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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十困了,躺在山间的崖壁上沉沉睡去。今夜月儿正圆,玉魄高挂,一朵夜云隐入眉梢,几束星光照在发端。
山中岁月,静怡美好,仿若人间天堂。
翠微山上的生活宁静而闲适,居住在此,朝闻鸟声啁啾,暮看彩霞琉璃,极是美妙。
如果自己不是被罚面壁三个月的话,这样的美应该还会更令人喜爱。
在此面壁已经快七天了,李青十还是毫无头绪。
那天死老头终于有所松口,对他说道:“你既然执意学剑,我可以答应你。”见李青十双目放光,死老头继续道:“你不要高兴太早,学剑是一门极高的学问,既有文学也有武学,我只允你学习剑道道藏,不许你学御剑之法。”
李青十很是遗憾,不知道死老头执着于此的原因,但转念一想,死老头既然口气有松动,已经是好的开始,自己也没必要迫得太紧,不然弄得死老头再下禁令,可就得不偿失了,还是徐徐图之,顺其自然吧。
而且自己“武学”的时候就算不能学御剑之法,死老头却没说不允许自己学其他道法术法。到时候自己把其他法术学个精通,再和看过的剑道道藏相印证,说不定就能悟出真正的御剑之法。
当下不再迟疑,道:“那我不日便下山,去往长离。”
死老头眼睛一瞪:“小兔崽子,当我说的面壁是闹着玩儿的?且去广柏崖上面壁三个月,什么时候把剑道道藏学得精通,什么时候才走。”
“死老头你书房那些破书,我早就已经滚瓜烂熟,就免了吧?”
“你说什么?”
死老头很是惊讶:“破书?这些书哪一本放外面不让人抢破头?而且长离长离,长离算个屁。”
死老头一副很是惋惜的模样:“长离和常湖宫都邀你入门,放着常湖宫不选,选什么破长离,真是气煞我也!”
李青十想到死老头传说中的身份,心道这死老头都已经是个叛徒了还这么护着师门,可真是难得,那燕昭侯也怪,都是这种抢来抢去的死敌了,不仅不出手对付,还青十传书,难道是相爱亦相杀么?这样一想,忽然觉得死老头是不是也算个高人,毕竟能和常湖宫主一起争夺权柄的人,岂是等闲之辈。
“管他是不是高人,不教自己就是大大的低人。”李青十暗道。
“是的,但凡是你书房里有的,你随意抽问,我都能给你背出来。”李青十看着死老头说道。
“哼”死老头冷哼一声,“看书岂是背熟就行的,你快滚去面壁,什么时候真的看懂了,什么时候才走,要是十年才看懂,就十年之后才走。”
说罢,笑骂着踢了李青十一脚:“快滚快滚!”
李青十不情不愿的转身离开,然后一本书落在自己脚下,他捡起来一看,正是常湖给自己的一本天行五雷化剑秘籍,他伸手捡起来,在死老头的唠唠叨叨中饱含欣喜地大步走出去。
七天的时间,只老黑不时来给自己送些难以下咽的酸果充饥。对此,按死老头的话来说,就是饿肚子才能饱脑子。
身后的山洞里全是死老头藏书的拓本,七天时间,自己早就又给过了一遍,对其中的内容更加熟悉,就连新的那本《常湖剑典》中记载的天行五雷化剑诀,都被自己背得滚瓜烂熟。
这些道藏里面,其实有颇多御剑修行的法门,自己看在眼里,要按捺住想去修炼的心思其实并不容易。但死老土有句话说的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点道理,就是有诺必践,言行一致,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到,修剑的道心便歪了,还练个什么剑。
当然,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是,自己依稀觉得老头子说自己学剑一定会后悔的话并不是在骗自己,死老头和自己便如同亲人一般,当然不会就这样来骗自己,所以他心里对学剑既期待,又有些瑟缩。
“这些道藏早就已经滚瓜烂熟,怎么还是不行,死老头到底是想干啥。”
李青十满腹牢骚,他七天时间里,找过死老头两次,说自己已经弄懂了道藏,都被死老头破口大骂着赶了回来,还叫老黑少送两顿的口粮。
现在七天过去了,李青十忽然开始觉得,好像道藏也不是那么好懂。
“这本《二角山王氏洗剑录》和《剑道直指》中对剑心养成的描述大相径庭,到底哪一本才是正确的?要是修炼的话,到底应该按照哪一本?”
“还有这道藏的成书时间从数千年前到现在跨度极大,好多理论现在和过去存在根本上的分歧,到底按照哪一个来?”
“《仙医集录》和《悟真篇》同样是不同修炼派别的基础读物,为什么对‘璇脉’的位置记载区别这么大,不同派别的人修炼和使用起来也并无实质不同?”
李青十头大如斗:“这些曾经看过道藏的人都是怎么判断和取舍的,就不怕选错了走火入魔吗?”
又过了七天,李青十已经丝毫不敢妄言自己对剑道道藏了若指掌了。老黑来送吃食的时候,经常看到李青十头也不抬的趴在山洞的石地上念念有词,不时还发出奇怪的笑声。
“嘎嘎”,老黑叫了两声,心道这小子不是看书看傻了吧,然后回去给死老头复命。
死老头并不是很担心的样子,反而抚须笑道:“孺子可教。”
再过三天,老黑看到山洞中的吃食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李青十已经面容枯槁、形销骨立。
头发因为长久时间没有打理,也已经油光瓦亮,好些地方甚至开始打结。
老黑很是惊讶,这发生在往日的李青十身上是不可思议的,一向自诩为剑仙的李青十,对自己剑仙气度的培养可是重视之极。
可现在披头散发,抱着一大堆书,皱着眉在山洞里来回踱步的脏小子可没有半分气度可言。
按照死老头的说法,现在的李青十正到了由积累到深思的阶段,能不能大悟,真正入了通晓道藏的门槛,就要看他自己了。
现在李青十心中也很是烦恼,连日以来,自己纠结于融合各类道藏的基本理论,使得所有道藏之间的分歧都能以不同的途径彼此独立而又自洽。毕竟这些道藏本来就是各宗派当中的精华,从创界大战之后就一直沿用至今,无数前辈以这些道藏为基,开创了属于自己的璀璨时代。
自己想当然地认为,可以传承千年且未出现过问题的道藏肯定内容是正确的,至于各类道藏之间的分歧,只是因为针对对象不同而已,本质上应该不冲突。
但按照这个思路一直进行探求的自己,却发现要找到南北不同方向之间重合的地方,实在是不可能的。
“死老头可真毒,为了不放我下山,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我要是能想到一个理论能够将现在所有道藏都划归一统,我还修炼啥,我还不如开个私塾,教人怎么修行呢。到时候整个大陆的人都来请教我,我就偏不教死老头。出去振臂一挥,全世界都是我的小弟,多威风。”他想到这里,嘴角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二脚山王氏洗剑录》第三章第一节的内容当是错误的,与大部分道藏所述都大相径庭,但不知道会不会是王氏另辟蹊径。”
“我现在没法修行,不可验证,也只能通过对照其他道藏来分析了。如此来看,只熟读道藏这一点其实也不容易,仅对一本道藏的内容滚瓜烂熟还不行,至少要在发现道藏问题的时候迅速想起其他道藏的理论来对比。”
李青十觉得自己可能是出不去了,越深思,越觉得要“懂”道藏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更何况很多内容自己还没有办法自行修行来验证,只能在脑内空想。
“我不敢再说懂道藏的话,但既然死老头说了三个月,那我便呆上三个月又何妨。反正分析道藏,我也受益良多。”
日升日落,朝暮更替,时间过得飞快。
“他还是没吃东西?”死老头皱着眉头,抬头对着盘旋在空中的老黑说到。
老黑嘎嘎两声,摇了摇头。
死老头忽然又开始焦急起来。
李青十面壁已有一个月有余,第二十五天的时候更是把自己关进山洞里。期间他叫了一次顾阮君,顾阮君一剑挥砍,帮他用巨石封住了洞口。
他告诉顾阮君,自己是要什么闭关悟道,叫别人除了送吃的,别来打扰。
只是这几天过去,吃的送给他,他也一口没吃。
“这小子不会入魔了吧。”死老头有些担忧,期间想要去山洞里把李青十拖出来,却怕真的惊扰到李青十,只好问到顾阮君,却只听到一句“他很好,死不了”,这叫自己如何放心得下。
然后,在一个月零五天的时候,死老头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因为老黑很是兴奋地在自己面前嘎嘎嘎嘎好几声,李青十终于开始吃东西了。
心情大好的李青十吃了这几天所有的存量,也不管有没有坏。
他甚至还写了点东西,让老黑交给死老头,说这是什么道藏通晓初探,死老头颇为不以为然,但真的翻开李青十写的东西后,死老头也大变了脸色。
“这小子,还真给看出点门道。”他在思索要不要就这样放李青十出山,但这小子似乎受了什么打击,变得谦虚了许多,什么也没有向自己提。
那就算了吧,他想到。
与此同时,长离学院的门口来了一辆通体金黄的马车,来自大夏皇宫的一道敕书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