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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长安的盛会,十年一次,可谓是隆重至极。
帝江一定会成为能够掀起血雨腥风的利器。怪不得清君门要这么早对寒云教动手了,果然也是怕盛会上的东西落在寒云教的手中。
只是不知,这十年中,又有多少惊艳之辈能够一较高下?单是想想,足够让人兴奋了。
高手之间的切磋与对决,对于旁观人来讲,都是一件十分值得兴奋的事情。
先前,秦夜泊看那月无双与姬冰尘的一战,确实捏了一把汗,这二人的交手太致命,招招都是透露着无尽的杀机。
性命之忧秦夜泊不敢说,但,二人交手,的确是与一较高下不同。
一较高下,点到为止,谁也不会真正去取了谁的性命,毕竟这儿是盛会比武,不是仇人相见。
六个山庄的资历,是足够协助盟主来维持这秩序的,毕竟事关江湖的颜面,稍微识大局的人都不会去故意行凶作乱了。
何况,这六个山庄深藏不露,谁也不知道底蕴到底有多丰厚,毕竟每次都盛会,这山庄都会拿出不少的金银财物,甚至是武功秘籍和十八般兵器。
所以,只要是江湖上稍微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不会错过的。甚至,还有一丝可能和那月无双一样,名扬天下。
到时候就连清君门这种势力,都要恭敬三分,当然,前提是真的有本事在身。
不然就是被推上去,也是上不了台面的,究竟有没有真本事,谈吐之间足够透露出了许多东西。
这金陵城热闹,前两日方才听说了,县衙招了一个捕快,是个小姑娘。
秦夜泊和沈亦多少是有些好奇,二人一拍即合上街去了。
祁景安刚刚酒醒,头脑中还有些混沌,刚刚走出房门,便看到月无双扶着门框,看样子也是未清醒过来。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挺直了身子,月无双干咳两声,道:“景安,要不要再喝点?昨夜还没分出个胜负,你要是赢了我,我就教你剑术。”
这等诱惑,谁能拒绝?剑术无双的月无双,亲自教给你剑法,也就是现在趁着酒劲儿,他算是口无遮拦。
祁景安倒是有脾气,答道:“就算是你不教我,你也赢不了我,来来来,还有几坛清酒,来。”
月无双想都没想,道:“你这剑法,我教定了,就你那本事,说不定脑壳被人刺穿了,都没反应过来。”
二人又分别在门前呛了一会,又回屋去了,没过多久,两个人在饭桌上碰面。
时绍星倒也是没有管这二人。
何况,月无双难得是有些情绪,放松下来,他也不想打扰了,看样子,这二人竟然是还聊得投缘。
月无双是不在意任何事情的人,所有的事情到了她的嘴里都可以成为笑谈。而祁景安是经历了太多的背叛,到如今,也不甚在意这人情世故了。
说不出哪里相似,可二人就是这般投缘,酒桌上难以分个胜负。
“我跟你说,时声,就秦夜泊那酒量,我回回都可以把他灌趴下的。”祁景安几乎整个身子都倚靠了桌子上,还不忘看着月无双。
“你也,不过如此。”月无双不是那种非要争个胜负的,可今日,说什么也要把祁景安灌倒。
到时候就可以告诉他,不仅剑法他赢不了自己。就算是这酒量,也是赢不了的。
时绍星听了半天动静,确认了两个人没有打起来,便放下了心。
毕竟,时绍星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很厉害的。先前他看那祁景安,虽说一张脸倒是清秀,显得是人畜无害,毫无攻击力可言。
可那眼神透露出来的东西,不仅仅是随和,还有一种淡漠,不同于月无双不在意任何事的淡漠,而是对于天下,几乎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有一种本能的敌意。
而这种敌意,似乎在秦夜泊面前,才会被他尽数藏起。
祁景安是永远都会收敛锋芒的,永远会在秦夜泊面前收敛了自己最尖锐的一面。可只要离开了秦夜泊,不说是独当一面,但也是能够威震一方。
这个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时绍星不知,可他绝对知道,祁景安这个人,经历的远比秦夜泊经历的多,那种老练狠厉,远远不是秦夜泊能比的。
说到了秦夜泊,时绍星只能感叹一声,这个人像极了那时候自己,倒也幸亏,这些年他心性是没有怎么变的,不然说不定还真不愿意教给秦夜泊,如何处理染灵教了。
金陵的街上,秦夜泊和沈亦两个人找了茶馆,上了一壶热茶,又要了几盘点心,就在临街的位置,看着外面。
这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说那小姑娘日日巡街,定会路过此处。
可……
秦夜泊看了看周围,心中默然道:“可这来想一睹芳容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沈亦看着街上,虽说天气寒冷,细雪未停,可这街上往来的行人,已经不能是用不少来形容了。
这根本就是摩肩接踵。
旁边的楼台上不知坐着哪家的小姐,一旁的楼里,又不知是谁的琴音缭绕,扰乱了谁的心弦?
琉璃瓦上偶有麻雀停留,看着挑着谷子的人,总想去饱餐一顿。
叫卖谷子的挑夫看着麻雀,伸手去筐里抓了一把谷子,随手一扬,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继续挑着担子向前走。
卖肉的屠夫切肉切得大汗淋漓,就算是这等天气,也脱了上衣,脖子里挂着一条白毛巾,时不时擦了擦汗。看到邻家瞎老太太的孙女出来买肉,忍不住多切了一块精肉给她。
偶有马车经过,不知惊扰了谁家养的黄犬,那车中的小姐掀起帘子道了声对不住。
就连路边的乞儿,都有人递给他了两个热包子。
想必,所有皇帝所追求的海晏河清,也不过如此了。
这金陵城的这番景象,着实让人有些安心。这才是人间烟火,这才是江湖之远的黎明百姓想有的安稳日子。
正想着这些,马蹄声由远及近,秦夜泊先看向窗外,旁边的人不知何时都向外看去。
那穿着捕快衣服小姑娘,头发都束在脑后,看上去倒是英姿飒爽,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意味了。
“原来是她啊。”秦夜泊摸了摸眉骨上的疤。
这小姑娘,便是那凌家小女,那个小丫头,怎么会做了捕快?
凌家不是想避世么,看来,也是因慕容家的事情,迫不得已做出一些改变了。
秦家会善罢甘休么?
“不下去打个招呼?”沈亦是见过凌家小女的,虽说不熟络,好歹他也跟了秦夜泊那么多年。
“罢了罢了。”秦夜泊摆摆手,又向下看了一眼。
那凌家小女手持马鞭,仰头甩了甩头发,与他目光相对。
“秦哥哥!”说着还挥了挥手里的马鞭。
倒是前些年大不相同了,的确是招人喜欢。
秦夜泊笑着点了下头,那凌家小女见此,倒也是有些开心的,毕竟是遇到了故人。
不过,这一声“秦哥哥”倒是引得许多人看向了他。
他也不甚在意,和沈亦一前一后出了茶楼。
那凌家小女名为凌萱,等到他下来,倒还没走,道:“秦哥哥是在金陵游玩的?那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我帮你摆平。”
秦夜泊也不推脱,回头看了沈亦一眼,又看向凌萱,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金陵的日子是少有的安稳,从他到了扬州便想静养一段时间,可事情总会接踵而至,不得安生,如今但是清闲许多了。
他这一身的伤,是要好好休养下。
毕竟,那场盛会,还是想去看一看的,这些日子,落得清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时绍星处置好府里的事情,再去看月无双和沈亦二人的时候,二人已经是喝得大醉,便叫了管家,从桌子下拽出了祁景安,从椅子下拉出月无双。
直到月无双被拖走,还在说着:“景安,你等着,等我教给你剑法,你就下一个祁无双。”
祁景安不知是有没有听到,说了一句:“祁……祁无双,真难听。”
秦家。
秦青岚几乎是昼夜不停赶了回来,毕竟母亲身体始终不好,但他又放不下秦夜泊那边的情况,终归是有些担心了。
出乎意料,秦潇晗没有再问他去了哪里,只是有些疲惫地道了一句:“大哥回来了。”
“回来了。”秦青岚也没有多和他说什么,径直回了自己的跨院。
“大哥等等。”秦潇晗喊住了秦青岚,缓声道:“大哥还是先看看母亲吧。”
秦潇晗的母亲,并非是赵绾珺,也正是秦家的正房夫人。他是庶出,母亲生下他便撒手人寰,而赵绾珺待他如亲子。
事实上,他和秦夜泊关系,不仅不是有些生疏,反而有些亲密。尤其是最后那一年,秦落对秦夜泊态度转变以后的时间。
可这算什么?
秦潇晗知道秦落在做什么,因为他已经替秦落做了不少的事。甚至他和清君门,已经有了撇不清的关系。整个事情,他都是一个牺牲品。
那时候秦潇晗有些庆幸,大哥外出游学,二哥离开了秦家,所有的阴暗肮脏的事情,都可以离他们远远的。剩下的,就让他来好了。
他的二哥对他,可谓是掏心掏肺了。那时候他受人冷眼的时候,秦落还是想倾力培养秦夜泊,秦夜泊也是与他一同做事,甚至是闯祸。
所以,秦落放弃了秦夜泊的时候,秦潇晗便反过来包庇他的二哥。
可惜,那儿时的岁月终将是一去不复返了。
秦夜泊或许多少还保留着那时候的心性,而他秦潇晗,已经是手掌沾满了鲜血,父亲说,要把大凉那边的联络,教给他。
那时候,有叛国之名的,就是他秦潇晗了。
这都是命,你信不信?秦潇晗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信不信,这就是他的命?
他已经不期待有人能够将他拉出泥潭,可冥冥中,总期待着什么,期待着到时候他成了叛国贼,他的二哥。还会和儿时一般,站在他的面前说一句:不是他做的。
秦青岚着实没见过这个样子的秦潇晗,便问道:“你最近,还好么?”
秦潇晗点点头,答道:“我?好啊,当然好啊,只是大哥还是先去看看母亲吧。”
母亲?方才秦潇晗便提醒他了,莫非是……
“母亲情况不太好,你别瞎猜了。”秦潇晗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却是没有开口。
当日夜里,秦青岚见了赵绾珺。
只是不想这么久,赵绾珺病重至此,脸色着实是不太好。
赵绾珺脸上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时间在她身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虽说不再是秦落求娶她的时候,那少女的模样,可如今也是像极了大家闺秀。
长子秦青岚如今二十有九,而赵绾珺也仅仅是两鬓间有一缕白发。
“青岚回来了,快让娘看看是不是瘦了?”
“母亲不要打趣儿子了。”说着,秦青岚坐到了她身旁。
赵绾珺去床头翻找,最终找出一个小木匣,有巴掌大小,把它小心翼翼包好,又给了秦青岚,道:“明年江湖上的盛会,母家的山庄也会参与,这可以让你们畅通无阻,若是潇晗也要去,可千万别忘了他,娘可不许你偏心。”
秦青岚应了下来,赵绾珺何等玲珑通透,她怎么会不知道秦潇晗都在做着什么事情?就算是她不清楚,也能够猜出来了。
不然她当初也不会送秦夜泊离开秦家了。
秦家到底是不是叛国,还是受制于清君门,都已经不重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做过了就是做过了,没有任何余地可以挽回。
“还有啊,娘给你们缝了几件衣裳,待会你给你三弟送过去,也给秦夜泊那小子放好,抽空带给他。”赵绾珺自顾自的收拾着东西,有嘱咐了许多细碎的事情。
秦潇晗看着下人给赵绾珺烧水煮药,心里已经是有些不知所措。
秦落,想要赵绾珺死。
这些日子,赵绾珺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却始终都找不到源头。
而这源头,真是因为这药,与她体质相冲。虽说不会一朝致命,但是长此以往,她正在一步一步走向了死亡。
这个药方,是经过赵绾珺信任的人过目的,是没有问题的。可惜体质相冲,而那一味药的用量又是少之又少。
赵绾珺的命,正在一步一步走向终结。
事已至此,早就无药可救了。日日饱受煎熬,反而不如是解脱了去。
要让她解脱了么?秦潇晗闭上双眼,听着这柴火燃烧的爆鸣声,有些难以下手。
那是谁?那是他的母亲!他二哥的亲生母亲!这么多年无微不至照顾他的生活,他穿的衣裳,赵绾珺总担心旁人做不精细,便是亲力亲为,每一针都是赵绾珺拿着针绣上去的。
最后还是先去见了赵绾珺,秦青岚已经离开了。
不得不说,这个年纪的赵绾珺,依旧是样貌出众,可这白发,着实扎眼。
“你来了?”赵绾珺看上去还是有些开心的,道:“前些日子娘去庙里求了平安符,你日夜在外,娘怕你出事,你可要随身带好了,保佑你平安的。”
“娘,儿子多谢娘了。”秦潇晗声音干哑得厉害,赵绾已经被这个病,折磨的不复往昔了,容貌依旧,却透着说不出的憔悴。
甚至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缓缓流逝。
赵绾珺少女的时候,也是爱极了胭脂水粉,爱极了绸缎的衣裙,也喜欢玛瑙翡翠做的钗子。
那个时候,她才不愿意看到自己人老珠黄。
如今,年纪五十上下的赵绾珺,却是与二十年前几乎别无二般,想必,她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形容枯槁的死去。
可是赵绾珺,她的身子骨,已经慢慢走向了那个地步了,无可挽回。
秦潇晗收下了平安符,小心翼翼贴身收好,那平安符下挂着一串流苏,上面的玉环触手生温,温润得很。
绣工也是十分地工整。
求来这,肯定是不容易的。
当下他也是犹豫不决,真的要母亲,连死去的时候都要变成她最怕的样子么?
救她?不可能的,只要清君门一日不倒,赵绾珺便活不出这一方天地了。秦落爱她么?当然爱她,只是,他要保下的,是整个秦家。
那旁支的秦家人如何办?他们的性命,与赵绾珺的性命,他该怎么取舍?
没有办法取舍的,这便是用一个人的命,去换更多人的命。赵绾珺那般心思玲珑,怎么会不知道为何如此?有人要害她,她却不知道是如何被害的。
称不上绝望,但也足够令人崩溃。
“潇晗也长大了,那盛会,你若是想去,便找你大哥,他若不带你,看怎么收拾他。”
说到底,赵绾珺还是有些偏爱秦潇晗的,毕竟,秦青岚外出游学,秦夜泊离开秦家,而常回来的。只有秦潇晗了。
每次外出,为她带了东西,她都是欢喜得很。
“娘还有什么对儿子说的吗?”秦潇晗大多时候都是冷着一张脸的,这次居然是笑了笑。
赵绾珺想了想,道:“儿啊,人生于天地之间,首先要对得起自己,再是天下苍生,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
“可娘觉得,这个义,也是包含了家国情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