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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不在焉。
起初还能听进去一些，正儿八经地订正了两三道题目，她是个只要习惯了周边环境就开始放松警惕的人。
她越看题目越觉得眼前是一堆稀奇古怪的字符。
她的注意力不全在题目上，所以他讲了好几遍她都没听懂。
换做是别人，早就不耐烦了，如果是她一句话重复几遍对方仍旧听不懂自己的意思，心情便会烦躁起来。
他已经不耐烦，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吧，或许。
她自顾自地想着，偷偷用余光看他。
他没有坐下。
她好几次都想说，坐下吧。
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
怎么都说不出口。
目光触及到他的，她愣住，眼睁睁的看着他站直身体，整片阴影覆上她的周围。
他拉过一旁的椅子，再自然不过地坐了下来。
整个过程中她的心都随他的一举一动七上八下的。
老师的桌上摆着多肉植物，小小的一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草稿纸，递到了她面前。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我背不下来。”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她不应该这样说，这是她的问题。
这样说会被讨厌的吧？她想。
再说点什么吧？对，说点什么补救一下。
“我现在背...”
总有种临时抱佛脚的感觉。
她接过，闷闷地低头捏着草稿纸。
她一点都不喜欢背公式。
偏偏又喜欢弄懂一道题目的感觉。
他没说话，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正了正神色，仔细看着手中占了一半比例的公式。
他的字也不再是工工整整的类型了，通体流畅，力透纸背。
就连字也变了。
他总结的公式精简又完整，她尝试自己订正了一题。
其实有些题目她就是随缘填了数字和公式就交上去了。
物理老师平时的作业也会批分数，偶尔也会算进平时成绩。
再不济也不能乱写...她这样想着。
“这样做对吗？”她写完一步，疑惑地看他。
“不是这样。”他的嗓音像一片羽毛落在了她的心里，她抓不住。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很近的距离。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讲，她便听，不再打断。
他教的都是简便的方法，她能够听懂。
物理老师的办法只适用于讲知识点烂熟于心的同学，她学什么接受的都比别人慢一些，因此总是需要多下功夫。
她试着自己做了做，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便让他看看，点头，便是做对了。
只不过，她被试卷正面的一道题目难住了。
弄懂了这一步，下一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像懂了...”她的眼睛里仍带着一丝茫然。
“懂了？”他慢条斯理地问，
她懵懂的点了点头。
“做做看。”
他把笔递给她。
她为难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试卷，迟疑了一瞬，开口。
“你看着我，我写不出。”
是很诚实的真心话。
无论做什么她都不喜欢被人看着，很不自在。
短短的一阵沉默。
“没有看你。”
他挺拔清秀，清眉内敛，漆黑的眼看不出半分外露的情绪。
她信了，便也抬头了。
印入眼帘的是少年沉沉的眼，像一汪深潭，让她的心不由的颤了一下。
他明明就在看着她。
她被骗了。
他是那样沉默的，冷冽的存在。
他不得不在心里承认。
他的确在看她。
从看到她的那刻开始起就没有不在意她的时候。
像是本能。
对视着。
她竟移不开目光。
他盯着她不说话的样子，总有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她却觉得他什么都说了。
此刻他的眼神、表情她太熟悉了。
熟悉到她一看到这样的场景，便只知道乖乖听话。
他后退一步，保持安全距离，背对着她坐在另一个位置上。
看不到他的脸，她彻底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不做表情只是站在那里而已，就已经让她紧张不已，他的眼神、举止对她而言都太有压制感了，个子也拔高了不少，总觉得和以前相比变了不少。
无论是性格，还是别的什么......
被他盯着的自己总是会紧张。
不怎么爱说话也还是没变。
她把卷子翻过来，找到错误的题目。
最后三道大题可真是太难了。
她自顾自地写着，时不时看看草稿纸。
公式还是很不熟练。
她忍住想打哈欠的冲动。
办公室不止她一个人，她不能那样。
随着时间的流逝，眼皮控制不住地打起了架。
物理使人困倦，她终于忍不住闭上眼睛，但意识还算清醒，脑子昏昏沉沉的，小剧场不断。
不行，还没订正完，不能睡...而且他还没走。
反正时间还多，老师来之前她早就醒了。
老师回来看到她睡着了会不会说什么？什么时候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呢，应该差不多了吧...
不对，今天情况比较特殊，老师们都去开会了，同学自然不会来办公室找老师...毕竟都通知过了。
很困，想睡一会儿，他不会看到的，应该没关系的，他才不在意她...
就只睡一会儿，她这样想着。
她不会睡很久的。
……
身后的人久久没有动静，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没有橡皮擦着试卷的声音，没听到笔摩挲在纸面上的声音。
也没有她的声音。
“困了？”
他本就背对着她，一直没有转过去，只是隔着两个椅背轻声地问。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下一秒，他站起身，转向她的方向，居高临下地靠近她。
领口处的脖颈露出红绳的一部分，他知道那是她从初中戴现在玉佩，更久以前的，并不是这个。
他垂眸望着陷入沉睡的少女，她两颊红润，嘴巴微微张着，鼻间发出浅浅的呼吸声，睡的香甜，显然是困倦到极致了。
卷翘浓密的睫毛，淡粉色的嘴唇，并不是很挺翘的鼻子，小巧可爱，从侧面看鼻梁并不低，说不上很好看，是他看不够的、毫无防备的睡脸，头发天生的自然卷，发色是深深的黑，马尾辫的发尖微微翘起一个弧度。
头发看起来软软的很好摸，脑袋温顺地垂了下去，左边的脸颊搭在了手背上，两只手臂搭在了一起，手指自然地搭在衣服上，左手无名指的尾端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未干的笔墨，白皙的手指沾染上了一抹意料之外的黑，竟一点都不突兀，这样的姿势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顺从。
“困了？”
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又问一遍。
依然没有得到回应，回答他的只有平缓的呼吸声，他一点都不生气，无声无息地勾了勾嘴角，眼里翻滚着莫名的情绪。
还是这样没有戒心，把最柔软的部分展现出来。
他双手放在办公桌上，将她整个人环在了臂弯里，却丝毫没有触碰到她的身体。
十指手指撑在她身侧一点点收拢，用力到发白的程度。
被蛊惑般的，淡红色的嘴唇印上了怀中女孩子的脸颊。
从来没有多余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痴迷的神色，叫人看了心惊。
他们都变了不少。
是他熟悉喜欢的味道，却从来没有变过。
触感如同细腻柔软的奶油，把他融化一样。
突然想到，她满脸奶油冲着他笑的样子。
天真的眼微微眯起，透着淡粉的嘴唇轻轻地微笑，洁白的贝齿露出几颗，无忧无虑带着稚气的脸，明明毫无攻击力——
心脏却在那一瞬间没有防备的，被击中。
灼热的温度，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令人怜爱，难舍难分。
心脏在不安地跳动，不仅仅只有他而已，其实她也是在意他吧，他兀自想，又觉得自己在自欺欺人。
她不知道的那些事。
他也不会让她知道。
少年眼中的情绪猛烈又克制，从刚刚开始，他的确是在控制着自己。
人是有理智的高级动物。
他并没有忘记这是哪里，随时都有人进来的办公室。
仅仅只是浅尝辄止。
仍然想要触碰。
修长的手指勾着她软软的发不住纠缠着。
他看着她，眼里盈满温柔，像是洒满了天空的星光。
明亮璀璨。
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柔软。他想。
距离太近了，近到即使没有凑上前去，也能感受到她发间隐隐约约的清香。
不知过去多久，几分钟，十分钟......或者更久。
待回过神来，他仍旧能听到自己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与平日里是不一样的。
她仍旧睡的香甜，不会知道他做了什么。
如果她知道了呢？
那也无妨。
保持这个姿势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淡淡地收回手，拉过椅子，径直坐在她的左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看似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事实就是，她的身上已经有了他的气息。
仅仅只是这样想着，心里竟涌出兴奋的情绪。
睡梦中的人似乎有所察觉，鼻间发出不满的声音。
他清醒一瞬。
被蛊惑一般，就对她做出了那些举动。
确实很久没有这样单独在一起待着了。
在她睡着的时间里，他控制不住一次又一次想起从前的事情，在脑海里回放重播重播回放。
那天她也是这样，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而他至始至终都只是静静看着她的睡颜，已经觉得满足的得到了全世界。
......
下课铃响的第一声，她的意识仍旧是不清醒的，虽说听到但未醒来，脑袋转到了另一个方向动动眼皮继续睡。
只是那可恶刺耳的下课铃仍旧不放弃地坚持着叫醒她的使命，连续响了近一分钟，她抬起脑袋，眯着眼睛适应了光线，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揉揉眼睛，坐起身，看到就坐在她身边的他，办公室冷白色的灯光把一切都照的清明，他的脸清清楚楚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她人还有点懵，心里只有一个疑问，一开口便是刚睡醒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
“你还在？”
“嗯。”
她真的就只是想到就问了，完全的下意识行为。
她看着他的脸，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叫了一下他的名字。
“钟苑。”
“嗯？”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