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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宁五年(公元二七九年)十一月,洛阳寝宫。
晋武帝司马炎仰面躺在龙床之上,怀中的皇后安静地贴在他胸前。
“季兰,为何不说话?”司马炎低头看着皇后的额头,轻声问道。
季兰是皇后的字,只有二人独处之时司马炎才会这么称呼。
她叫杨芷,是西晋太傅杨骏之女,武元皇后杨艳堂妹,也就是后世史书记载中的晋武悼皇后。
杨芷望着司马炎,微微一笑,“臣妾听闻陛下已然发兵伐吴,相信不日定会一统天下,此刻心中正替陛下高兴。”
“哦?朕倒不知你也关心国事。”
“陛下笑话臣妾了,其实臣妾不过是听得宫人议论罢了。”说着,杨芷又是一笑。
“胜负固然没有悬念,但何以皇后如此欢心?”
“臣妾只是有些庆幸,虽然姐姐已然离世,但臣妾仍可替姐姐侍奉陛下。姐姐若在天有灵,亦当心安。”
司马炎的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你莫非是想到了那人之事?”
“陛下明鉴。虽然同样是姐妹同夫,但臣妾与她相比,实在幸运太多。”
司马懿的表情变得有些黯然,“是啊,虽然关于她之事只是听别人述说而来,未知其真假。但朕亦相信,如她那样的人生,不是谁都能忍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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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四年(公元一九三年),寿春。
夜晚永远是那么的寂静,而伴随着寂静的,似乎只有思念。
月光透过镂空的窗子,照在床边的地面上。吴凝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悲伤地落在自己手掌之中的两枚玉环上。
这两枚玉环是孙坚送给她和姐姐的礼物,孙坚曾经说过,总有一天,她们姐妹二人会带着这玉环,母仪天下。
可如今,说这话的人已然不在了,而拥有这玉环的,也只剩自己。
袁术近日因为军务住在军营之中,而这里,便只剩吴凝自己。
每到夜深人静之时,那种孤独便会涌上心头,内心之中,仿佛被刀割一般。
就如同每个难熬的夜晚一样,吴凝再一次无法承受这种痛楚。她用手捂住心口,眼泪如玉珠般落下。
“母亲,您休息了吗?”门外传来孙策的声音。
吴凝忙将玉环放回床头的锦盒之中,用手帕拭去了眼泪。
稍微平静了呼吸之后,她轻声应道:“策儿啊,进来吧。”
孙策慢慢推开门,走了进来。
“母亲,袁术命我去丹阳郡投奔舅父吴景,并在那里募兵,孩儿明日便要起行,母亲可还有何话要嘱咐?”
“哦,路上多加小心。你的堂兄孙贲亦在彼处,你正可借此机会与其会面,告知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孙策点点头,又有些不舍地说道:“如今诸弟皆由七贤老保护,只是母亲只身在此,只恐早晚受袁术迫害。”
“策儿无须多虑,袁术不会拿我怎样,况且在要回程普等四将之前,还须稳住袁术。此间便不须策儿担心了,你只要做好应做之事即可。”
“策儿明白,那策儿先告退了。”说着,孙策便转身向外面走去。
可走到门口,孙策却又停住了。
“怎么,策儿还有事?”吴凝问道。
“母亲,思念之人毕竟已然故去,与其活在回忆之中,不如珍惜当下。那对玉环,以后不要再看了。”
吴凝低下了头,没有说话。当她抬头再看去时,门口已空无一人。
原来,尽管已然将泪水擦干,但从一进屋,孙策便早已注意到了吴凝红红的眼圈和并不明显的泪痕。
吴凝微微叹气,目光又落回到床头的锦盒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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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涉县郊外。
吕布的部队已然行进了多日,他选择的是相对安全的路线,而这次前进的目的地,便是并州的上党郡。
这是经过众人一致同意的决定,在看清了诸侯的态度之后,大家都统一了意见——回并州。
涉县位于冀州的西南,而过了涉县之后,便是并州了。
为了尽量不被发现,吕布一直是白天安营休息,夜间赶路。
虽然并没有再与袁绍的军队相遇,但将士们都已经十分疲惫。而眼看着希望就在眼前,大家都觉得能松口气了。
“将军,我们到了并州之后有什么打算?”曹性从后面赶上来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如果没有人收留,只怕是很难再继续前进了。但愿并州还有人记得我们。”
“唉!真替将军觉得不公!”张辽忿忿地说道。
“呵呵,文远,也许这便是我应得的吧。”吕布苦笑了一下。
正说话间,曹性忽然用余光捕捉到路边草丛中一闪而过的寒光。弓手的视觉总是那么地敏锐,他慢慢靠近吕布低语了两句。
吕布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悄悄下达了命令:所有人准备应战。
就在众将士准备下马防御时,毫无征兆地,无数箭矢从草丛中射出。
“小心!下马俯身!”曹性顾不得许多,大声下了命令。
只是,当他看清那飞来的箭矢时,他便知道——晚了。
那绝对不是用弓射出的,而是另一种更霸道的武器——弩。
只是一瞬间,数百士兵便被这一轮射击夺去了生命。
“什么人!”张辽弓着腰,警觉地观察四周。
可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对方就好像完全融入了黑夜一般。
“啊!!!”后面的队伍中发出了惨叫声。
吕布定睛看去,队伍中有不少士兵的四肢甚至身体竟突然断开了。
他们当然没有见过莫岳苦心训练的最强刺杀阵容——千丝阵。
其实从一开始得到消息,莫岳便派人暗中尾随着吕布的军马。在确定了他行进的目的地之后,莫岳决定,提前赶到这里设伏。
刚才的弩箭齐射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杀招其实是被路两边的夜锋操纵的无数根“蛛丝”。
由于并无月光,肉眼很难发现被放置在地上的这些细线。即便是千丝阵开始运作,也只有在丝线之上粘了血之后才更容易被看到。
“众将听令,立刻离开此处!前进!”成廉虽然没有发现这阴狠的杀招奥秘,却也知道不能在这里继续停留了,便招呼队伍向前奔行。
吕布和张辽、魏续则努力地营救还有一口气的弟兄。
吕布用画戟的尖部擦着地面,画戟小枝的月牙刃不断切开蛛丝,杀阵的威力渐渐减弱了。
“轰!”随着有东西坍塌的声音,率先冲向前方的部队全部落入了莫岳事先命人挖好的陷坑。
张辽带马来到坑边,不禁一阵心惊:那陷坑之中已然被水没了一半,而即使这样,也能看清楚坑中倒竖的木刺。
不少士兵因为没来得及止步,已然被穿在了上面。
这深沟竟挖了半圈,况且有近一丈宽。
张辽心中叫苦,也许这便是穷途末路了吧。前面是无法翻越的鸿沟,身后是从草丛中窜出的黑压压一片手持劲弩之人。
“阁下可否告知,你是何人,因何要杀我等?”吕布平静地问道。
“只因将军你是祸乱天下之人,我等便要为百姓除害。”莫岳走出队伍,回答道。
“胡说!”张辽大吼。
“吕将军,你已无路可逃了,认命吧!”说着,莫岳挥手示意自己的手下准备放箭。
突然,从西边传来隆隆地马蹄声,一支最少也有三万人的兵马向这边奔来。
莫岳眯着眼看去,只见大旗之上写的是一个“张”字。
原来是河内太守张杨。他之前也曾参与讨董之战,但后来看清了诸侯的嘴脸之后便撤军了。之后几经波折,被董卓封为建义将军、河内太守。
当他听闻刺董的吕布被袁绍驱逐之后,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决定出兵接应。
于是,就在吕布几乎全军覆没之时,他赶到了。
莫岳并不是意气用事之人,发现形势不对,便立刻下令开始撤退。
只不过,他忘记了一件事:陷阵营。
他的手下都是刺客,而刚才的战斗中,陷阵营因为在队伍最后面保护辎重而未受波及。
此时,高顺见莫岳准备撤退,便率陷阵营冲了上来。
莫岳虽然武艺高强,但仅限于暗杀和单打独斗,当面对骑兵冲锋时,几乎没有什么机会还手。
每个陷阵营的骑兵都只是过马一枪,但即使是这样,这种迅速而又绵延的攻击,也足以让没有坐骑的刺客们惨遭重创。
由于陷阵营的高机动性,有的刺客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用弩还击,便已毙命。
狼骑营也在成廉的带领下加入了战斗,而此时,张杨的军马也已经抵达跟前。
张杨来到吕布面前简单说明了来意,他的部队便也加入了追杀。
很快,刺客们便被屠杀殆尽,只剩下了几十个重伤的人。
吕布驱马来到已被制服的莫岳身边,一个士兵递上了一块牌子。
吕布的眼睛立刻瞪大,死死地盯住那块牌子——夜锋的信物,吕布当然认得这个。
“你……认识段轩么?”吕布忽然开口道。
莫岳稍微一愣,没有说话。
“噗!”
“啊~~!”
画戟直接刺进了莫岳的肩头,并旋转了半圈,莫岳也因无法忍受这种疼痛而叫出了声。
“不说话便是认识了,给我听好了:我义父丁原之死,他也难逃罪责,今日我先杀了你,待来日抓到他,一并用你们的头祭奠义父!”
说完,抖手将画戟抽出,又猛地刺进了莫岳的心口。
鲜血顺着莫岳的口鼻流出,莫岳却在笑。
在吕布看来,这自然是嘲笑自己。他心中登时大怒,手上用力,硬生生将莫岳挑了起来。
莫岳努力地呼吸着,终于用游离的声音说:“呵……呵呵……蠢货……杀……杀死……杀死你义父的……是……是老子!”
吕布听到这句话,愣了一瞬间。下一刻,他猛地发力送出画戟,莫岳的身体瞬间被刺穿。接着吕布向右一甩,将他的尸体摔了出去。
所有人都不敢再出声,因为当听到吕布那如猛兽般的喘息、看到他那颤抖的身体时,他们都明白——吕布暴怒了。
没有人察觉到,就在不远处的树上,张枫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