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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元年(公元一九四年),帝都长安。
客厅中只有昏暗的灯火,李傕和贾诩在客厅中安静地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帝都血夜之后,李傕、郭汜共同掌握的京师大权。而贾诩虽然是董卓的手下,李傕却并没有为难他,反而让他做了尚书。但贾诩似乎没有领李傕的情,总是刻意地疏远他,李傕也不介意,便也一直与贾诩没有往来。
前不久,贾诩的母亲过世了,于是他辞掉了尚书一职,准备回乡。可今夜,李傕竟破天荒地来到他府上拜访。
“生死有命,先生不要太难过了,多多保重身体才是。”最终还是李傕先开了口。
“多谢李将军。将军今日来,恐怕不只是为看望在下吧。”贾诩始终保持着直接说重点的谈话方式。
“呵呵,那李某便也不再与先生客套了。今日深夜来访,其实是想挽留先生。”
“老母离世,我心中悲痛,只怕会耽误了朝廷大事,故而将尚书一职辞去。如今我只想回乡安度余生,还望将军谅解。”
“先生何必诓骗李某,你若真的不再关心大汉,当初又怎会因唐姬而与我做对。”李傕笑了,只是这笑在贾诩看来,让李傕显得更加恐怖。
李傕说的是少帝的妃子唐姬。当初少帝被李儒毒杀,唐姬便只好回到娘家颍川,李傕攻入长安掌握了大权之后,便下令士兵去关东劫掠,唐姬便很不幸地又被当作一般平民女子抓了回来。
她如果只是做为寻常女子,李傕便也不会理她,可偏偏这个前帝妃又出现在了长安。李傕决定娶她为妻,借此藐视皇帝,藐视汉庭,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
贾诩知道后,第一时间将这事告诉了皇帝。于是皇帝下诏,命人将她接入宫中,安顿在以前少帝居住的故园,并封为弘农王妃,保证她衣食无忧。
因为这事,李傕很长一段时间见到贾诩都是怒目相向,可贾诩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最后,李傕也没有找贾诩的麻烦。
今天听到李傕重提此事,贾诩不禁一笑,“将军,当日贾某所做之事,并非为了大汉,而是救了将军。”
“哦?李某倒是愿意听听。”
“将军当日若娶唐姬,或许会令皇帝颜面尽失,汉庭威仪无存。但也同样会让将军背上欺凌帝妃,藐视陛下的骂名,纵使能让将军权倾朝野又如何,还不是变成第二个……主公。”
“是啊,主公忠心为汉,结果却落得个祸乱朝纲,威逼天子的名声,遗臭万年。其实我当初并非真想娶她,不过是想试探皇帝的忍耐能到何种地步而已。即便皇帝不作声,我最终也只会让唐姬回归故里。”李傕手指刮着额头,笑着说道。
“呵,那是贾某多虑了。”
“但借由此事,我亦知你仍心系天下,若是这样让你离去,那便是大汉最大的损失。”
“那将军想如何?”贾诩抬起头,正视着李傕问道。
“既然先生说心乱不能参与朝政,那便做个光禄大夫吧。”
看贾诩没有反对,李傕又接着说:“其实李某还有一事欲求先生帮助。”
“将军请讲。”
“征西将军马腾,起兵了。”
“什么?!”贾诩不禁一惊。
当初马腾也是讨伐董卓的十八镇诸侯之一。因为他本身有一半的羌人血统,所以在西凉地区声望极高。而凭借着羌兵剽悍的战斗力,让任何诸侯都对马腾忌惮三分。如果他真的要进攻长安,恐怕这京师将遭受的灾难会比李傕进京时更甚。
“先生平日常言:做事无分敌友,利益一致即可。如今你我都不希望这长安再遭兵难,故而在下才开口相求。”李傕竟然少有地拱了拱手。
贾诩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微微点头道:“贾某知道了,明日我便去将军府上商议退敌之策。”
李傕站起身,再次拜谢:“那在下先行谢过先生。夜已深了,在下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先行告辞。”
贾诩也起身相送。
直到李傕走得远了,贾诩也没有动。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漫天的星斗,苦笑着说:“乱世啊,你就这般不愿放过贾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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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张济府邸。
徐媛自从和邹璃重逢,便隔三差五地过来看她这妹子,生怕她受了欺负。
本来今日她专门去买了邹璃爱吃的点心过来,可一进门就发现今天的场面有点太大了。
下人们都在客厅外候着,而客厅之中几乎是站满了人,平均地分成了左右两波。
坐在右边的人是徐媛一直很不喜欢的夕嫣,她身后站着的两男两女是她的四位分统,第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叫周含,字隐然;旁边嘴角有疤好像一直在笑的人叫罗燮,字融睦;两个穿长裙的女子是姐妹,姐姐叫萧媚,妹妹叫萧娆。他们身后还跟着十来个“小喽啰”。
徐媛在接触李傕之前就对这群“毒物”有所耳闻,所以一直是避之不及。此时这群人竟然全都到齐了,徐媛觉得仿佛这客厅中四处都弥漫着剧毒。
她本能地向相反的方向移动了两步,当她看向左边时,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地。
“属下参见沈帅。”
左手边坐着的人,正是自己的夜帅沈容,还是一如既往地将头发直直地披散在两侧,仔细看去,白皙的面容依旧,细长的眉眼和嘴唇,即便是一般女子也比不上的妖艳。没想到他今天竟然会来到长安。
“难怪我派出的人四处都寻不到你,原来是去消遣了。”
徐媛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拎着点心,赶忙往身后藏了藏,扭捏着站到了沈容的身后。
邹璃站在她左边,微微转过头冲她笑笑,在她耳边小声地说:“谢谢姐姐。”
徐媛也笑着回应,然后她才注意到,原来沈容将自己的手下也全都带来了。
挨着她面无表情的是宛城的分统雷叙;而隔着他冲自己坏笑的人叫张先。在他们身后,也站着十几个手下。
徐媛瞪了张先一眼,便转回头不再看他,张先耸耸肩,也看向对面。
之前双方似乎在商讨什么事情,只是被徐媛的突然闯入打断了。
“李夫人,”沈容继续了刚才的话题,“我方才所言之事,你觉得如何?”
李夫人就是现在对夕嫣的称呼,因为李傕已经正式迎娶她过门了。
“若是沈帅真能助我夫君守住长安,击退马腾,区区一个怀义校尉又算的了什么。”夕嫣的声音很温和,如果不是知道她杀人的手段有多毒辣,沈容也会错以为她是出自书香门第。
“那便一言为定,明日我便去见李将军详谈。将军能有夫人这般的贤内助,真乃天赐之福。”沈容笑着说道。
“沈帅言过了。既然诸事已定,还请恕我等不便久留。”说着,夕嫣起身,冲沈容微微欠身,便带着一众手下离开了。
看着他们出了门,徐媛才长出了一口气,从包裹里拿出一块点心递给沈容,“沈帅,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沈容接过点心咬了一口,没有外人的时候,他和手下其实很随意。
他慢慢向后靠在椅子背上,略显疲惫地说:“和这些大人物接洽,我若是不亲自出面,未免让人觉得我们不够诚心,还好,最终事情还算顺利。”
“难道就为了个校尉之职?”徐媛有些不解。
“女人所想之事终是简单。”张先在一旁调侃道。
“你又找打了是么?前番吃的苦全忘了么?”徐媛怒视着他说。
张先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他当然不会忘了上次因为开徐媛的玩笑,结果三更半夜被她潜入寝室,把一笼子老鼠放进被窝的经历。
邹璃看着他们斗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妹妹!亏我特地给你买了点心,你不帮我也罢,竟还在一旁讪笑。”徐媛生气地冲邹璃抱怨。
“姐姐息怒,璃儿知错了。”她嘴上说着,可是笑容依旧。
“媛妹你有所不知,其实我们就是专程前来帮忙的,目的是为了结好李傕,之所以向他索要官职,不过是为了让我们面子上过的去而已。若是什么都不要,这谄媚之意就过于明显了。”雷叙苦笑着说。
“唉,好了,这些事便交由咱家沈帅去烦恼吧,我等只要尽心听命就好了。来来来,吃点心吧。”徐媛倒是满不在乎,招呼大家一起品尝。
……
沈容和手下闲叙到深夜才带着雷叙、张先一众离开。
为了防御马腾可能夜袭的情况,张济和樊稠已经率军出城驻扎。此时下人们也都被打发去休息了,寝室之中便只剩下邹璃和徐媛二人。
“沈帅也不知会咱们一声,害我吓了一条。”徐媛慵懒地躺在床上,衣服解去了一半,露出两条修长的腿。
邹璃就安静地将头靠在她的怀中,“沈帅也是怕暴露了行踪,被北方分堂的人阻挠,所以才没有提前告知吧。”
“妹子你注意到了吗?沈帅与那妖女谈话之时,手可一直没有松开过′袖针′。”
“嗯,我见了,相信李夫人也应当察觉了吧。”邹璃点头肯定。
“唉,沈帅这伤,怕是永远好不了了。”徐媛叹息着说。
这是只有他们几个分统才知道的秘密,东南总堂七贤老张昭座下夜帅沈容,统领着东南总堂两万刺客的大人物,内心中却有一道深深的伤疤。
他曾经被最深爱的女子刺杀,伤势过重几乎丧命,幸得十贤老及时医治,才保住了性命。但从那之后,他便再也不相信女人了。
笑作孤蝶伴花殒,奈何荆刺贯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