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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外,张传宗脸色阴沉。
他虽不是游击将军的亲信,但他也是知道,这次过来是抢个财主的,路上他还腹诽过,尽干这种没**的脏活,好处却得不到半点分润。
但是,这他娘是财主家能有的火器?不是应该伸出几杆炸膛的火绳枪,然后自己一个冲锋就结束战斗的么。
看到插在杆子上的沈游击人头,张传宗明白,自己晋升将军之路估计是废了,死了主将,自己逃回,若不被军法砍了脑袋,贬为什长那都算万幸。
“不行,必需抢回人头,把这群叛逆全部拿下,或许还有机会。”
张传宗没有放弃,他沉声喝道:“逆匪只是火器犀利,人数并不多,只要能冲进去,他们守不住。”
“范东阳,你们什领头冲锋,左卫先,你们什紧随其后,这一次无论任何情况,所有人绝不允许后退。”张传宗下着命令。
“你咋不亲率兵马冲进去,你不是号称营中猛将么。”
那个名为范东阳的什长却是不同意,张传宗抽出腰长,怒道:“范东阳,战场抗命,你当我杀不得你。”
另外那个叫左卫先的什长也是拒绝道:“我俩是沈将军的亲兵队,可不是你哨里的人,你行的什么军法?”
张传宗道:“战场之上,主将战死,我职级最高,当为最高指挥。”
“但是我有密令,”范东阳看了一眼沈游击的脑袋道:“剿匪之前将军给我下过命令,让我注意打探逆匪虚实,如今逆匪势众,怕不下三千虎贲,将军大人杀入丛围,不幸以身殉国,我定当要把此消息快速回报才是。”
左卫先暗赞一声,附和道:“没错,逆匪裹众极快,若不及早遣大军剿灭,恐成燎原之势。兄弟们,我们快撤!”
说话间,两位什长便调转马头,领着自己手下,催马狂奔。陈家村只有一条半里长的村道,穿出村子就是通向大同镇城的官道。
可还没跑出一半,范东阳便看到村头涌出二十多人,堵在村道上,有人还拉着马车,马车上摆着几个粗大的物件。
又过了几个眨眼的时间,马队往前奔行了几十米,范东阳眼尖,看清楚马车上拉的是什么之后,猛地一怵,急拉马缰,他的人见状也都纷纷拉缓马速。
左卫先就没那么好运了,等他看清楚时,距离已不到五十步。
“发射!”赵二一声大吼。
啾啾啾啾啾啾!
百虎齐奔箭发出急促而刺耳的轰鸣声,物如其名,这件火器里面装有一百枚火箭,发射之后如百虎奔行,威力强大,只是准头方面差了些。
左卫先逃跑的最快,自然跑在最前,当场便被轰飞出去。其它人也是多有受伤,他这什人马伤亡惨重。
赵二见稍远处还停有一队人马,连声下令道:“一窝蜂准备……发射!”
啾啾啾啾!
装有三十二支火箭的一窝蜂急射而出,因为距离稍远,效果不佳,但也把范东阳吓的不轻,再也不敢集中冲锋了,喝令道:“所有人散开,从两侧小丘撤退。”
村子里的房子建的并不密集,两个屋子之间隔有不小的空隙,车马虽不好走,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走。
范东阳一夹马腹,逼着战马跨向一尺多高的小丘,有几个跑的快的却是突然翻下马来。
“大家小心,有陷马坑!”
“他娘的,还有铁蒺藜!”
范东阳扭头一看,正欲喝斥一翻,不料马身突然一歪,他的马也被铁蒺藜刺伤,把他摔倒下来。
“乙队,莽上去!”赵大壮率人冲了过去。
嗖嗖嗖嗖!
标枪四射,一队铁甲大汉尤如吞人猛兽,拎着大刀冲杀而来。
范东阳心中一惊,赶忙道:“别杀我,投降,我们投降!”
……
陈家宅院内,方景楠把眼凑着门缝,往外面悄悄打量。
这个叫张传宗的哨长确实厉害,刚才他爬上院墙,把头稍稍探了那么一下,便差点被人一箭射穿脑袋。而且张传宗也没率众往无人防守的村另一头冲。
据那个已经谈妥的什长牛有德介绍,这个张传宗是沈一亮辖下最会打仗的,杀过不少鞑子,对自家兄弟也算不错,若不是没有靠山,去年就应该升为游击将军了。
此时,双方已陷入僵局。刚才方景楠在门缝看到赵大壮抓完那个什长后,尝试着放了几炮,冲杀了一下,结果反被张传宗的人用弓箭射伤了几个。
一窝蜂火箭的准头太差,而虎蹲炮的射程又太近,方景楠发现,张传宗的兵基本都可以做到弓射六十步外有伤杀力,而他本人更是与陈山河一般,八十步也能射伤人。
但总体来说,方景楠觉得还是自己这边占了优势,因为在这一条独道的村里,骑兵失去了机动性,又有虎蹲炮和一窝蜂火箭拦着退路,要冲出去基本不可能。
反观赵大壮,如果他愿意付出一些伤亡,让人身披三层铠甲,硬扛着他们的箭矢,把虎蹲炮和一窝蜂挪近一些发射,定能对他们有效伤杀。
当然,两败惧伤完全没必要,方景楠略一思索,便道:“铁柱,把院门打开,我们去会会他。”
孟铁柱迟疑了一下道:“外面还有近二十骑,我们才十人,全是步兵,不一定能打的过呐。”
方景楠用绣春刀在他铁甲上砰砰敲了几声,道:“我不算人呀,我们有十一个人,他们若是想拼命,你站我前面帮着挡一挡锋芒,后边的大壮会跟上来的。”
众人不禁看了眼那把漂亮精美的绣春刀,只见上面刀面铮亮,却是连血丝都没一条。
孟铁柱只是担心他分不清敌我双方实力,并没有阻拦的意思,见方景楠明白,他便不再作声,缓缓打开院门,挺着盾率先走了出去。
昆沛昆皓等人持盾紧随其后,李蛮虎和童猛两人则是一左一右,分站在方景楠身边。
见到院门突然打开,从里走出十来人,正在苦思对策的张传宗不禁楞了一下。
方景楠喊道:“张将军,今天你肯定是走不掉了。”
张传宗望着这个一脸微笑的年轻人,道:“在下不过一哨长,还当不得将军,敢问好汉如何称呼?”
“称呼不重要,双方的性命才最保贵,为了显示我方诚意,”方景楠用手指了指村道的另一头,“那边空无一人,很好奇张将军为什么不带人往那边冲出去。”
陈家村是一条道,但道有两头。
赵大壮、赵二、郑飞、丁吉带着所有人堵住了退往大同镇城方向的那头,但张传宗完全可以从村另一头冲出去,再绕个弯回镇城也是一样。
张传宗冷笑道:“设此伏击之人思绪缜密,火器充足,难道还故意使一个空城计,留出一个空当来搞笑吗?”
方景楠也是笑道:“没错,打仗不是儿戏,空城之计更像是说故事之人编排出来的,我个人都不甚相信。实不相瞒,无人防守的村那头,我已埋好了几百斤火药。”
跟着方景楠大声喊道:“冷笠,出来吧。”
道路外不远,一个埋在地里,身上盖有一层泥土的冷笠站了起来,手里拿着根引火索,另一手拿着火折子。
张传宗暗呼口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乱冲。
“说吧,你想怎样?”张传宗知道,这人出来是要和谈。
方景楠眨了眨眼,笑道:“目前局势相信不用小弟分析,张将军也很清楚。我有两个方案,一个好方案一个烂方案,你想先听哪个?”
“烂的吧。”张传宗道。
方景楠道:“这烂方案是,张将军令人放下武器,也不得骑马,我让你们离开,双方全当没见过。”
张传宗失笑道:“果然是个烂方案,让我把兄弟们的性命放在一个逆匪的言而有信上。”
“是啊,换我我也不敢信。”
张传宗道:“说你的好方案吧。”
方景楠却是道:“打这么久渴了吧,你先喝口水。”
张传宗虽觉怪异,喝口水也没什么,便拿出自己的羊皮水袋喝了起来。
“好方案是,你们过来跟我混吧!”方景楠突然道。
“噗……”张传宗差点呛着。
方景楠嘿嘿笑道:“不错,要的就是这反应,”跟着又道:“你先别直接拒绝,我只问你,你们这二十骑,如果在野外遇到我们这些人,胜负如何?”
张传宗扫视了众人一眼,略显自负地道:“如果你们没有马的话,一个都走不脱,我可以把你们全部磨死。”
呀?这个回答与方景楠预想的不一样,他们如此设伏都没能战而胜之,所以在野外应该是打不过这群精锐的,但是全军覆没?
方景楠问道:“怎么磨?”
张传宗道:“很简单,你们摆好阵式,我就离远一点,大家相持着。你们若是要行军,我就尾随过来消耗你们,你们摆好阵,我又离开。所谓骑兵的机动性,并非是说赶路很快,而是拥有随时发动进攻,并且随时撤退的主动性。”
“后金兵就是这么对付咱们的?”方景楠道。
张传宗眼眸一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方景楠笑了笑道:“所以呀,我们不可能放你们离开的。当然,如果你只是要带走几个最亲信手下,那也行。这样对我们没有威胁,你也可以全身而退。”
“这不可能,”张传宗斩钉截铁地道:“我绝不会弃兄弟而走。”
方景楠点头道:“所以加入我们,对双方都是最好的结果,而且我知道,你这么回去是要被军法处置的。”
说到这,方景楠一挥手,众人快速退回宅院内,但是没关门,他襟立门口道:“我们时间不多,你有半柱香时间考虑。”
说完,方景楠又朝远处喊道:“行锋,把那个什长绑了押来。”
“得令!”
行锋远远地答应一声,推着范东阳朝这边而来。
一路上范东阳吓的放声大喊,“怎么了,推我过来干嘛?啊,别杀我呀,这位好汉,我是介休范家的族亲,我们家很有钱,可以让我族里来赎人,几千两都不是问题,杀我不划算呐。”
行锋哪会理他,拎着他的脖子带了过来。
方景楠忽然问道:“你是介休范家的?”
范东阳猛地点头,应道:“我们是介休第一大族,多年经商很有钱。”
方景楠道:“范东行是你什么人?”
范东阳更是一脸激动,喜道:“他是我族弟,你认识他么,我是不是没骗你,我们范家很有钱,绝对会来赎我的。”
方景楠灿烂笑道:“不只认识,我还很敬重他。行锋,让他跪好,抓住了,别乱动。”
说着,方景楠让孟铁柱递上弓箭,然后拉弓,瞄着十步外的范东阳。
见方景楠要射箭,虽然仅只有十步,行锋还是吓坏了,抓牢范东阳的同时,把身子尽量缩在后面。
方景楠晒道:“你他娘的披着甲呢,怕个鸟啊。”
说话间方景楠松开了手,箭矢‘嗖’地一声,射中范东阳的小腹。
“啊,我明明是瞄着胸口的,不好意思哈,我再来一箭。”
这时张传宗大步走了过来,叹道:“还是我来吧!”话音刚落,只见刀光一闪,范东阳的头颅瞬间落地。
方景楠冲他咧了咧嘴,赞道:“我欣赏你!”