时候会计也是他,为了能做账去考了个会计证,后来又考了人力资源啥的,基本成了我们中间的考证狂人一考一个准,后来我们系的学弟到考试的时候都不拜别人了,专拜他。”
“说起来还得感谢他。”孟以轩紧盯着她出神,“还是他阴差阳错地把你招进来的。”
“是啊。”现在回想起来不过也就是三个月的事情,但是恍惚好像过了很久,季然笑得心有余悸,“幸好他招了我,我都快被打击死了。”
孟以轩想起她那一叠厚厚的画稿,问她,“学艺术很苦吧?”
“还好啊。”她眯着眼回忆往事,再困苦不堪的生活回首起来好像都可爱的多,“文化课轻松许多,重新念了一年高二,物理也不用学了。专业课……一开始挺难的,后来许庚一直带着我,老师就不嫌弃我了,还夸我进步很快。”
“许庚你知道吗?就是上次那个朋友,他画画很棒,专业课永远第一,我的画儿就是他教的。”
他沉默地听着,心里头悲喜莫辨。那是没有他参与的生命经验,她独自生活,转校,留级,画画,有了新的朋友。难怪人家都说女孩子是坚韧的蒲苇,胆小的懦窃的季然都能平静的接受现实回忆过去,他太烦躁了,她也不是非他不可啊,离开了自己她也能活得很好,特别好。
季然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见他脸色越来越沉才后知后觉地渐渐闭嘴。她像被他刚领回家的兔子,彼此还没有习惯对方的存在,高兴了相互逗逗,不高兴了他随时都有可能丢掉自己。她惴惴地跟在他后头往回走,巷子狭小又七绕八绕的,鲜有路人。他们各走各的,沉默无言,只有咸湿的海风不时刮过来。季然站在原地等了会儿,看他目不斜视地径自向前走,完全不知道自己落下了一大截,心里没有来一阵委屈。没有架吵,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惹他生气,像是使了浑身的力气却一下子砸在了棉花上,踉跄、无力又郁结。
她摸了一把眼睛,吸了吸鼻子小跑着赶上去。孟以轩双手插在兜里走得一派潇洒,不看他沉得快滴出水的脸色的话,确实悠闲养眼。季然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伸出手,一把攥住了他衬衫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